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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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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玉檀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突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玉檀只当是养心殿那里又传她,道,“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朝她打了个千,玉檀等他站起来,发觉眼生的很,以为是高无庸带的徒弟,便道,“可是皇上有事要传我?”
小太监不答话,返回门口将门关紧,插上门闩,玉檀顿觉不对劲儿,声音变得严厉道,“你是哪个宫的?”
“姑姑,奴才来替九爷传句话。”小太监压低了嗓音对她说道。
玉檀浑身一震,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表情变得冷淡下来,道,“你说。”
小太监道,“九爷说以后有什么吩咐都会由奴才向姑姑转达,请姑姑记得要多照应奴才。姑姑在宫里日久年深,见识广,奴才得靠姑姑多提携。”
玉檀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现在是在哪里当差?”
“奴才现在伺候齐妃娘娘。”小太监答道。
“你想往上爬得去找高公公,人家才是内侍总管。九爷也清楚,我早已过了要出宫的年纪,等先帝过了百日,说不准皇上开恩就要放出去的,来找我怕是你找错了人。”玉檀心里对九阿哥实在是无话可说,雍正都当上皇帝了,他还折腾什么,难道非得雍正下手他才甘心么,太平点做他的富贵闲人不是挺好。
小太监讨好道,“姑姑多虑了,皇上放谁也不会放了姑姑的。”
“你听说了什么?”玉檀觉得自己像傻子,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姑姑不知道么?宫里都说姑姑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人,等先帝三年孝满,皇上就要册封姑姑的,说不定还要给您抬旗呢。”小太监显然对玉檀的一无所知很是惊奇。
“什么?!”玉檀被这道惊天雷炸得有点懵了。难怪梅香她们对她的态度那么奇怪。康熙给她的圣旨上明明是写了要赐她死的,莫非他给雍正的诏书另有乾坤……自己被他忽悠了?!怪不得他会给自己那个盒子,那她不是永远都没法离开皇宫了么!
“姑姑?姑姑?”小太监看到玉檀愣住了,叫了她两声。
玉檀忙回神,厉声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这种话也能随便说么!”传到雍正耳朵里,她死十回都不够。
小太监一愣,玉檀的态度似乎并不想攀龙附凤啊,忙陪笑道,“姑姑,您别气,您一直是御前的红人,如今新皇不也是看重您么,所以宫里难免有这种话。”
“这种传言若到了后宫主子们的耳朵里,只怕我自身难保,更别提帮你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别再乱传了。”玉檀警告道。她才不愿意造成舆论效应,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出宫,她宁可当一辈老姑娘,也不愿意在雍正的后宫里做一个地位低下的小老婆。
“奴才记下了。”小太监弯腰。
玉檀见他恭敬的模样,恢复了刚才的冷淡态度,道,“你是想到养心殿伺候?”
小太监道,“九爷只说姑姑尽力就好,倒也没非让奴才进那儿。”
有余地,玉檀也能把话说圆了,道,“养心殿的规矩是最严的,我也不好贸然去找高公公,毕竟我现在只是宫女,那些传言也做不得数。你既然在齐妃娘娘那里,只管用心当差。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若有空缺,自会向高公公提一提的。”
“那就有劳姑姑,奴才先告退了,若有事会再来见姑姑。”小太监说完立刻离开了。
玉檀坐在炕上,虽然烧得热热的,却是半分暖意也感觉不到。九阿哥不会要她做那种弑君篡位的事吧?真要是那样,自己宁可跳河死了,也不能连累额娘他们。至于私传消息,玉檀也没有把握可以瞒得过雍正,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康熙能派人监视自己,雍正当然也能,没准刚才她和小太监说的话已经传到雍正的耳里了。那么冷酷的人,如果一旦知道她心怀不轨,又重操旧业,肯定不会再留着她了。玉檀觉得自己真是四面楚歌,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没有具体的章法了。
“姑姑,你在屋里吗?”
玉檀满心正在为自己将来的生存状态担忧呢,没好气的说,“谁啊?”
