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铁》玉香笼

1、拿铁

　　褐色的花纹在白色的牛奶中开始沁润，慢慢的一如大理石的浑厚放入褐色被白色开始分离，在杯中，慢慢是一个美丽的橄榄枝开始飞扬开来，吴一珏让个美丽的树枝在被子中晃漾了一会，就用银色的小勺，把它搅拌开来，窗外，街上的人们在狂欢，在烈日下释放着那种欢乐。
　　她没有看到，杯子里慢慢的浮现出一颗小小的白色的心。那颗心，慢慢的被褐色吞没，她抬起杯中的咖啡，轻轻的酌了一口，一种苦涩，甜美，香滑，开始在嘴里漂移开来。她看看杯子里的样子，已经是一杯浅褐色的咖啡，没有树枝，没有平时看见的那种美丽，她不由得想起，刚才遇见的那个人，他们是在商场遇见的，他是一个人，她提着购物袋，里面是她要去敬老院给那些阿婆们买的吃食。那人看见她之后，停住了脚步，她也看见了那人，她认出了他，她装作没看见，转开了头，那人还是走了过来。“一珏？是你吗？”看来那人并不确定是自己，她装作很诧异的样子，回过头，“先生，你是和我说话吗？”“你不是一珏吗？”莞尔一笑“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叫肖未未。”因为吴一珏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了，似乎对吴一珏这个名字，都感觉是陌生的了。
　　那个时候的吴一珏是不喝咖啡的，她喜欢喝茶，清清的茶。。。
　　喝完了半杯拿铁，手机响了，她看看号码，没有接，扔下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提着那几包东西，她背好那个黑色的FION的包，这还是余泰送给她的礼物呢，走出了咖啡屋，身后还在飘逸着那种苦涩而甜腻的香味。忽然之间，她觉得空气真是清新，一直以来她喜欢黑色包，觉得它的颜色稳重。走出商城，路边有一辆香槟色的别克在那里，余泰在等着她，看见他，那脸上莞尔一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余泰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别克车的方向盘有助力，非常的轻，几乎就只是看见余泰用手掌控制着车子。
　　“怎样，未未，你今天又给老家伙们买了什么好吃的？”
　　“你？！。。。”每次她去养老院看那些孤寡老人，余泰总是那幅调侃的语气，虽然他也去给老人们做事，但是他总是称呼他们是“老家伙”。别人是不知道的，只有未未知道，余泰是一个孤儿，他一直渴望有父母的日子，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是未未帮他找到的，虽然未未认识他的时候，是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场合。余泰给未未的那种第一印象也是非常的糟糕，心理学上曾经提及的八二定理，就是如果在第一次见面，你没有给对方20%的好印象，那么以后你要花80%的时间和力气去纠正到80%。余泰做到了90%。
　　车里的空间是狭小的，余泰的车里是一个百宝箱，打开前座的箱子，可以找到药，名片，纸巾，还有地图，笔纸。。。。余泰说过，车是他的老婆，因为他的家是无人的，直到未未遇到他。未未找出那本本子记上今天的日子，因为每次去老人院，她和他都要记在一个本子上。
　　余泰说过，这是天在可怜他，把未未给自己遇到，而未未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所以要自己去拯救。这话每次都被未未呸的一声，作为了结。
　　余泰是一个酒吧的老板，和未未的认识，是那天他正在酒吧里和几个铁杆哥们玩骰子喝酒，因为里面有工商税务的人，他不能不喝，而未未在边上的一张台子宴请几个朋友，她看着余泰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结果余泰那天喝多了，来了一个现场直播。把边上的女人们，吓的花容失色的。
　　后来未未和几个朋友就走了，谁料到下次再去的时候，只看见余泰在吧台里面，眉飞色舞的玩着一个调酒壶，左手飞出，右手接住，然后晃荡几下，在一个杯子里，缓缓的倒出调好的酒来。
　　未未很是诧异他的手艺，余泰看见了未未，眯着眼睛想想的样子，似乎没想起什么来，于是就接着开始调酒。未未和好友夏文坐在了吧台上，一人要了一个科罗纳，她把酒瓶口的柠檬塞了进去，只见那丰富的泡沫冲了出来，抬着酒瓶，慢慢的饮上一口，在炎热的夏夜，这样的感觉也是一种惬意。未未之所以记得余泰是因为余泰的头发，他的头发是那种卷发，而且非常的浓密。一看就是自然卷的那种，整个人的轮廓却是那种胖乎乎的圆脸，好像孩子一样，俗称的娃娃脸。
