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6、波涛暗涌

　　英军第八集团军司令部
　　英军第八集团军司令部里，老将军蒙哥马利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他那位和他一样本来已经退休却重返战场的慈祥和蔼的老副官汉密尔顿上校在一旁不知所措。刚刚汉密尔顿告诉他，好像有消息称埃及国王和王后在总督道尔顿勋爵的安排下，已经启程前往利埃边境的巴尔迪亚，准备和隆美尔进行一次谈话了。老将军听后勃然大怒，大骂总督愚蠢懦弱，居然需要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埃及王室来为英军争取喘息和应战的时间，这样的决定让英军乃至整个大英帝国的都颜面扫地。
　　“德国人一定会扣押国王的！为了一条运河，我们要输掉整个战争！”
　　老将军这样说道，但当他知道福阿德王子和法丽德公主都还在行宫里时，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显然德国人吃的松鸡头，王储和那个小领袖的价值显然要大于他们的父母姐妹。
　　大英帝国驻埃及部队和总督向来明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相互嫌弃。在总督看来，军方拥兵自重，无视政府；在军方眼里，总督府就是摆设，懦弱无能。这次总督府的善做主张使得奥金莱克司令和老将军等如此愤怒的原因，并非单单是总督府没有和军方打招呼，而是在大战前夕这样的举动着实重重扇了军方很大的一耳光。这就好像是在说，谁叫英军打不赢，就只好去试着外交讲和了。
　　“如果这事是丘吉尔首相默许的话，那么首相先生的脑袋一定是被这场战争给搅胡涂了！那个愚蠢又无能的总督道尔顿，首相居然对他言听计从！”
　　老将军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当他发现并没有人响应，而他的老副官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神色焦急时，他也只好转变话题了。这两天，到处都在传说隆美尔被俘虏了，这事儿听起来虽然玄乎，但是个英国人都梦想着它能成真吧……听传言说是隆美尔巡视部队的座机被打了下来，然后被俘虏的，连德军负责空中支持的凯塞林元帅都来坐镇非洲军团了。传言穿得神乎其神，但是老将军却坚持认为，鬼才相信那只狐狸能被俘虏！能俘虏那只狐狸的人只有希特勒一个。
　　“如果真是那样，那真是谢天谢地。”老将军有些愠怒地说道，“如果真是隆美尔，那么我们一定会在司令部见到他的。”
　　德军司令部
　　“虽然你可能不太乐意，但是我还是要说，他真的是疯了，已经疯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不顾一切再次攻打托卜鲁克不算，还想进入埃及！”
　　“你怎么知道将军的意图的？”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才知道他的动态吗？命令都下来了，我的师还是打头阵。进入埃及，可是他自己亲口跟我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照做吧。”
　　“照做？哼，然后失败后再被他羞辱一番？”
　　“我不认为那是羞辱，海因里希。非决策失误导致的行动失败，执行官是应该受到指挥官的责难和惩罚的。”
　　“呵，我们的参谋长现在还真是和司令同仇敌忾呢！”
　　“海因里希！”
　　“我很好奇，阿尔弗雷德，隆美尔打算反攻托卜鲁克和进入埃及的事你到底有没有上报给参谋部？”
　　“我的工作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很久没有向参谋部汇报了吧，阿尔弗雷德？”
　　高斯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眼神里的疑惑和提防显而易见。
　　“别这么看着我呀，凯特尔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才来问你。毕竟你才是北非意大利最高司令部的德军联络官。”
　　自从这人走进帐篷之后，高斯就没想正面看他。他这么一说话，高斯便将目光直视他了。海因里希•寇彻海姆少将，1941年六月初作为德国知名的热带战术专家和他一起被德国总参谋部派往北非。后来寇彻海姆接替了隆美尔非常不欣赏的约翰尼斯•施特莱彻，出任第五轻装甲师师长的职位，而高斯成了非洲军团的总参谋长。因为是一起被叫去由凯特尔训话的，因而寇彻海姆清楚地知道高斯身兼另一个鲜为人知的神秘身份——最高统帅部参谋部驻非洲军团的监察官。
　　其实，就是总参谋部安插在隆美尔身边，监视那个手握大权和重兵却难以掌控的沙漠之狐嘛！寇彻海姆的嘴角爬上一丝笑意，隆美尔啊隆美尔，你怎么也想不到，你视之如知己的总参谋长再也不是当初和你一起征战西欧的挚友了，而是一个可怕的奸细一般的人物。
