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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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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以雪比人,迷路不归。梦里血染两世。
如毛白雪。
没有冰,只有雪。接在手里,竟一时无法化去。
枯枝上缀满的雪花,好似天仙。皑皑之雪中,不见人影。高官府邸,几枝兰顶着雪粒傲然而立。林中的寒梅、竹子,不曾有一丝动摇。岁寒三友依旧挺立。
烟囱之间隐约可以看见徐徐热气飘出,然后又悄然不见了。
皇都周围笼罩了一层千年前下的结界,结界的能力是法则:规定在皇都之内,灵力无效,若要使用灵力,使用者的灵力必须大于结界,而这个结界是千年前十个处于术法顶端的人族同时立下的,基本上没有人能突破。
曲雨庭一人在雪地里漫步,猛烈的东风吹得她白皙的脸有些泛红,长发与衣襟随着风微微摆起。雪花落在发梢、睫毛,不做停留,就被风吹了下去。她的衣服穿得不多不少——配合着苗条的腰身,显得有些单薄。怀中的猫似乎感觉到了冷,悠悠抬头。
行至一家酒坊旁,一个正在和酒坊老板谈笑的紫衣少女看见少女的身影,急忙和老板道了不能陪同的歉意,奔至曲雨庭身旁。曲雨庭见到她,有些微微吃惊,问道:“紫香,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紫衣少女紫香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嗯……那个……公……不,小姐,夫人让我出来买些酒,正好就遇到您了,所以我就赶上来。”“哦。”曲雨庭便淡淡点点头,“知道了。”
“那……小姐您……”紫香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出来做什么的呢?”
曲雨庭微微一笑:“这几天,若儿似乎有些受寒,我带它去药坊看看。”
少女怀中的猫咪抬起头乖巧的叫了几声。紫香道:“小姐小心再受了风寒,您身子虚。紫香陪您一起去吧。”“这点小病不碍事的。”曲雨庭垂下眼帘,轻轻道。
“小姐,紫香陪您一起去吧。不然小姐染了不洁的东西,夫人又要骂紫香了。”紫香向曲雨庭微微一笑,曲雨庭不答,只是把怀中的猫咪递给她,向前走去,紫香知道少女是默许了她跟着,急忙抱着猫咪跟在她身后,向前走去,少女紧紧地抿着唇,又一次垂下了眼帘。
曲雨庭低头,看向冰面。光滑的冰块几乎将她的脸完全映出,泛着动人光华的眸子透着丝丝凉意。移开眼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大地,还有那片大地上时暗时明的天空,那样熟悉。她经常会不经意见便看到那片大陆,看过她的春夏秋冬,有时是在梦里。奇怪的是,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次下雪,那片土地没有雪,那儿的天空不会下雪。
母亲说过,雪,是只有我们人界才有的,冥界和神界都是没有雪的。因为雪是转瞬即逝的,如同人族的生命一样。她说,正因为冥族与神族的生命都长得看不到头,所以才会没有那么纯净美丽的雪。每次自己都想下意识的否认,却也只是摇摇头,问:母亲难道去过冥界吗?母亲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回答。曲雨庭也只是沉默。转瞬而逝的雪花就像是我们的生命吗?母亲,你就是这样定义了自己吗?你肯定也知道,长得看不到头的生命也并不是最好的,因为那样的生命不能像雪那么美丽,拥有那样的生命的人,一定是寂寞的。
她知道她在这片大地上很容易迷失自己,从小时候开始便是这样了。即使被母亲所爱着也没有归属感,即使一点点不对的语气也会被敏感的自己听出来。有时候,突如其来的陌生甚至会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
——就像她是另一个人,生活在另一个大地,舞蹈在另一个时空。
曲雨庭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摈除。多愁善感不是自己的性格,优柔寡断全部丢掉。她就这么走在雪地里,后面跟着抱着宠物的紫衣丫鬟。一会儿,心思缜密的少女开始考虑另外的事情——冥族、神族时隔三千年又即将开战,两方同时向我人族伸出了手,应该向母亲建议,握住谁呢?
