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66、初春残雪

　　“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查尔斯，我不能去医院！”法丽德想推开他，但是胳膊被他握得生疼，根本抬不起来，“查尔斯，你听我说，我不得不这样做！你知道，我的每一天都过得艰难，迟早有一天，我会支撑不下去的！他们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已经得知这个秘密了，我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不要送我去医院，求你……”
　　“但是你这样会害了你的！不行，你跟我走！”蒙哥马利说着拉坐着不动的法丽德起来，法丽德拒不起身。
　　“不，我不会去的！查尔斯你坐下，你听我说！”法丽德脸色涨得通红，严厉的语气就像发出的旨意，蒙哥马利只好愤愤地坐下听她说话，“这种事我也担心，我也害怕。一开始我就想这样做，从宫廷御医那里拿到药片之后，奶妈一直反对，我也一直不敢尝试。后来我知道这事终有一日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那简直是难以想象！查尔斯，你知道当时我是有多害怕吗？我害怕服药，更害怕此事公开！想了很久之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但是，你又告诉我，安好。我又不敢了……查尔斯，你，你总是给我添乱，扰乱我的心绪……”
　　法丽德泪如雨下，终于大声哭了出来，蒙哥马利心如刀割，使劲地往自己的脑门上捶打了几下。
　　“法丽德，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你不能总选择最残忍、最极端的那一种。我说过，我会帮你解决！”
　　“你帮我解决？这事根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又何必陷入其中呢？”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种药副作用太大。而且你早已过了服药期，这会严重摧毁你的健康，你最好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蒙哥马利说着又不自觉地起身。
　　“我不能去。”法丽德偏过头去，“查尔斯，你懂哲学，人在脱离自然界最原始的生存状态之后，就被打上无数的社会烙印。法丽德阿里和查尔斯蒙哥马利的举止和行为早就不再受他们自己的控制，我的脚下是埃及，而你的背后，是大英帝国。”法丽德深叹一口气，微微闭上眼，“拳击手就算被打落牙齿，也只能暗自往肚子里吞。就算我要以健康和生命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也不能留给他们一丁点可以攻击我的噱头。”
　　“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法丽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
　　“别这样，查尔斯。你这样，我也很难受。”法丽德握住蒙哥马利冰凉的手，“没事的，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还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你放心，真的，没事的。”
　　蒙哥马利转过身去，双手揪着自己金棕色的头发，把脸深埋在双臂间，看样子狂躁不安、痛苦不堪。法丽德从旁边轻轻抱住他，把头靠在他有些颤抖的肩上：“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
　　窗外，初春最后一场白雪在浓如黑墨的静夜里漫天纷飞、飘散。而此时在泰晤士河边的唐宁街10号，也有人彻夜未眠。
　　“告诉查尔斯了吗？我想没有必要等到明天我在唐宁街正式召见他吧？”
　　“不，首相阁下，没有联系到蒙哥马利将军。接电话的是蒙哥马利夫人，她说蒙哥马利将军好像不在家。”漂亮的女秘书无奈地对丘吉尔说道，“夫人说蒙哥马利将军快1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真是的，这个节骨眼他跑到哪里去了？”丘吉尔嘟着嘴，从口袋里掏出雪茄塞到嘴里，“他猴急地等了那么多天，准备今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打电话又不在家……”
　　就在当日凌晨2时30分，隆美尔开始向勒凯夫方向攻击前进。消息迅速从突尼斯前线发到唐宁街十号，丘吉尔终于决定派遣蒙哥马利返回北非战场。斟酌了近一周的时间，丘吉尔只得做了这个不大情愿的决定。本以为阿拉曼战役后的北非战事不过是个烂尾，只需任意打扫便可结束。然而德军似乎成了沐浴了春风的野草，竭力反扑。看来把蒙哥马利派往希腊战场坐镇全局不过是只能想想而已。除却现在必须具有的信心来讲，蒙哥马利不一定能把隆美尔彻底赶出北非，但是换作别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等天亮了，再给挂个电话，让蒙哥马利将军速速来唐宁街！”
