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Mem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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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周围很冷。。。我在黑暗中奔跑，试图逃离无穷无尽的孤独和凄冷，而它们却如影随形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前面突然闪现一道光亮，透着柔和的气息，我向光亮处跑去，越跑越近。。。光亮中出现一个黑点，慢慢变大，显出人的形状。。。那个人形的黑影伸出手，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迟疑地停下脚步，那是谁？好熟悉，带着一点温暖，一点快乐，一点甜蜜。。。直觉告诉我，不要去，不要去。。。我艰难地转回身，来路上充满了黑暗，孤独，寒冷，痛苦。。。。。我犹豫不决，去还是回？去还是回？我慢慢地抬起脚，刚要踏出，一个声音在身后问我：“无，为什么要选择痛苦？在你面前摆着快乐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选择痛苦和孤独？”。。。。是零？我的脚僵在原地。。。是啊，为什么要选择孤独和痛苦呢？即使不停的抗争，即使不停地挣扎，得到的只是一次次的痛沁心脾。。。痛苦的过去再一次一幕幕闪现在眼前，最后那一双充血的眼睛，闪烁着奇特的眼神定格在我面前。。。不要，我不要再回忆，我不要再一次回忆起那一刻。我慢慢蜷缩在地上，不要。。零，救我！。。。。。
一只手落在我身上，耳边传来零的声音“夜舞，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我挣开眼睛，零担心和焦急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她一身白色的夜行衣，身后背着一个白色的背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晕倒了。。。。我们正在进行一个危险的任务，在雪夜潜入北欧最大的军火商Abedal de Chardi 的古堡，盗取样品，并刺杀Abedal。。。。任务顺利完成，我们退出古堡，我让零先行，自己在后面掩护背着武器样品的零。。。敌人发现死在卧室的Abedal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短的多，我们还没有到达安全地带，对方已经开始展开追捕。。。呼啸的子弹从我耳边扫过，我忙着躲避子弹，被滑雪板前一块小小的岩石突起绊倒，直接摔下前面的陡坡。。。没想到零居然冒着危险返回身找我。。。不知道我晕了多久，敌人有没有追上来。。。
“你受伤了？”她的语气遽然转低。。。我才感觉到疼痛，头上正一点一点地滴下鲜红的血，很快在脚下形成一个血洼。。。
“我没事，快走，这点小伤不要紧。”我压住恶心头晕，刚才摔倒，后脑正好磕在石头上，估计最低也是轻微脑震荡，但现在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我站起身，勉强操纵着滑雪板，像醉汉一样，跟在零的身后。。。滑雪板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下滑去，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完全凭身体的条件反射来保持平衡，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地上的雪扑打在我的脸上，天上也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雪，雪像一个冰冷的牢笼将我牢牢套在里面，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迷迷糊糊中我惊慌地发现，零消失了。。。我慢慢在分叉口停下来，抑制住头晕的感觉，努力挣大眼睛寻找零。。。雪将地上的痕迹很快地消除，脑震荡使得我的方向感完全失灵，站在原地一时间我甚至分不清哪条路是来路，哪条路是去路。。。。恶心的感觉开始加剧，身后传过滑雪板呼啸而来的声音，我强迫自己开始思考。。。Abedal的古堡是在山上，因此向下的路就是去路，无论如何也要先下山才行。。。我犹豫了一下，用路边的石头草草做了一个记号，掉转方向向右面下倾的路滑去。。。。
头晕慢慢减轻，恶心的感觉还在胸中翻涌，我开始找回身体的平衡，于是将滑速调整到最大，急速向山下滑去。。。。风雪更大了，我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的滑雪镜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甩掉了？我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却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发黑。。。就在同时，我感到脚下一空，身体迅速向下坠去，“糟了。。。”。。。我意识到自己刚才选择的路是错的，是一条通向悬崖的路。。我试图调整自己的身体，然而四面八方的雪花让我睁不开眼睛，剧烈的头痛让我分不清上下左右，我在心里默数着“1。。2。。3。。4。。”我知道如果数到6还不落地，这次就死定了。。。。“5。。6。。7。。8。。9。。10。。11。。”剧烈的撞击声在身下响起，“零。。。。”我在心里大喊一声，眼前的黑暗迅速将我吞没。。。。