次日,长廊尽头。
昨日午时三刻雪方停,今日却又落雪。
皇后靠在廊边的横木上,伸出手拨弄拨弄头发,长长地涂满花卉的指甲显得分外妖艳。她身着火红色大袍,袍上绣着百蝶戏花图,整个人显得端庄美丽,神情却是慵懒。头上的飞凤钗栩栩如生,尾部华丽的流苏正被风吹得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她抬头看看太阳,问旁边的黄衣小童:“皖儿,你几时去唤公主的?”皖儿略一思考,恭敬地回答:“禀皇后,算时辰,公主应该快来了。”“嗯……”皇后点点头。
曲雨庭扶着紫香的手走下马车,心中略有不满。说什么皇都不许用灵力,麻烦死了……少女对着门口的侍卫点点头:“你们去外面守着。”“是!公主!”侍卫回答。
世间分三界。神界、冥界、人界。神界之上的神族拥有仙力、神力;冥界之内的冥族拥有冥力、魔力;而人界之间的人族则拥有巫力、异能,这几大力量被统称灵力。
当三族人饲养的各种动物收到各种灵力的恶意、强大的侵扰时,体内的能源会产生剧变,从而生出了妖力,这便是貌似动物的妖怪。在若干年前,三界能量相生相克,维持了一定的平衡。但是,人族渐渐生出贪念,妄图将其余几类灵力据为己有,创世主知晓后,便将人力之——异能,夺走,只有极小的少部分异能高超的人保存了少数的异能,但是由于人类的生命短暂,需要传宗接代,这仅存的异能便也消失了,人类便在三界之中处于下风。数千年后,人类终于放弃了对异能的执着,苦练巫力,也可勉强与冥族、神族交成平手。
曲雨庭便是巫力高超之人。
少女走过院子,来到长廊,看见皇后靠在横木上,便让黄衣童子守住大门。“庭儿,你来啦。”皇后转头,刚好看见曲雨庭,微微一笑。“恩,母后,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曲雨庭恭敬地行了个礼,问道。皇后又笑笑:“还不是为了冥族与神族的事?这次,不知我聪慧的庭儿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给母后呀!”
曲雨庭正欲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了皖儿的声音:“皇后,公主。有人求见。”曲雨庭与皇后皱眉,皇后回过头去,问道:“谁?”皖儿犹豫了一下,道:“冥族丞相,钟希离。”
曲雨庭也回头,她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下去。皇后沉吟了一下,回答:“准见,把丞相带到我这里来吧。”少女有预感,这次会发生一件不可预料的大事,而且——和自己有关。否则这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上一种强烈不安感、一种急切地想要离开的心情。就像是灵魂的本能在退避一些危险的东西。
她强按下这种心情,以至于她还没有感觉到冥冥之中对灵魂的召唤。曲雨庭稳稳心神,对皇后道:“母后,既然是冥族丞相的事,庭儿便不必听了,请容许庭儿告退。”皇后挑起眉来,觉得今天的自己的孩子有些奇怪,但她也不便多问,何况就算问了,以她的性格也不一定会按真话来答,便道:“那好,你先退下吧。”曲雨庭行了个礼,就推开门走了。
冥族丞相钟希离等在门外,一个少女从里面飞快地走出来,很快便与他擦身而过,踏上了门口的另外一辆马车。钟希离身体僵了僵。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此人非常像三千年前便陨落了的冥族的公主殿下——钟意雪庭!