屋外的声音变得胆怯起来,小心翼翼的道,“姑姑,是我,梅香,养心殿那儿传姑姑过去。”
这回是真的了。玉檀穿上鞋从炕上下来,打开门,见到梅香一脸不安的望着她,玉檀道,“刚才我说话的口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奴婢不敢。”梅香听到玉檀道歉,连忙福身。
玉檀看她的表情大概也是听信谣言,心中已给自己打上雍正的标签了,也不再多说,道,“走吧,别耽搁了。”
到了养心殿,雍正在看奏章,十三阿哥也坐在一旁,玉檀行礼道,“皇上吉祥,王爷吉祥。”
“免了。”雍正看也没看她,道,“去倒杯茶来给怡亲王。”
“是。”玉檀到后头沏了十三阿哥一贯喝的,想起刚才十三阿哥的嘴唇上生了燎泡,像是上火了,又换成一杯杭白菊端了出去。
“王爷请用。”玉檀垂首将茶盘奉上。
十三阿哥拿过杯子,打开一看,愣了愣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旁边雍正的眼睛,把茶盖掀开,瞧见里头浮着的白菊,对玉檀道,“你不知道十三弟喜欢大红袍么?”
玉檀跪到地上,回道,“奴婢知道,只是王爷似乎上火,所以才自作主张换成杭白菊,还请皇上恕罪。”
“皇兄,这点小事不用介意,其实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的。”十三阿哥跟玉檀有交情在,也不想她受罚,况且她本是好意。
雍正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冷冰冰的对玉檀道,“既是王爷求情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别擅自做主。”
玉檀朝他磕了头,“谢皇上宽恕。”又朝十三阿哥磕头,道,“谢王爷求情。”
雍正瞥了她一眼,道,“到一边候着,有事自会传你。”
“是。”玉檀退到角落,心中更加肯定了宫里的传言绝对是传言,雍正才不会看上她呢,其实他就是想随时找她的茬儿,然后发作一顿,纾解暂时不能动弹八爷党的憋闷吧。
等出了养心殿,玉檀也被雍正打发出去了,敢情叫她来就是为了泡杯茶,顺带罚站的。玉檀越来越搞不懂了。从她离开小屋回到皇宫,一切事情都不在她的理解范围里。
“玉檀。”
“十三……王爷吉祥。”玉檀条件反射的喊道。
“没事,叫十三爷也是一样的。”十三阿哥很随意的摆摆手,一甩袍子坐到廊下。
“您现在是堂堂亲王呢,奴婢可不敢造次。”玉檀在十三阿哥面前还是比较放松的。
“转眼你进宫也都这些年了,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么?”十三阿哥问道。
“奴婢想过啊,想着皇上能开恩,把奴婢放出去和家人团聚。可是现在事情都挤到一块儿,皇上整日操劳国事,大概也没心思管放宫女这种小事吧。”玉檀答道。
“你不知道皇兄他?”十三阿哥疑惑,玉檀不知道那件事么,连他都有所耳闻。皇兄素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却对这个传言是既不澄清,又不打压,这样的举动也是少见。
“知道什么?”玉檀故意装傻,“王爷可是从哪里听了什么流言蜚语,那些都是底下人乱说的,您可别当真,奴婢一个宫女没那么大的福气担待。”
“呵呵,皇兄说你牙尖嘴利,果真不假。早年我竟没觉得你的口才有这么好呢。”十三阿哥见玉檀回避也不再提,转而笑道。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婢也得守应该的本分。”玉檀道。
十三阿哥一脸感慨,“你素来是明白人,看到你忍不住让我想到……想到若曦了,她竟早早的就去了。”
“王爷,姐姐已故去多年,您不必太伤感,否则姐姐在天上也要不安的,您和她过去就谈得来,也清楚她的性子,她是最怕拖累别人,不愿意让他人担忧的。”玉檀劝道。
“是啊,她能脱离红尘俗世也是福气。”十三阿哥叹息。
“王爷瞧着清减了许多,国事虽重要,也得小心自个儿的身子,皇上可离不开您啊。”玉檀关心道,十三阿哥才调养了一年不到就被雍正玩儿命似的使唤,也不知当年在养蜂夹道落下的咳嗽毛病治好了没有。