“无。。。。无。。。。”迷糊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谁？。。。我勉强挣开眼睛，眼前是一整面的冰，向上高高竖起，天上满天满地的风雪。。。。“无。。。。无。。。。。”。。。我微微转了转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雪堆中，为什么我会一个人躺在冰川前的雪堆里？。。。。。这里柔软，安静，除了有一点冷。。。我闭上眼睛，头好晕，好像睡，怎么感觉好久没有睡觉了。。。。“无。。。。无。。。。”为什么一直有人叫我，我再次睁开眼睛，周围没有人，但是四面八方都传来那个声音。。。。啊，原来是风的声音。。。。“呜。。。。呜。。。。”
再一次闭上眼睛，但是这个声音吵得我很烦，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开始跟我说话“无，你要赶快离开这里。。。。赶快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这种宁静的感觉让我如此依恋。。。心里的声音开始变得严厉“马上离开这里！”。。。好吧。。。好吧。。。。我慢慢睁开眼，动了动手脚，让自己重新抓住对身体的控制，挣扎着我从雪堆里爬了出来。不远处的雪地里插着半截滑雪板。。。我定下心，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看来我是从前面这面高高的冰川上摔了下来，掉在雪堆里，所以没有摔死。。。。为什么在这个大风雪的深夜我会出来滑雪呢？。。。一阵强烈的晕眩，我跌坐在雪地里，恶心的感觉袭上胸口，头痛欲裂，我扶着大树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风中传来滴滴的声音，这附近有汽车经过，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我要马上看医生。。。
跌跌撞撞，走走停停。。。。汽车喇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然而压制住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困难。。。。几乎是爬着走完最后几百米，踏上公路的一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阵晕眩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晕眩让我头痛欲裂，我努力回避拍我的那只手，却怎么也避不开。。。无可奈何中我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感觉又回到了大雪堆，软软地，柔柔地，静静地。。。我将自己埋在雪堆里，感觉自己像躺在一团云彩上。。。仍然头晕恶心，但已经明显好转。。。。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还真得是在云彩里，难道我已经死了？变成了天使？。。。焦距慢慢聚拢，眼前的景象也慢慢清晰，原来白色的是天花和墙壁。。。我不在云彩上，在一个房间里，没有死，还活着。。。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因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反而有一点失落。。。应该高兴起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这里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我开始回忆之前的情节，头还是晕晕地不清醒，但我隐隐约约地记起我好像在滑雪，冷风嗖嗖地从耳边掠过。。。然后我躺在一个雪堆上。。后来我在树林里辛苦地走着。。。我为什么在下雪天的晚上出来滑雪？自己一个人还是和其他人一起？之前的记忆只剩下大雪，狂风，寒冷和黑暗。。。。
我慌乱地发现，我已经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我是谁，来自哪里，做过什么，家人朋友全都想不起来。我唯一记得的是，我的名字，“无”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种模糊的恐惧涌上心头，“无。。”多么不吉利的一个名字，似乎预示着我将会一无所有，一切成空。。。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身体却使不出力气，我躺在床上努力抗争着，一下子坐了起来，接着就是天旋地转。。。。这时门打开，一个人在门口一停，冲过来，将我扶助，我下意识地抗拒，挣扎。。。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没事了。。。。”他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柔和的语调，轻柔的动作。。。我的挣扎越来越轻，双手慢慢无力地垂在两侧，他感觉到我慢慢平静下来，便松开搂住我的双臂，放我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在我身边坐下，双手仍然细心地撑在我肩膀两侧，似乎怕我身体不支倒下去。。。
“不可以乱动，你两根肋骨，右臂前臂骨骨折，颅骨有裂痕，中度脑震荡，你应该不想在床上多躺一个月吧。”面前的男人轻柔担坚定地将我按在床上。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感觉到他没有丝毫的敌意，不再挣扎，但依然戒备地靠在枕头上。