　　“好的，先生！”秘书小姐看着丘吉尔宽大的背影慢慢走出秘书办公室，那个身影显得有些颓然。
　　“艾伦，你，你说这是……这是？”
　　“当然，殿下早已经过了服药安全期，如果一口气服下三十多片米非司酮，殿下早就该躺倒医院的危重病房里了。”艾伦赫尔姆斯微笑着说道。这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是蒙哥马利最要好的朋友，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在读期间，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双方都对对方有着深入的了解。现在的赫尔姆斯是在有“钢铁师”之称的第3师服役的中校军医，蒙哥马利曾担任过这个师的师长。
　　“那，那我服下的是什么？那些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不是堕胎药？”法丽德看起来还是不敢相信，情绪有些波动。
　　“嗯，看样子殿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错。也许，我想也许您不过是一口气吃下了三十多片维生素片，而且还是复合维生素片，效果不是很好，就跟吃糖果一样。”
　　维生素片？蒙哥马利和法丽德都惊呆了。
　　维生素片？哪里来的维生素片？法丽德仍然感到难以置信：“御医怎么敢欺骗我！”
　　“殿下，这是御医为您好。您最好不要再吃那些药，那些东西会毁了您的！当然，维生素片也不能这样吃……”赫尔姆斯中校自顾自地收拾着医疗箱。
　　“谢谢你，艾伦，让你冒着风雪连夜赶过来。”蒙哥马利拥着老朋友的肩膀拍着。
　　“瞧你说的，倒是你这会儿才叫我过来一睹圣女风采，太不够意思啦！”生性轻佻的赫尔姆斯中校吊儿郎当地和老朋友开着玩笑，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蒙哥马利的胳膊，“身边有两个美女公主相伴，真是艳福不浅！”
　　“艾伦！”蒙哥马利微笑着拍一下了老友的肩膀，顺便又把赫尔姆斯中校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今天的事，嗯，不要说出去。”
　　“嗯，我知道的。”
　　赫尔姆斯中校和蒙哥马利一同稍稍回过头去，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法丽德一脸木然，双眼无神，赫尔姆斯中校很想问问身边的老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蒙哥马利注视法丽德的眼神中满是惆怅和怜惜，赫尔姆斯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但他并没有选择开口求证。
　　“艾伦，谢谢你。”
　　“嗯，放心！查尔斯，我知道该怎么做！”赫尔姆斯中校松开紧握住蒙哥马利的手，再次拍了一下老朋友的胳膊，“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我的好兄弟！回见，查尔斯！”
　　“回见！”
　　关上门，蒙哥马利轻轻走到沙发前，坐到法丽德旁边，拿起她冰冷的手握住。蒙哥马利手中的温度将法丽德心中的寒冰慢慢融化成眼中的氤氲。
　　“维生素，我居然一口气吃下了三十多片维生素……查尔斯，你相信吗？尽管你会觉得很可笑，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多么可笑……”
　　“没有关系的，”蒙哥马利伸手为法丽德拭去脸上的泪珠，“这一次算是你任性了一回，作为惩罚，我也要自作主张一回。”
　　嗯？自作主张？法丽德抬起朦胧的泪眼，惊讶地看着满脸笑容的蒙哥马利。
　　“我得先还你一样东西。”
　　还我东西？法丽德有些疑惑。当蒙哥马利从里层的衬衣胸前的口袋里好不容易将手拿了出来，一瞥鲜艳的红色照亮了他们的眼睛。
　　“你总需要一些寄托，孩子也是。”蒙哥马利轻轻拉过法丽德的手，将红丝带放到她手中握住，“将来，你总会带着对它父亲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晦暗的，你都应该把这它父亲留下的唯一印记赠与那天使一般的小生命。”
　　法丽德一直盯着红丝带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而更多的却是恍惚。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一直都缺乏安全感，你总是迷茫和恐惧，所以你会在绝望中走向极端。你太需要保护了，法丽德。既然那人不能履行他的责任，那么就请让我来给你安慰吧。”蒙哥马利说得极为认真，“我已经告诉了我的爸爸妈妈，我要做你和胎儿的保护人。”
　　“什……什么意思……？”
　　“法丽德，”蒙哥马利双手握住法丽德瘦削的肩膀，笑意之中满是幸福甜蜜，“我打算北非战役一结束就向你求婚，我想做这孩子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珍惜蒙蒂吧。。见一面少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