　　余泰调了两杯蓝色的酒，一杯顺着光滑的台面，正好滑在了未未面前，另外一杯在未未的注视之中，慢慢的停在了夏文的面前，夏文发出了那种尖利的呼叫声，余泰脸上泛起几丝男人得意的虚荣满足。而未未却是慢慢的抬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一股蓝莓的芬芳和着烈性的白酒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只见余泰双手绕到背后，解下那个半拉的围裙，看着未未，一言不发。转身在背后，拿出一只烟，掏出那个姿宝火机，在手里一抖，香烟在嘴里，沉进肺里，然后缓缓的在蓝色和酒吧的靡靡音乐里，荡漾开来。
　　未未斜着看看余泰，莞尔一笑，给了夏文蹬在高椅子上的脚上一下，两人抬着酒，对着余泰轻轻扬了一下手里的酒杯，算是谢了，就到了舞池那边。里面在表演呢。一个三流的歌手在唱歌，煽情而空洞的唱着那些泛黄的情歌。
　　肖未未遇见的人，和很多故事里的情节是一样，没错，是她的初恋男友黄孝勇，人如其名，是真的假孝，假勇的一个人。吴一珏身后那么多的追求者，只是，为了和那个高干的千金结婚，他无情的抛弃了-肖未未。
　　当时还不是肖未未，而是那个清纯，一直还相信爱情的这种东西存在的女孩子—吴一珏。吴一珏在自己的卧室里，准备用父亲的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脉管，可是她的哥哥吴天发现了不对，撞开门的同时，门一倒，压在了正靠在床上的一珏，手术刀无情的划过的不是脉管，是面颊，好在不幸的万幸是，吴一珏父亲的学生刚从美国进修回来，主攻的就是颌面整形专业，一听说之后，立马叫他们不许缝合，止血，急匆匆的从眼科拿来那种给眼睛缝合的自体吸收线，然后把医院那台刚从德国进口的高倍手术显微镜打开，于是吴一珏就在明晃晃的无影灯下，冷冰冰的躺在那里先修补了那近十公分的划痕，全麻吸入的气雾麻醉缓缓的将她带入之前的故事。
　　黄孝勇来找她，他嗫唑的说出来含含糊糊的意思，大体就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节省时间飞黄腾达的机会。骄傲的吴一珏转身就走了，黄孝勇上来想拉住她的手，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给了黄孝勇一个耳光几乎将他打倒在地，而自己的手也深疼。
　　她骄傲的灵魂被折损，弯曲，她像一头困兽一样在家里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一言不发，吴天看着奇怪。但是也没太在意也没多问。直到他感觉不对的时候，吴一珏已经划开了一只手臂的静脉。就在吴一珏被父亲的高徒修补面颊的时候，他提着那只父亲早年留学带回的棒球棍，带着几个铁哥们找到了黄孝勇，因为之前他审问了妹妹的死党孙梅。大概女孩子的一些感觉真是对的。无奈黄孝勇看见吴天，就跪了下去，一言不发。吴天给了他手臂上狠狠的一棍子，连黄孝勇都听见了骨头脆裂的声音，但是他没有还手，他们都认为这个是应该的。
　　可怜的吴一珏因为是疤痕体质，加上那天晚上伤口处理的不好。出现了感染。父亲和那个高徒一筹莫展。苏醒的吴一珏闭着眼睛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心里升起一个声音，重新来过，重新活过。她等父亲出去，问了那个高徒，因为之前，高徒就是回来开展整容医学的，如果不是父亲他也不会回来，因为设立一个专门的分院，一切都是父亲的努力。她说，给我整容，我要换一张脸。高徒一呆，这么大的决定，他不敢，但是不做任何修复的话，吴一珏就毁了。于是在父亲冷峻的默许和母亲的含泪点头之后，吴一珏转到了分院，成为了第一个整容的病人，也有了后来的肖未未，她的外婆姓肖，未未是外婆给她起的小名。那个时候的户口本也不要照片，身份证也没开始，然后父亲在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申请平调到了另外的一个城市，一家人为了未未，开始了另外的生活。
　　肖未未在哪后来，和很多女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工作。但是她缺少一种对人的信任，尤其是男人。除了父亲和哥哥，她说，只有血亲的人，才会真正为了你做一些什么。以至于死党孙梅说她是一个冷血的怪胎，对于她的过去，大家的讳言不谈。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
　　她以前的工作是公安局的验尸官，父亲当年一直反对她学法医，女孩子家家每天和尸体打交道总是不好，肖未未却说了一句，只有面对尸体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们的真实。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她调到了医学院教授法医专业，因为有实际的工作经验，她的课总是很多人在修，当然也有很多人私下说她是冷面神女，因为她的很多检验技巧和实际案例分析，的确是很精彩。也因为她不太笑。也最多浅笑。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肖未未的面部神经是被自己亲手划断了的。当然无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也认为自己没有过去。