“我叫翔，这是我家。。。”他看到我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四周酷似医院病房的房间，接着解释道。“这里也是一个临时诊所，我是个医生，我开车回来的路上，看到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捡了回来。。。你已经昏迷了2天，若今天还不醒，我就要冒险将你送到山下的大医院里去了。”
“为什么是冒险送我？”我好奇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屋外满天遍野的大雪，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好像天上的的神灵在将羽绒被里的白色羽毛一把一把地洒向大地“雪已经下山的路封住，这种天气开车下山太危险。等天放晴之后，我会送你到山下的医院做全面检查。。。。不过这种天气，估计还要持续好久。。。”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我有一点后怕，若翔没有将我捡回来，现在我可能已经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你要不要跟家里人联系，这里有电话。你叫什么名字？”他将床头的电话拿到我的手边。
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名字，家人，不记得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甚至不记得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稍微撒了一个谎，因为我不想说出我的名字叫无。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温柔地笑了一下：“不要紧，等天气转晴了，我帮你查查。”
看着他温柔的笑脸，我依稀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你好好躺着，我给你用了特效药，再过一两天，你的情况还会好转。。。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他喂我吃了几棵药，扶我躺下，将被子掖好，轻轻关上门走出去。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因为我的坚持，他没有关上窗帘，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同样安静的大雪。心里无法平静，隐隐地我有一种感觉，过去的事情会给我带来危险，然而任我想的头痛都没有办法回忆起哪怕一点点片断。
我舍不得闭上眼睛，这宁静的感觉让我非常依恋，却抵不住阵阵困倦和晕眩。。。。。。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只觉得更累，隐隐约约记得梦里充满了哭泣和叫喊，但想不起具体的细节。。。恐慌的情绪从梦里带了出来，我的心跳的很快。。。房间里黑黑的，没有人开灯。翔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只有窗外反射的雪光，隐隐暗暗，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我的心突突直跳，突如其来的恐惧将我牢牢抓住，。。。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不要被人发现的念头，我想下床躲在暗处，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挣扎着将头移到被子里，将自己整个埋在被子下面。。。
隔着被子，外面的声音变得模糊，我却可以清楚的分辨，各种声音。。。有人在轻挠玻璃。。安静。。。脚步声轻轻靠近门口。。。安静。。。门慢慢打开。。。安静。。。有人向床前靠近。。。安静。。。被子的一角被人拉住，我的身体不停的发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抖动的被单。。。在对方拉开被子的一瞬，我的手臂自动反应，左手插向对方双眼，脚向对方腿骨踢出。。。胸口一阵剧痛，身体刚刚离开床，就没有力气继续下去，我颓然倒在床上。
“不可以将被子蒙在头上，你的肺受过伤，被子蒙在头上会让你窒息。”温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是翔，我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怕惊醒你，所以没有开灯。”他似乎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将床头灯拧开。
“没有，我刚才做恶梦了。”我向他靠了靠，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刚才是我眼花？窗外又有一道黑影闪过，接着是挠玻璃的声音。我一下子抓紧翔的胳膊，“窗外有人？”
