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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荒诞的人生 ...

  •   法丽德径自走进房间,脚步缓慢,一手还撑在腰后以减轻腹部的压力。舒伦堡在她身后紧盯着她看着,与其说是在打量,还不如说是在用眼神剖析。
      “您到底怎么了?”
      舒伦堡看起来并没有说话的心情,法丽德自觉接着问话:“为什么不见我?出了什么事吗?您在躲避我?”
      “躲避?”舒伦堡冷笑一声,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法丽德看了并不看她且默不作声的舒伦堡良久,异常无奈,“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么?”
      舒伦堡有些烦躁地起身,踱到窗前,望向窗外。法丽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陌生,因为对眼前这个男人一无所知;熟悉,一样的冷清,一样的模糊,一样令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存在。
      法丽德的表情和神态落在舒伦堡的眼里,丝毫没有被遗漏。她如此依赖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来找□□舒伦堡?
      “如今的形势,呈现出你所想象不出的严峻,犹太人、吉普赛人、流亡分子、异教徒、德国、奥地利、法国、阿拉伯……哪里不是地狱?你以为,一转身,下一步就是天堂?”
      法丽德愣住了:“您……您怎么知道我来找你……”
      舒伦堡清浅一笑:“那你来找我有何贵干?”见法丽德低头不语,舒伦堡的脸色也瞬时暗沉下来,“我不会帮你的。”
      法丽德抬头看着舒伦堡,脸上和眼中满是惊讶。
      “你肯定不愿意我问为什么,可是,□□,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舒伦堡看看法丽德,并不说话。法丽德见他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了几番,眼中的神色很是怪异,十分不解:“你觉得我很可笑?”
      “人生如此荒诞,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或微笑,或平静,或严肃,但实质上都是一样可笑,您也一样,圣女殿下。”
      法丽德忽然抬起头来,盯着舒伦堡的眼神中有千万个不相信。虽然她对于党卫队这个声名狼藉又神秘的组织并不了解,只知道这是一种可以将一个人的秘密和隐私全部揭发并且公之于众的可怕的力量。但是她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针对于普通德国民众和沦陷区的人民而言,从未想过这种似近似远的力量有一天会作用到自己身上。面前这个神情泰然自若的男人,他到底是这种力量的执行人还是操纵者?
      “□□……”
      “法丽德穆*罕*默*德阿里,”舒伦堡平静地问她,“这是你的名字吗,告诉我?”
      “如果我说谎的话,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对于,对于党卫队而言?”
      舒伦堡淡然一笑:“你将不会看到任何惩罚,因为,在我这里,你没有必要说谎话。并且,你根本没有学会在我的面前隐藏自己,不是吗?”
      “若是一切正如你所言,那我最得体的回答就是保持沉默。”
      舒伦堡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阿拉伯姑娘法丽德的口中叫出如日中天的元首爱将的名字,这个令人惊讶的姑娘会是谁?德国情报组织再如何落后,纳粹间谍再怎么不济,关于埃及摄政公主的一些基本文字材料和出席小国王加冕庆典的留念影照,要搞到手并不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真巧,我恰恰记得摄政公主的名字好像也是叫作法丽德,而照片上殿下的容貌与那个深情呼唤的醉美人的模样又是如此契合。”
      法丽德感觉自己仿佛打了个趔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叫出了那个名字,以至于他顺藤摸瓜查清了自己的身份。这一刻,她忽然从心底意识到这个男人是那么可怕,而这种意识,也来源于对自己不清楚的醉酒之夜的行为的忧虑和恐惧。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是在害怕什么?”出乎意料,舒伦堡那可以洞察一切的心思在法丽德的身上一样可以起作用,“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担心那一夜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和影响?你担心自己?你为他忧虑?”
      “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法丽德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半是因为气愤,半是源于害怕。
      舒伦堡又笑了,却没有丝毫讥诮讽刺地意味:“你低估我?不,法丽德,你从不低估任何人,因为你一直那么谦虚,作为一个大方得体的淑女,这一点你很值得欣赏。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吗?因为你太单纯,太看不清这黑暗残酷的现实和世界。”
      单纯?法丽德忽然苦笑一声:“□□你真有意思。我有那样不算平凡的身份,还有一堆不算轻松的工作,可我如今却在这里,站在这里像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一样让你识破、看透。你觉得,这样的人还会单纯吗?”
