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48、莫莱的难题

　　法丽德不敢多看，隆美尔可以趁此时好好休息一番，而对于她，实在是最佳时机。当终于有机会脱离他时，法丽德像抢抓救命稻草一样慌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足以将一个睡得极度深沉的人吵醒。
　　“我说过，不许你穿这身军装！”
　　隆美尔忽然一把拉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扯下她刚刚往身上套的衬衣，眼中满是炽热的怒火。
　　法丽德试图一把甩开隆美尔的手，但是隆美尔抓得很紧，手臂都快要被他捏碎了：“隆美尔，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凭借武力征服世界，但你有什么资格束缚我？”
　　看着她一脸的严肃和认真，眼中的光泽因倔强和坚毅更显得透亮，隆美尔刹那间竟然陷入了沉吟。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不少，脸色的凝重渐渐隐散，手上的力度也有所减小。法丽德乘机甩开他的双手，很快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穿。
　　她故意背过身去不看他，隆美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到底有没有想什么，如果有，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自己从未像这样失态过，是因为她的愤怒？她眼中的倔强？还是她刚才的话语？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隆美尔暗自摇摇头，拾起自己的军装穿起。
　　隆美尔一边穿衣，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法丽德的背影，她很匆忙。此时她已穿完所有衣物，因为衬衣衣扣缺失的缘故，衣着显得有些凌乱，但她似乎并没有细细整理的打算。法丽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一把掀开门帘，一阵刺眼的阳光迎面射来。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这么刺眼过，法丽德伸手遮挡阳光，然而一个身影突然闯入眼帘，为她遮去了大片阳光，余下的阳光霸占的领地里，两只漂亮的鸡在欢快地追逐着。
　　“殿下，您请回。”莫莱少校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法丽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步远的隆美尔。隆美尔还在穿衣，衬衣已经掖好，军装外套颓然地散开着。隆美尔从不在下属面前表现出这么凌乱的一面，作为一个信守纪律、严格奉行禁欲主义的职业军人，他总是一丝不苟，仪容就跟生活规律一样整洁。而现在，尽管莫莱少校和他的警卫们在门外或煞有介事或目瞪口呆地看着，隆美尔却依然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地扣着衬衣的领扣。
　　“抱歉，您没有权利阻拦我。”法丽德冷冷地盯着莫莱少校。
　　“我是元帅的警卫队长，这里的一切由我负责。”莫莱也表现得很强硬。
　　“您是莫莱少校吧？”
　　嗯？莫莱愣了一下。
　　“法狄亚和你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法狄亚想在我这里取得什么她所谓的利益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可能得逞。另外，我不希望您参与其中并成为她的一颗棋子。”
　　法丽德的话令莫莱忽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隆美尔有没有听到这些话，而后者微微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啊，路德维希，你一直在外边吗？”隆美尔平淡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丝惊讶。
　　“是的，元帅，我必须得守在您在的地方，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莫莱打了个立正，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谢你，路德维希，我很欣赏你的忠诚。”隆美尔一边扣着军装外套的扣子，一边慢悠悠地往外走着，“不过，我并不认为这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因素。”