　　高斯一直盯着寇彻海姆的脸，自然轻易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冰冷而扎心的笑意。他的心中瞬间泛起一股成分复杂的情绪，惶恐、厌恶、沉重、心痛，一并袭来，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将军啊将军，你不喜欢施特莱彻，偏偏信任这个“专家”寇彻海姆。要知道，施特莱彻再怎么爱顶撞您，但是他的本心并不坏，而这个寇彻海姆看着挺好说话，其实人品真的很差。尽管和您吵得好几次要打起来，甚至被您撤职撵走，但是施特莱彻并不记恨您。然而不过是之前的进攻行动失败被您骂了一顿，这个寇彻海姆就怀恨在心了。将军，有的时候，您真的糊涂啊！
　　“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亲爱的朋友。”寇彻海姆离去之前，拍了拍高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是好心在提醒你，我可不想凯特尔把你召回柏林，我一个人可受不了那个无知的疯子。”
　　无知的疯子。高斯面对着门口，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拳头。怒火上炎的一瞬，他忽然想起了他和将军在北非重逢的情景。
　　“阿尔，居然是你？”隆美尔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高斯，“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凯特尔只是告诉我，会给我派来一个热带战术专家和一个非常能干的参谋，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是我最亲爱的老朋友阿尔你！”
　　“是我，将军。”高斯微微一笑，“我们又在一起了。”
　　“是啊，这样真好。”隆美尔笑得很舒心，“你还好吗？这么久不见，我很牵挂你。”
　　高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小小地悸动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尽管官拜陆军参谋部首席参谋次长，但是作为参谋总是不受重视。总参谋部的官员们、前线的司令官，甚至是下面的作战指挥官们都不曾记得住他，更别说是把他当作朋友了。所谓铁打的司令流水的参谋，像隆美尔这样真正把参谋视为左膀右臂的指挥官还真是从未见过。
　　“阿尔，你知道吗。本来这次英军的大举进攻让我心里有些没底，你一来，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有你在，真好。”
　　看着隆美尔笑得极为天真而灿烂的脸，高斯感动之余心中不免有些沉重。
　　隆美尔非常难对付，因为他连元首的命令都敢违背。但是他也非常好对付，因为他连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的话都会相信。凯特尔的话回荡在耳边，高斯的脸上浮现一片阴云。
　　“阿尔，你不要有压力。我知道该怎么做，方案我都设计好了，你只要陪着我，支持我，不要像那个讨厌的施特莱彻，一味地否定我、反对我就可以了。”隆美尔拉起高斯地衣袖，兴高采烈地走起，“我现在是德意志非洲军的最高指挥官了，非洲地面上的德军都归我指挥。走，我带你去见见咱们的指挥官和参谋们，你将是他们的参谋长！”
　　从上任非洲军团参谋长以来，高斯发给总参谋部的密报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一些含糊其辞的内容。其实他也能够想到凯特尔会不满他的不作为，但是每一次当隆美尔兴致勃勃地将所有的计划和方案都向他交底之后，他都极不情愿立马向总参谋部打报告。为了交差，他传过去寥寥无几的信息极为敷衍，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那位“连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的话都会相信”的将军。
　　把你所知道的隆美尔的一切计划、想法，甚至是一些你认为有必要上报的生活方面都传到参谋部来，有一条情报专线归你单独使用。那位我行我素的将军即将失控，我们需要把他找回来，并且牢牢地拴住。凯特尔曾这样对他说道。
　　找回来，拴住。高斯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将它们撕了个粉碎，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前浮现隆美尔在沙漠里视察部队时踌躇满志的神态，一抹欣慰地笑意悄悄爬上面庞。
　　将军，您是德意志的帝国之鹰，岂能拴住作个笼中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