　　吴天已经结婚，和嫂子很孝顺父母，她没负担，自己在医学院里面有房子，平时上课，下课之后，她就是到处享受生活的人。这也是她遇到余泰的必然。她从不让人知道，自己一直在几个养老院里看护老人，给他们检查身体，陪他们聊天，因为她不能每天都有朋友，都有声色犬马的生活。但是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至少自己很快乐。
　　这一天和余泰一起又来到老人院，二楼的那个秀婆婆刚好被殡仪馆的人来抬走，肖未未站在台阶上，看着那盖在秀婆婆身上的白布，边上的护理说，“昨天还好好的啊”。“算了，秀婆婆也算喜丧，就是没有人给她送丧啊。不过走的很平静，你没听见那个发现秀婆婆的人说吗，秀婆婆早上脸上一脸的安详走的。”肖未未和余泰站在那里，然后把车后面的东西提着，扛着送进了养老院。余泰也很难过，秀婆婆他也见过，很怪僻的一个老人，只喜欢和未未聊天，有时候连余泰也不能参加进去。他也没留心，只有肖未未知道，秀婆婆一定是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几个月前，秀婆婆让她帮忙联系一个人，肖未未几经周折联系上了那个人，那个人依照秀婆婆的述说，应该是秀婆婆的熟人。
　　在电话里，也不太说什么，就是记下了秀婆婆的地址，电话，然后就说会去看望秀婆婆的，未未也没在意太多，因为她和余泰是老人院的听用外加跑腿，每个月他们都回来，余泰也有几个很钟意的老头，就眼巴巴的等着来陪他们下象棋。余泰有时候陪他们下一整天，然后陪他们打牌，聊天，上次有个老人不吃药，余泰说，那我以后不和你下棋了，结果老头子乖乖的吃药打针了，这人啊，老的时候，和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俗语老小老小，老了也就小了吧。
　　“有什么人来看过秀婆婆吗？”未未边把东西放在老人们放零食的柜子里，边问护工。“有啊 ，有个男的，前些天来看过秀婆婆”。“时间长吗？”“他们俩在房间里聊了一天呢”“真的啊？一天？”“是啊，那天我还帮秀婆婆出去买东西呢？”“买什么？”“咖啡”未未很奇怪，婆婆不喝咖啡的，向来喜欢菊花茶的。未未都给她买过好几次。
　　正在收拾秀婆婆屋子的护工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肖医生的名字。她交给了院长，院长知道肖未未今天过来，他一直很欣赏肖未未，一个家世那么好的女孩子，却很善良，居然可以在养老院一干就是几年，从不间断，虽然不是常来，但是也是坚持。
　　“肖医生。这个是秀婆婆给你的信，她一个孤寡老人，这几年也就和你最亲了。”肖未未和余泰很奇怪，为什么秀婆婆会给她一封信？
　　肖未未满心狐疑的打开信封，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丝绢包。第一次知道秀婆婆的字写的那么好看，居然还是毛笔小楷写的字！余泰刚想凑过来看，被肖未未一收，没看着，他于是忙活着，反正一会，肖未未会告诉自己的。
　　“肖医生，非常感谢你帮我联系到这个人，在我古稀之七十之年能得以夙愿已了。人生一世，不过浮云一时。我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送给你做纪念的，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对金耳环，不值什么钱，但是也算跟了我一辈子，送你做纪念。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你心里心事太重了，这样的人，最累的活的是自己，我有这样的体会。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你要慢慢去体会。陶芸秀。”
　　原来，秀婆婆的真名是陶芸秀。真娟秀的名字。。。
　　肖未未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她打开了那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金耳环从来没见秀婆婆戴过，她都是戴着一对银耳环。肖未未很迷惑，按说婆婆这样的心态，应该不会那么早离开，职业的习惯，她多问了院长一句，婆婆前几天精神好吗？挺好的啊。肖未未想了想，单独的悄悄的问院长，：“我能看看院里的监控录像吗？”“这个。。。”。她不知道，总觉得，秀婆婆身体一直还不错，因为她是这里的兼职医生帮他们检查身体的啊。在保安室，她在保安部长的帮助下，看到了有一个清瘦的男人，来看过秀婆婆，秀婆婆叫护工，护工帮婆婆送东西进房间。这个男人一直在婆婆房间里，呆了几乎是一整天。然后前天傍晚吃晚饭前，这个男人离开了。肖未未心里升起一种无比的好奇心，她真很想知道秀婆婆的故事，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来了之后三天婆婆就离世了。因为这里的死亡都要检查的，不然公安局的死亡证明是不可以开出来的，院长的手续也不会那么轻松办理。