他应声看向窗外。。“哈，是这个小淘气，别怕。”他拍拍我的肩膀，将手轻轻抽出，走过去将窗打开。。。一个黑黑的小身影出现在窗台上，用头蹭蹭他的手，嘴里还呼噜呼噜地响着。。。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咪，它熟门熟路地跳下窗台，伸出两只前爪，撑在地上慢慢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尾巴高高竖起，围着翔的裤腿蹭来蹭去，发出“咪呜咪呜”的声音。。。屋内的热气将它身上的雪花融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梅花水印。翔从旁边拿起一块毛巾，将它整个抱住，轻快地擦干净它身上的雪水，一边说着“不可以在下雪天跑出去玩，这么冷的雪水，会生病的。”
我哑然失笑，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两次他讲的话都一样“不可以乱动。。。不可以将被子蒙着头”，连对一只猫咪也是一个调调“不可以在下雪天跑出去玩。。。。”，他还真是个医生呢。。。虽然是医生的命令，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带着坚定的温柔，让人从心里觉得暖暖的。。。。看着抱着猫咪的翔，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的声音惊动了翔，他笑着看看我，抱着手里的猫咪，向我走过来。“这是猫。你要抱吗？”
“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狗呢。”我不禁莞尔
“不是，它的名字就叫猫。”翔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挠挠猫咪的头，“是一只受伤的流浪猫，我把它捡回来，治好伤，它就留下了。。。你要抱吗？”
“名字还挺特别的，”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啊，好可爱的猫咪。。。猫，来给姐姐抱抱。”我朝他伸出手。他将猫咪放在我的手上，转身过去开灯。猫离开他的一刻，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背慢慢弓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声，突然一爪子抓在我的手上，跳回地上，转身跑到外屋。
“出血了。”翔转过身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拿起一边的消毒药水和棉花，快步走到我的身边，细心地给我擦拭伤口，“它平时都是很友善的，今天可能是在外面受惊了。”他尴尬地解释着。
“没关系，我可能不讨小动物的喜欢。”我也尴尬地解释着，一边掩饰着心惊。。猫的这种反应只有在受惊的时候才会有，显然这个房间里能让它受惊的只有我。。。而且手背的刺痛居然让我有熟悉的感觉。。。
“我给你熬了一点粥，你两天没有吃东西，胃肠受不了刺激的东西，这种中国食品很适合你现在的胃肠。”
“好。”尽管我不太有食欲，他温柔的声音让我没有办法拒绝。
他将药水收好，转身走出房间。。。我的思绪乱作一团，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可怕的是我根本就找不到过去的一切，我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的家人在哪里，为什么我会觉得过去的我是孤独的呢？沮丧的情绪将我围拢。。。。一阵香气飘来，将沮丧的气氛慢慢驱散。
“咕。。。。。”我的肚子发出雷鸣一样的声音。大米的清香让我精神一振，我感觉到真的饿了。
听到肚子的声音，他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看我，“第一次知道下雪天也会打雷。。。”
顾不上咕咕叫地肚子，我努力将涨涨的脸塞到被子下面。。
他将粥放在柜上，拉开被子扶我起身半靠枕头，拿起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喂进我的嘴里，又用餐巾给我擦了擦嘴角。“我可是金牌厨师，无名氏小姐，你有口福了。”
“我可以自己来。。”我有些羞涩，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
“不要乱动，你右臂骨折怎么吃？我是医生，喂病人吃饭是理所应当的。”他夹起一颗青菜，喂给我吃下，又用餐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儿科医生？”我觉得自己像孩子一样被他照顾着。
“错。。我是全能医生，保治百病；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这种医生有一个统称。。。”
“什么？”
“赤脚大仙”
“哈哈哈哈。。。让赤脚大仙治病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统称？”他连大笑声都是温柔的。我抬头看着他的脸庞，仔细看过去，他的脸庞有着一种中性的美，没有男人粗硬的线条，却也不带女人阴柔的气质。。。白皙的皮肤，柔和的五官，柔软的头发，温柔的眼神。。。所有的一切凑在一起，却给人一种阳光坚定的感觉，让人觉得可靠稳定。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便放下碗筷，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你在做什么？”我十分好奇，
“这是一种来自中国的医疗技术，叫做切脉。。。”
“你居然会这么古老的技术？”
“这不是赤脚大仙的必备技能吗？我7岁就会了。。。”声音里带着小小的自得，“你的脉象很稳定，别担心，好好养伤。”他扶我躺下，盖好被子，拿起空碗筷，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衣摆。。。