      “这些说明不了什么,”舒伦堡微笑着要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说,若论这个,”舒伦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可比陆军元帅要高明得多,但如果说根性,你和陆军元帅并没有什么两样,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可真是喜欢自以为是,□□。”法丽德苦笑着,“我经历了这么多,漂洋过海、遭人离弃,我曾经拥有那么多,可如今却一无所有。我还能失去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呢?”一串泪珠扑簌而下,法丽德竭力克制声调,“我只不过想回到我的家乡,那里已经光复。我想念我的亲人,我怀念曾经美好的时光。我需要回去,寻找我已丢失的过往。”
      “你觉得你丢掉了过往,丢失了一切?”舒伦堡唇边勾起的笑意让法丽德心下疑惑不解,“你不曾意识到,你已经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更何况,那并非你最宝贵的东西。而真正值得你去珍惜的,你却正在慢慢丢弃。你能追忆似水年华,为何却不能珍爱现在?”
      现在?□□,你在说什么?法丽德久久凝望着舒伦堡,她实在悟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哪里知道,自己此时的窘境,穷途末路的人,哪里来的现在和未来?
      “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这就是你的良苦用心?
      是的,感谢上帝,你能体会得到。若你不能理解,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阴差阳错,或是命中注定,你不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
      “我不会帮你离开的,”舒伦堡走到窗前,背影勾勒出阳光里的阴暗,“因为,你爱他。此时此刻,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还爱着他。而我,从不会去做任何我认为没有必要的事情。”
      玛丽望了望空荡荡的楼梯转角,转过头来的神情悲伤而落寞。伊莲娜轻轻叹了一口气,俊秀的脸上没有光彩。
      “小姐又在收东西了。”
      “不!她才不会走!”玛丽忽然瞪着伊莲娜,那一股执拗的倔强劲是伊莲娜从未见过的,她的神情和语气一样肯定且不容置疑,“法丽德小姐身子不方便,北非那么远,她不会这个时候离开的!”
      “不,玛丽,我会离开的,而且,就是现在。”
      法丽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玛丽转身看到法丽德提着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站在楼梯上。她很少主动和她们接触、跟她们说话,故而她们并不熟悉她的神态与表情。可是此时,伊莲娜和玛丽看到了她脸上的微笑,那么美丽,虽然带有那么多苦涩和勉强。
      “回北非?”伊莲娜替玛丽轻声问道,“埃及?”
      “嗯。”
      法丽德微微点了一个头,慢慢走下楼梯,来到她们面前。她想说些什么,大抵该是些感谢和告别的话语,然而伊莲娜的惊讶和玛丽的悲戚却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小姐,您这身子……”
      伊莲娜指了指法丽德的腹部,那里虽有宽松的连衣裙和外套的遮掩,却依然隆起得很是明显。
      “没有关系,无碍。”法丽德说着转身,玛丽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行李箱。
      “小姐,请您不要走。”
      玛丽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一脸的哀求。法丽德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伊莲娜自然也没有料到。
      法丽德不知道眼前这个泪眼朦胧的小姑娘为何会对她如此不舍,她举目四望这个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里的陌生的住所,两个多月的停留,这里已经有了她的气息,并非不熟悉,只是不留恋,不想留恋而已。尽管迈出这所别墅的大门,就会再次踏上流浪的征程,但是她宁愿选择不再回头。
      法丽德一狠心,拨开玛丽的手。那一刻,玛丽感触到她的女主人手心的冰凉和心底和凄冷。法丽德径直走出客厅,当她的身影经过花草繁茂的院子,消失在爬满蔷薇的院门外时,玛丽倚靠在伊莲娜的肩头失声痛哭,伊莲娜轻声抚慰着她,悲戚的玛丽没有注意到,伊莲娜的眼中也浮起一片浓厚的氤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荒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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