“我心中有数,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些。不比皇兄日理万机,那才是真的劳心劳力。”十三阿哥道,“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有那大半年的悠闲日子过。”
“王爷折煞奴婢了,都是先帝的旨意,奴婢只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玉檀想到那块玉佩,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么,忙说,“王爷若是不急着出宫,能否稍等一会儿,奴婢有件东西给您,是姐姐当初留下的,说是要给承欢格格。”
“我还有空,就在这儿等着,你去吧。”十三阿哥也好奇若曦留下了什么东西。
玉檀匆匆赶回屋子,发觉房门大开。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快步跑到柜子前,打开一看,放在里面的箱子上头的锁被人撬开了,马上拖出来,把木匣子拿出来打开,放在里面的玉佩不见了。玉檀大惊失色,手一松,匣子掉到了地上。玉檀又检查箱子里的夹层,发觉康熙给的细长盒子还在,不幸中的万幸,上面的漆封没被人剥掉,依然如初。要是连这个也丢了,她可真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玉檀马上把细长盒子换了个地方,藏进床底下的暗格里,接着把房门锁上,折回十三阿哥那里,路上脑子里一团乱,是谁偷了?难道是那个九爷的小太监,可偷那块玉佩做什么?见到还在等候的十三阿哥道,“王爷,对不住,东西被人偷了。”
“什么?”十三阿哥刷的站起来,玉檀住的地方是雍正特意安排的,时刻有人盯着,竟然会发生失窃,简直不可思议。
玉檀也是满脸后悔和焦急,“是奴婢的错,一直放在箱子里,原以为锁着不会有事,想趁今日拿给您,谁知道……这可怎么是好呢……”
十三阿哥安抚她道,“先别着急,丢的是什么?”
“是玉佩,就是当年姐姐得的那块和敏敏格格一模一样的玉佩,姐姐临走时叫我给您,说是给承欢格格的礼物。都怪我……”玉檀懊悔不已。
“我立刻去禀告皇兄,派人搜查。”十三阿哥和玉檀回到养心殿。
雍正一听也勃然大怒,道,“高无庸,立刻搜查皇宫,把那个贼人给朕抓出来!”
高无庸被雍正的怒气吓得忙出去传旨了,雍正走到玉檀面前,道,“你其他还少了什么没?”
玉檀摇头道,“回皇上,别的都没丢,就是丢了那个玉佩。”
雍正和十三阿哥对看了一眼,道,“十三弟,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十三阿哥点头道,“臣弟告退。”
“奴婢恭送王爷。”玉檀急归急,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
屋里只剩下她和雍正,玉檀跪地请罪,道,“奴婢该死,竟然弄丢了给王爷的东西,还请皇上责罚。”
“不怪你,起来吧。朕知道不是你的错。那些奸佞小人朕自会处置,绝对不会放过一个!”雍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杀气。
玉檀站起来,心中也是着急夹杂着惶恐。玉佩万一真的找不到,自己辜负了若曦的托付不说,要是引起什么乱子,动摇国本可就完了,那个玉佩可代表着苏完瓜尔佳一族啊。天杀的小偷,居然敢偷这件东西。
见玉檀眉头紧皱,雍正张口欲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直到天黑,高无庸仍未传回信儿,玉檀愈发的担忧,袖子遮着的手指都拧成麻花,指节泛白。
只听雍正突然道,“过来替朕磨墨。”
玉檀闻言一怔,乖乖的走过去,替他研磨,手指的苍白色泽对比漆黑的墨条格外显眼,玉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砚里加了些清水,慢慢磨动起来,一圈一圈,原本焦急的心似乎也随着墨色渐浓而稳定下来。
玉檀偷偷看了眼雍正,他正润着朱砂在批阅奏章,鲜红的字迹在纸张上格外显眼,只觉得手中的墨条变得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