“怎么了？”他转过身，附下头看着我。。。
“我全身都痛，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冲我微微一笑，“好啊，不过我要先把东西收好，把你的药拿过来。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嗯。”我的开心地答应，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他。。。虽然全身都在痛，却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看到他转身要走的背影，我不可遏止地觉得孤独，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
翔很快就回到房间，手里拿着药，水和一本书。。。吃下药，我躺在床上看着忙忙碌碌的翔，他将门后的一个折叠躺椅放在我的床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坐在躺椅上，面对着我，微笑着说：“好了，我会在这里直到你睡着为止。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
“我不想睡。”
“为什么？”
“因为睡着之后会做梦，一些不舒服的梦。”我已经开始迷糊
“那你都梦见什么？”
“醒了以后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在哭，有人在喊。。。”模模糊糊地回忆梦里的感受，那种苦闷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我闭上眼睛 “给我讲个故事吧，一个开心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讲过睡前故事”
“你不是儿科医生吗？”
“我是。。。。。”一阵困倦席卷过来，我没来得及听清下面的话。。。。
“醒醒，醒醒。。。。”我被一阵摇晃弄醒，很想醒过来，但眼睛困地怎么也睁不开，
“怎么了。”我嘟嘟囔囔地询问。
“没事，你做恶梦了，在讲梦话。。。”我勉强睁开眼睛，翔的眼睛放大在我面前，他温柔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担忧，看到我睁开眼睛，很快就被微笑取代了。
我感觉到自己一身大汗，梦里的情节转瞬即失，好像里面有鲜血，哭泣。。。那种苦闷的感觉又粘在胸口。我不想再睡下去，但眼睛不争气地闭在一起，我拼命睁开眼睛，眼睛却像锈掉的机器一样，不肯睁开。迷糊间，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我的嘴唇上，将我的嘴唇开启，然后一道苦苦的液体流进我嘴里。。。“好困。。。。。”近乎同时，我坠入梦乡。
“咪呜，咪呜。。。”猫叫将我惊醒，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第一次没有梦境困扰我，昨晚我睡得很安稳。。。动动手脚，我自己慢慢坐了起来，今天情况好很多，头晕恶心基本消失，奇怪的是双手被绷带缠得密密麻麻，合都合不拢。
“你醒了，”翔走进房间，“昨晚睡得好吗？”
“嗯，挺好的，一个梦都没有。。。我的手怎么了？”
“你的骨折不容易复合，我把你的手给缠起来，你就不会总是乱动，帮助肋骨和臂骨的愈合。。。答应我，胳膊好之前，不可以将它拆下来。”
“是。。。。那我可以下床了吗？我今天好多了。”
“当然不可以。。。才过了这么几天你就要下床？至少要等到雪完全停才可以。”
雪停？那不是很快？一般雪下几天就会停了。我开心地问“雪什么时候会停？”
“我们这里基本上雪会下一两个月呢。”
“啊？”不需要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标准的苦瓜。
“不可以皱眉头，会变老的。”他点点我的额头，“看，我给你翻出来很多书，都是我以前看过得，你可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休假时光。”
“是。。。。”看看找书找得头上还挂着蜘蛛网的翔，我的苦瓜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天爷啊。。。。一两个月？我一定会发霉长毛的。。。。。”
天爷一定没有听到我每日虔诚地祈祷，雪一直安静地下着，时光也安静地流淌着，因为养病，每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能睡。。。其他的时间，在翔的陪伴下，看看书，聊聊天，下下棋，我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并不太执著想不起以前这件事。。。看来我是一个天性开朗的人。。。
每天早晚和临睡前翔都准时喂我吃药，有中药有西药，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哈哈地笑，后来每次吃药他都会预先备一颗糖。吃了一段时间，我的身上开始散发药味，淡淡地香香地很好闻。
慢慢地我知道，翔长在一个医药世家。。他的爷爷最先开始研究中药，到了父亲这一辈，所有的叔叔伯伯都做西医，只有他父亲成为中医专家，与主攻西医的母亲合作攻克很多医学难题。翔从小就显露出医学天分，父母都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所以他从小接受中西方医学融合的教育，少年时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被称为世界医学界的奇葩，医学界的未来。。。