又一次梦见。
无法忘记的那片暗色大地,无法欺骗自己的熟悉。
曲雨庭一步一步的走着,在自己的梦中走着。她想,如果把这些梦拿出来的话,一定是最真实的幻境。——与以往的只能看见一片红黑色的天空的梦不同,她甚至能够行走在梦里。少女现在位于一座貌似被战争摧毁过的村庄。
旁边堆满了死人,奇异的是,她旁边的死人几乎都是同一种死法:脖子上有一道伤痕,不足以致命,却毁坏了声带、气管;致命的伤都在心脏,死状十分惨烈。心脏上的伤口很深,正好将心脏分成两瓣,顺带将肋骨刺进了肺部。曲雨庭有些想吐,不是没有杀过人,而是没有这样让人在窒息、失血过度中而死。失血过多会使人昏迷,而窒息却让人无法昏睡。因为,窒息的时候,昏睡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
曲雨庭不再看那些死人,定定神,继续向前走去。
远方有一个站着的人,穿着纯白的内衬,外衣为暗黑色,绣着暗红色的云纹,袖口绘着万字花纹,她的衣服上却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及腰的银蓝色长发也沾染了血迹。整个人如同嗜杀的修罗。曲雨庭快步走近,她能肯定,这个人就是屠杀了村子的人,而且,越走近,她心底的激动就越清晰。
最终,曲雨庭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走得越近,她的脸便越模糊,曲雨庭便停了下来。曲雨庭愣了愣,“她”手里的剑,还在滴血;“她”的旁边还有活人,瑟瑟发抖地看着“她”,那人一个踉跄想跑掉,“她”直接移到那人面前,用同样的手法杀掉了那个人,变成了死人的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她”回头看向曲雨庭。
梦魇了一般,曲雨庭傻傻地问“她”:“你是谁?”“她”缓缓走向曲雨庭,“嗤”地笑了一声,回答她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梦境开始从顶部破裂,曲雨庭却在瞬间看到了“她”的脸。
一蓝一红的眸子,如同两颗镶进人偶眼窝的上等宝石。“她”的脸是曲雨庭无比熟悉的,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脸!曲雨庭怔怔地看着“她”。“她”邪魅地一笑:“记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曲雨庭即为钟意雪庭!”
曲雨庭被驱逐出了破碎的梦境。她依稀远远的听到,那个女子似是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用你们的血!血祭我母亲——!!”
少女从梦中惊醒,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
她急急地喘着气,像是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一般,曲雨庭定定心神,向窗外望去。天已经微微发亮了,再过不久就是早朝的时间了,不知道母亲和冥族丞相谈了些什么,等下便去凤鸾宫等母亲吧。
冥界,皇内城深处,祭祀台。
黑衣祭司守在祭祀台旁,脸完全地笼罩在黑袍下,只露出了些许银发。祭祀台下的密室内充斥着浓郁的灵力,黑暗无处不在。两个少年走进祭祀台,其中一个跟黑衣祭司低声说了几句话。黑衣祭司便站了起来,用男女莫辩的苍老声音道:“殿下一切安好,两位大人不必担心,如果保存殿下躯体的白冰碎裂,祭司是会有感应的。”一个少年点了点头。“祭司大人,劳烦您了,最近请务必小心。”黑衣祭司没有答话。另一个年长些的少年解释:“与殿下对应的冥庭星最近开始有些动乱。”黑衣祭司这才有些反应:“守护殿下乃是我等历代祭司的责任。”
少年点头,道:“哥,走吧。”随即,两人又离开了空旷的祭祀台。
密室。室内的中心凹槽内装有一具顶盖半开的黑色棺材。棺材内镶着一块白冰,散发着丝丝凉气,一个少女被封在冰内,穿着绣有暗红云纹的华丽衣裙,及腰的柔顺长发铺在身下。她的右肩至左腰的衣服上染了血,似是被剑深深划伤,使衣上的蓝褪成了淡淡的紫色。然而少女露出的肌肤却是完好无损的,只是有点新生皮肤的红痕。如果不是被划开的衣物和染上的血迹,没有人会相信她的伤口曾经那么巨大。
“咯吱——咯吱——”白冰碎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室内浓郁的灵力慢慢向裂缝处渗透进去。冰封的少女依旧安静地躺在棺材内。只是——
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裂开了一个邪魅嗜血的弧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