　　“元帅，您不该这样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莫莱认真地说道，脸上带了一丝严肃的神色，“您也知道，目前的局势并不乐观，您的处境每时每刻都暗含危险。英国人随时可能再次发动针对您生命的行动……”
　　针对生命的行动？法丽德愣了一下。
　　“英国人发动了数次针对元帅的行动，想要抓捕或是暗杀元帅。在昔兰尼加，那一次他们甚至闯入了司令部。”望着隔着法丽德的隆美尔，莫莱脸上浮现一抹舒展的笑容，“幸亏元帅当时不在司令部，而是在前线，不然，英国人就得手了！”
　　暗杀？法丽德紧蹙着眉头，一脸狐疑地回头看着紧挨着身后的隆美尔，隆美尔还在低头整理衣着。
　　“殿下，您不相信？”
　　“好了，别说了。”隆美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莫莱少校，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自信，“英国人那点不入流的小伎俩，值得这样紧张吗？蒙哥马利已经制订了周详的大规模作战计划，而你却认为此时英国特工会悄悄把我干掉？”
　　“元帅，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这样真的有用的话，那么我也派人去干掉丘吉尔和蒙哥马利好了。”隆美尔平静地看着莫莱少校，“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熬了一夜，你也累了，去休息吧！顺便把高斯、威斯特法尔和拜尔莱因叫过来。”
　　“元帅，您今天还要去视察前线吗？这两天英军的地面火力加强了不少，您要是乘侦察机视察战场的话，太危险了！”
　　“我又不是巴尔博，只要我们的高射炮不对着自己的飞机，我就绝不会被打下来。”隆美尔自顾讲着冷笑话，丝毫没有理会莫莱少校已经开始暗暗揪自己的头发了。
　　“你还不动吗？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自己去叫他们。”
　　隆美尔说着便走出了帐篷，刚走出帐篷没两步，两只鸡便快速跑到他的脚下，蹦蹦跳跳地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圈，隆美尔低头笑得很开心，差点没蹲下去逗那两只鸡。
　　“元帅……”莫莱目瞪口呆地看着隆美尔，“这，殿下……”
　　“嗯，我从未处理过这类事宜。”隆美尔的眼光似乎有些闪烁不定，他瞥了法丽德一眼，又看着莫莱，“今天晚起了近四个小时，我必须开始工作了。”说着便转身就走。
　　莫莱看看法丽德，法丽德不知道在自顾想着什么。当她终于抬眼看那个即将离去的背影时，那个身影忽然转身：“如果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看着元帅转身大步离去，身后还跟着两只撒着欢儿奔跑的鸡的背影，莫莱看着身边的法丽德，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元帅怎么会这样默然，而法丽德为何会如此淡然。法丽德的神情一样平淡却有些迷茫，看来她也不知道元帅是什么意思。
　　“殿下，我想元帅的意思是，元帅是说如果您愿意和我们合作……”
　　“是这个意思吗？”法丽德的语调忽然升高，脸上也带了些许怒意，“如果你这样解释而他也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抱歉，你们都要失望了！”
　　“殿下，”莫莱也不可避免地强硬起来，“希望您能够看清形势，您没有选择。”
　　“请把我交给后勤军官把，现在我是你们的俘虏。”法丽德并没有看莫莱少校，表情看起来有些轻蔑，“你们有处置战俘的权利。”
　　你故意的是吧？谁敢动你？仗着元帅对你的情意，你在这里刁难我。莫莱揶揄地抿了抿嘴唇，元帅是怎么摆平她的啊？这法丽德也太不知好歹了啊！
　　“元帅从不过问受降和处理战俘的事宜，这都是后勤军官一手操办的。但元帅有一贯的原则——务必善待战俘。”
　　“善待战俘？”法丽德笑得有些讥讽，“隆美尔善待战俘，希特勒善待隆美尔，这是不是说明希特勒间接善待战俘？”
　　“殿下！”莫莱少校不禁感到有些窝火，“您不该这样攻击元帅！”
　　“他说善待战俘？那么他承诺给战俘自由吗？”
　　看着法丽德挑衅的样子，莫莱只得尽力克制着自己：“如果条例允许的话，可以考虑给予战俘一定的自由。”
　　还真是仁慈又善良！法丽德眼中的戾气忽然散去，竟然浮上来莫名的忧伤：“放我回去，也可以吗？”
　　这……可以吗？不可以吗？莫莱有些不置可否。元帅肯定想留下这法丽德，但是元帅似乎摆不平她，就让我来做选择，元帅也真是够狠的啊！莫莱感到有些绝望，还是送她回去吧，不然法丽德一闹腾，元帅反过来怪我就完了。
　　法丽德认真地看着莫莱少校，看着他一脸犹豫不决，随后终于艰难地做了决定的样子，她自顾微微苦笑，还需要犹豫吗？他不得不放我回去，毕竟，这牵涉到他作为“国民元帅”的荣誉，以及“模范丈夫”的名誉。所以这一次，完全就是一出本不该也不必发生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