成年后，他精力体力最旺盛的时候，在一片惊呼声中退出医药界，跑到北欧的这个小山村做起了赤脚大夫。。。这样才得以捡到晕倒在路边的我。我曾问他为什么退出，他笑而不答，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慢慢可以长时间坐起，翔给我弄来一台轮椅，下雪的间隙，他会推我到门廊上，看外面落雪的花园，每次我都舍不得离开，直到累得睡着，才被他抱回房间。他的家并不大，两层的房子，一楼包括客厅，餐厅，厨房和医院，外面一个大大的花园。房间里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坐在门廊上，才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他，来的人看来都很着急，有的很快就走了，有的时间很长，也有时他会与他们一起出去，但每到我吃药的时候，他就会准时出现在我房间里，手里拿着药和糖。
临睡前开始喝药后，噩梦再也没有来纠缠我，曾经梦里的哭泣，喊叫，鲜血，孤独都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慢慢地被我丢到脑后。。。猫每天趴在翔的膝盖上陪着他，后来觉得床比膝盖舒服，慢慢开始爬到床上睡觉，又从我的脚下一点点挪上来，后来翔不在房间的时候，它也不会跑开，反而会自己趴到我肚子上和我一起睡。。偶尔我给它挠痒痒，它也会呼噜呼噜地发出舒服的声音。
在翔食补加药效的双重努力下，我的境况愈见好转，精力也越来越旺盛，雪终于停了，连着两天都没再下，太阳也露出它久违的笑脸，翔终于将我身上的绷带全部拆下，我自由了。。。翔笑着跟我说：“今天路上的雪已经全部清理了，我们下山去吧，要去超市补充库存，同时也查一查你的来历。”
我精神一振，好啊，可以下山，可以知道我的过去，我开始激动起来。
下山之旅并没有太大的收获，除了采购了很多东西以外，几乎没有得到我的任何信息，没有人记得我，没有人见过我，所有的旅馆都没有我的纪录，镇上警局也没有失踪人口的备案，只有几个人说有个女人来问过有没有见过一个单身的女孩，每个人描述的样子各不相同，详细的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回去的路上，我一路垂头丧气看着窗外。汽车外面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密林，远处的山脉弯弯曲曲地伴随着山路。。。。翔住的山村离下面的镇子很远，路又不好走，车停停开开走了2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回家后，我坐在门廊上，低头想着心事，翔过来坐在我身边，“别着急，我已经拖山下的朋友帮我留意了。他们的人脉广，会有消息的。”
我侧过头看着翔英俊的侧脸，这些天过去，对他依恋的感觉越来越深，越来越怕自己一个人独处，醒来时，若他不在，我会闷闷不乐，只有看到他才展开笑颜。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他的女儿，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翔在身边，我就不想睡觉，想一直跟他讲话，被他照顾。。。总想多享受一下他的陪伴，总感觉这种甜蜜的时光很快就会消失。。。我很清楚，自己越来越不能自拔，然而我却不确定他的感情，我总是怀疑他对我只是医生对病人的爱护。。我开始越来越恐惧这种依恋，似乎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永远不可以依恋任何人，永远只能一个人独行。。。。是不是因为那看似永远找不回来的记忆呢？。。。
我甩甩头，将不开心甩在脑后，站起身拉着翔的手，跑到院子里。。。放开心胸，天空越发的蓝起来，空气都是新鲜的。。。捏了个雪球，偷偷塞到翔的脖子里，我转身就跑，被一个雪球正中脑后，我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到翔慌忙跑过来，他将我翻过身，伸手要搭我的脉搏，我手里藏着的雪球一下子按在他的脸上，接着侧身翻起身，连忙跑开。他一愣，“又淘气。。。。看我怎么教训你。”口气里充满了宠溺，他很快捏了一个雪球，向我抛来，我算准方位跳开，雪球却画出一道弧线，打在我的肩膀上。
“我可是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的。”他洋洋得意，笑得像一个开心的大男孩。
我不甘示弱，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在院子里打起雪仗。我掌握了翔的打法之后，几乎再也没有被他打中，而他很快就全身是雪，像个活了的雪人。他看打不过我，跑过来，一把把我抱住，一起滚在雪地里，我也是满头满脸的雪花。毕竟刚刚复原，一天的奔波让我开始体力不支，我枕着他的臂弯躺在雪地里，
“你是雪公公，我是雪婆婆。”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慢慢闭上眼睛。
“你要当雪婆婆，还要很多很多年呢，现在你顶多是雪娃娃。”他侧过身，伸手将我头上的雪轻轻拍掉。
“那我就是你的雪娃娃。”我喃喃自语，
“好，你是我的雪娃娃。”他听到了，我又害羞又开心。“这里很冷，我们进屋吧。”
“嗯。”我感觉有一点累了，手脚开始发冷。
进到房间，他把我抱上床，把被子掖好，“你先睡一觉，我去给你做晚饭。”
“不要睡觉，你给我讲故事听。”
“等你吃完饭，我给你读书”
“真的吗？”我真的累了，慢慢闭上眼睛。。。。
