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狐 ...
-
我一出生就注定了我没有青春。
在家族的第三代成员里，我是唯一的男子，确切地说，是雄性。所以我在母亲腹中时，就已经拥有三千年的命运赌注。她，母亲，是一匹毛色纯正的白狐，没有给予我稚嫩的青春，而是吸走了儿子的灵气，铸就了她千年不变的容颜。
母亲从未告诉我父亲是谁，也不忌讳我直呼其名，惠蕊。是的，据说，这个名号就是父亲为她取的。那是在一千年之后，姐姐告诉我的。姐姐，与母亲一样血统纯正的白狐，她没有名字，因为她还未遇到能赐予她名字的人。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姐姐去了这座山的最高峰避暑，把我独自留在了壁洞中。她的琴留在了池边，在这古老的岩洞里，那五光十色的弦美妙极了，把壁隙射进的第一道光变成了各种色彩映在开阔的洞顶。我不禁爬过去，用鼻子嗅它是否还是香的。当光滑的琴身映出我的影子时，我被惊呆了——眉毛、胡子，一样雪白玄长，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母亲说，我只有两岁不到，原来是这个样子，比姐姐，有些不同的感觉，或许，我还太小……不过我被自己的鬼样子吓坏了。
当我从昏厥中醒来时，听到觅食归来的母亲正在斥责姐姐，她锋利的银色指甲把姐姐的脸划出了泛着血印的痕。她们在争吵什么我听不懂，因为，那是灵力深厚的狐才会懂的语言。
姐姐愤怒地化成狐的样子奔出了岩洞，因为母亲的一句话。我听不懂，可，我能看出，母亲说完就后悔了。
自那天起，我没了姐姐，直到一千年以后，在凡尘的宫殿里遇到她……
母亲怅然了许久，直到发现我正看着她。她把银色的袍子甩向身后，慢慢走近我，我敢说，那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情景，只因为太美了，甚至美得有一丝凄凉。
儿子，母亲会陪着你。她用手抚着我的头，而后，突然用指甲狠掐入了我的脖子，痛得我一跃而起，母亲，你要做什么？！我愤怒了。
她顿时欣慰地笑了，好，以后，你就这样用双腿站立着……
我在“站立”着，抚着被她掐红的脖子，第一次，像一个人。
母亲的银袍子变成了秋香色，那一年，我刚好一百岁。她为我打扮了很久，而后对我说，儿子，你记住，人是要照镜子的。
镜子？是姐姐用来梳妆的，镜子？
她挥了一下袖子，洞壁上出现了一挂红绸。去，把绸子扯掉。
我习惯跟着她的命令去做，一把拽下了鲜红的绸子——我，依旧苍老，脸上又多了几片棕色的斑纹，眼睛深陷在眶里……一切都映在面前的镜子中。
她欣慰地来到我一旁——秋香色的美艳袍裙，包裹着妩媚多姿的身躯，姣好的容颜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儿子，你将是我的骄傲。
我看到了她难得的笑，高兴地抱住了她，母亲，我很像你要的样子了吗？
她点点头，你姐姐如果没走，一定会为你弹一曲庆贺的！
其实，我仅仅是学会了像人一样稳稳地站着而已。
岩洞里的日子过得真快，还未等水滴穿破一片磐石，又过了一百年。
母亲迈出了她修炼的岩洞，秋香色的袍子泛起了层层红晕，我知道，她的灵力又增长了一些。
儿子，一会儿会来一群美艳的女子，你就安静地坐在那。
我立刻应了一声，喏。
她似乎未说完，又补了一句，叫我惠蕊，一会儿。
果然，那是一群比母亲和姐姐都要妖艳的女子，她们精神奇好地参观了整个岩洞，而后发现了静坐的我。
惠妹妹，这个儿子长了两百年，怎么还是一副老样子？
很快一阵附和，我在喧闹中依然安静地坐着，要知道曾经姐姐的摄魂琴音都不能捣乱我的思绪。
母亲来到我一旁。对，他只能是这个样子。
她们纷纷上前来验证，看我是否真的很老。那裙袂纷繁划舞，撩起阵阵香尘，与姐姐的，母亲的，很像，却也不同。
那一年，很快过去了，我依旧苍老如初。
母亲每次从洞外回来都带着刮伤，自从送走那群艳丽女子之后。
她绝不让出去，甚至不让我靠近洞口，不允许我唤她母亲，只让我叫她，惠蕊。
我听他的话，每天照镜子，每天学他教我的行动举止，悲喜表情。每一天都在她的注视下用筷子夹东西，用笔写字，画画……
她的秋香色袍子完全变成了红色，又一百年过去了。
我三百岁生日这一天，她匆忙回到洞里放下了一篮子还沾着露水的灵芝，急切地告诉我，放下笔，去我的岩洞，快……
还未等她说完，只见那群艳女簇拥着一位凤袍女人来到岩洞：不用躲，我知道了。
这个像皇后一样华丽的女人走到母亲一旁，狠狠地煽了母亲一记耳光。
我在惊诧中抱住了倒下的母亲，愤怒中向“皇后”挥出一记重拳，你该死！
“皇后”轻然弹指就定住了我，打量了一遍。这么老？而后，一伸手就隔空揪住了母亲的衣襟。你吸透了他的灵气，是想让他作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