　　她一个上午都在胡乱的想着这件事情，余泰搬完东西就一直留在院子里，和几个老人下棋，中午饭的时候，他抬着两碗盖菜饭来到未未的房间，未未正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最后一个老人也去吃饭了，她虽然法医毕业，但是也是医生，简单的身体检查什么的，可以帮他们一下。现在的人，还有几个不看重利益。
　　这也是她稍微有点点喜欢余泰的理由，他纯善。她说：“你这几天有空吗？陪我去一趟东城。”“做啥？”“我想去找一个人。”“店里最近很忙的。我安排一下吧。如果实在不行，自己能去不？”“能。我最多两天就回来。反正我这周课程在周末那两天。”“对了，你早上的那信是啥？”“暂时我不告诉你，等我回来告诉你吧”。
　　余泰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快，迅速的转为一种自我安慰的微笑，两人开始吃饭。
　　这天，就在肖未未的心事重重，和余泰对肖未未的捉摸不透中，伴随着一帮耆老沧桑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夕阳里沉淀沉淀。化为天边的余辉，而天边却有着一大片暗黑的云彩，那黑和那赤红，在晚霞的余辉里，苍冥中肖未未觉得那黑云是秀婆婆带走的心事，虽然每次她陪她聊天，听她讲过去的事情，但是她从来不说她是否结过婚，未未是知道她没孩子的。当然未未有不问，偶尔看见婆婆还会练习毛笔字，未未一直以为那是婆婆在老年大学学的呢，因为自己的妈妈就每天在老年大学学国画，结果一个家的成了所谓的“书香画苑
　　肖未未收拾了行李，她在那跨省的大巴上行进了近一天的时间，翻出本子里的那些信息，来到了桐城，那里正是春天，到处的梧桐树开满了紫色的花朵。站在路上，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那芬芳让她陶醉。
　　找了一个公安系统的宾馆，住下之后，她给那位曾经通过电话，但是未曾谋面的老先生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的声音，：“爷爷有人找你”未未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然后约老先生见面，然后老先生沉吟了半天，说：“明天早上吧”未未告诉了他自己的地址，老先生应该不陌生。
　　傍晚的时候，余泰给她短信“你去了吗？”“我已经到了”“注意安全”“好”这样的平淡对话，让未未觉得生活其实就是这样的真实。
　　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未未出去吃了些宾馆的早餐，赶快回来等着老先生。
　　老先生敲门了。老人很矍铄的眼光，透露出年轻时候的犀利。
　　未未说：“李先生您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秀婆婆几天前，你走后，去世了。。。您知道吗？”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但是转而接受了，但是老人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烟卷来，很礼貌的问了句“我可以抽烟么？”“没事，你抽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你一些问题，因为你走后，秀婆婆就走了。当然她也年事已高。”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打火机的火苗有些颤抖。
　　“老人家我能知道你和秀婆婆的故事吗？“未未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些东西是她想知道的，女人总是依照直觉在办事。
　　“。。。。唉。。。。”老人深深吸了一口烟，“陶芸秀是我的初恋女朋友，当时我离开她要去北京上学，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孩子，原来计划是我到了北京安定之后，她也会前去。谁知道她身体不好，我在北京时候，被车撞伤，她知道后，赶去北京看我，那时候，有一个我们班的女同学也一直很喜欢我，她来的时候，正好我昏迷，那个女孩告诉她，是我的女朋友，秀秀就走了，一直到你找到我，我才看见她。”
　　“啊。。”未未是那么震惊，你们就几十年都没见到？