晚饭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吃下的，又吃了药，我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远处的钟“当当当当。。。”响了12下，我睁开眼睛，猫在我枕边安安稳稳地睡着，屋子里静悄悄地，窗外的雪地反射月光，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荧光毯，将外面的一切都照的非常清楚。这里宁静祥和，温暖安全，我真的希望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手无意识地拂过猫毛茸茸的耳朵，猫闭着眼睛蹭蹭我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快又睡着了。。。听说猫咪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可是猫的作息时间比我还正常，想必是跟人生活得久了，慢慢习惯了人类的作息。。。很多事情慢慢地就习惯了，就不觉得了。。。。
翻出窗户，我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抬头看看二楼，翔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道他是在工作还是读书。。。翔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有他身上的书香和药香。。。房间里温馨的灯光好像在对我说，不要走，留下来，留在这个宁静的港湾。。。咬咬牙，我毅然转身，向着黑暗的大路走去。。。我不想毁了这个港湾。。。脑海里闪现过一幅幅画面，下午我们开车经过悬崖边的密林时，这些画面突然涌进我的脑海。。。我在树林里艰难地跋涉，我躺在高高地雪堆上，我从悬崖上坠落，我在滑雪，我在逃跑，那些曾经以为是刮风的嗖嗖声，其实是子弹擦过耳边的声音。。。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在雪夜逃亡？为什么会有人要射杀我？为什么我的梦里总是有鲜血和哭泣？为什么猫开始的时候会对我充满敌意？为什么我的动作要比常人敏捷？为什么我的康复能力比常人强一倍？。。。这些被遗忘或者说刻意被遗忘的疑问一瞬间又冲进我的脑海。。找不到答案的我，会不会给翔和猫带来危险？。。。不敢冒险，我必须到那个密林看看。。。。
路比我想象的要难走，无论如何难走，最后还是会到达。。。我站在公路边缘，看着面前的密林，和远处的山崖，陌生的地方却似曾相似。。。。记忆的片断一片片在脑海里掠过，恶心头痛的感觉又回到身体。。。跟着感觉，我一步步踏进密林。。近了。。。近了。。。再过一个转角就是那个雪堆，四周还有摔散的滑雪设备，和那面高高的冰崖。。。头痛越来越严重，我的意识在跟我说“不要过去，你会后悔的”。。。谜底就在眼前，我到底是不是普通人，我到底是不是被追杀，转过去就都清楚了。。。压抑住怦怦的心跳，我转过转角，一面冰崖迎面而来，重重地压在胸口。。眼前突然冒出，翔拿着药和糖站在房间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胸口一痛，我闭上眼睛，压住涌上的泪意，再次睁开眼睛，翔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冰崖。。。慢慢向下看向崖底。。。没有雪堆，没有四散的滑雪设备，崖下空空地，什么也没有。。。。我如释重负坐倒在地，头痛消失了，我是一个普通人！那些感觉都是错的！一定是最近看太多侦探书籍，造成的错觉！我语气坚决地自我安慰着。。。毕竟普通人的世界里怎么会有太多的鲜血，逃亡和枪杀呢？
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发现刚才这一会儿，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翔说过，不可以穿着湿的衣服吹风，会生病的。。。我又想起那个宁静的港湾，可以回去吗？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不会带去危险吗？不回去的话，又能去哪里呢？。。。我矛盾的走回大路，不知道何去何从。。。
密林的树叶挡住了月光，看不清脚下的路，大路就在前面，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着。。身体早已冰凉，孤独悄悄侵入心中将我包围，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所有，无依无靠。。。。一道光芒照在我的脚下，我抬头看去，一个高高的人影站在大路上汽车的旁边，手里散发着橙色的光芒，照亮我前方的道路。。。。我慢慢走过去。。。
“这么晚，出来做什么？”翔温柔的声音让我想哭。。
“找东西。。。”我低着头，拼命将眼泪憋回眼眶。
“找到了吗？”
“没有。。。”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委屈
“不着急，我帮你一起找。”他将我搂在怀里，用温暖的大衣将我严严地抱住。“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再找，今年找不到，我们明年再找，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心脏有力的声音，我知道我找到了一生的港湾。。。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Memo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