　　“我醒来之后，不知道她来过，给她写的信，也没收到，都退了。她本来是和她的姨妈生活，父母都走了。我到处找她，但是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我足足找了她五年，最后我和那个女同学结婚了。”
　　“那你后悔吗？”
　　“那么多年，都老了，这些事情都看开的了。我的妻子在临时前告诉我的时候，说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太爱我。但是我那个时候，已经不报任何希望，我都是爷爷啦。。。”老人抖落手里的烟灰。但是低头的瞬间，未未看到他眼里有些晶莹的东西。
　　“那上次秀婆婆为什么还托我找你呢，她都一辈子不愿意见你了。？”
　　“我上次接到你的电话后，非常矛盾，不知道要怎么做，毕竟几十年都过去了，能做什么呢？直到我去了她那里，我才知道了一切。”
　　他把烟灰掐灭，抬起头问未未，咱们出去喝点东西吧。。
　　未未说，好啊好啊，于是提着包，到了楼下的咖啡厅。
　　老人点了一杯拿铁咖啡，未未很诧异，这样的年纪居然有人喜欢咖啡，在她印象里，都是茶叶派的人。未未自己点了一杯菊花茶。
　　老人喝了一口搅开的咖啡，慢慢的说：“我家在桐城是出了名的大户，当年我外祖父的生意几乎控制了整个桐城的漕运和盐业。我自小和我很洋派的母亲一样，喜欢新鲜的事。”
　　“秀秀是我的初恋女朋友，虽然家里不同意，我母亲是坚决反对的，这也是我远去北京的原因之一。不过我是爱她的，后来我见到她的时候，问起了那个孩子，她说，那天在北京的医院离开之后，就去了火车站，又一路颠簸回到了桐城，这个一来一回，她在会桐城的第三天就小产了，因为身体不好，出现大流血，在她姨妈的照顾下，恢复了几个月，因为她姨妈早年寡居，没有孩子，视她为己出。最后她姨妈带着她搬到了那座城市。”
　　未未很吃惊。。秀婆婆有那样的过去。。。在那个年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老人接着看着手里的咖啡说着话，“我最后决定去看她，终于在几十年后，我亲自的去问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那秀婆婆怎么说呢。。。”未未小声的问道。。。
　　“她一开始说，如果我有心，那就一定不会有那个女人。。。”老人苦笑一声。
　　“你没解释么？”
　　“我觉得无论我怎么解释，秀秀这辈子都因为我的亏欠，失去了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成为一个孤寡的老妪。。而我，却在对她的离去的愤懑里面，随着另外一个人对我的爱，慢慢的得到了幸福几十年，但是这样的幸福，在我爱人临走的那番话之后，彻底的崩溃在心里啦。。”
　　“你知道么？那天我去看她，她居然还记得我最爱和咖啡。。专门叫人去帮我买的，我很感动。。那天我和她说了很多话。。她最后说了一句，她应该信我。。。”
　　老人开始哭泣，“本来我打算这次回来后，等我孙女考完试，我就去和秀秀在养老院啦。。。不知道她还是早走了。。。她安葬了吗。。。”
　　“秀婆婆在养老院无儿无女，没有亲戚，所以，已经火化了。。。”未未非常难过。。。
　　老人从钱包的里层翻出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隐约看出两人的样子，是那么幸福的人。。。
　　未未想，其实很多时候，幸福真是在自己手中，或者被别人撞到了地上碎了，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摔碎了。。。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么？”
　　老人喝完最后的一点咖啡，摇摇头，然后苦笑的说：“没有什么啦。。这样挺好。。挺好。。。”
　　“肖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今年夏天是孙女的高考，我得回去照顾，她妈妈在国外读书，爸爸生意很忙。如果你下次去看秀秀，帮我带一束花给她，她最喜欢的那种小小的蓝菊花。。。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的。。。”
　　李老先生在苍老的背影里走了，肖未未却明白为什么秀婆婆走的那么快了。。。
　　她忽然觉得，要和余泰打个电话，那边余泰还在睡眼朦胧，酒吧的休息时间是白天呢。。“余泰，你来桐城接我，好吗？”
　　“啊，你去桐城啦。。。！”
　　未未想给余泰讲两个故事，一个是秀婆婆的，一个是自己的。。。
　　听故事的时候，她要喝那种咖啡，看着上面华美的图案不忍动手，但是还是不得不将变成一杯仅仅是咖啡的拿铁咖啡，无论哪图案多么美丽，终于，所有的事情，都会在时间的魔力汤匙里，慢慢的被搅匀，然后变成一样的一杯咖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