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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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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的愤怒让伊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她认识的苏瑾,从来都是淡定而无所谓的,虽然有时候会坏心眼,但是却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而在这一刻,她很明确地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伊恋自觉有错在先,当时,若不是苏瑾推开她,救了她,面对危险的该是自己,所以,也只能低下头态度恳切地表示歉意:“瑾,你不该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若不是你几次三番救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就算你身体不好,但,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苏瑾有些讥诮地看着她,“你的救命恩人还真多。”他可从来没见过她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愤怒有些莫名其妙,可就是控制不了这种烦躁的情绪。该死的,为什么只要是面对她,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会宣告完结呢?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伊恋对他的影响似乎是越来越深了。
伊恋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下,将腕上的袖子拉上去,露出以层层白布包裹的手腕,一点点将白布拉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伤疤。
苏瑾的眼底有异样的光芒闪过,瞬间有窒息的感觉,手无意识地伸出,碰触到那伤疤时,伊恋猛地瑟缩了一下,却又乖乖地任他碰触——皓白的手腕上,这个狰狞的伤疤尤为刺目,是旧伤,但是从这个疤痕可以想象当时伤的有多重,大概已经见骨了,因为是左手,故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但是可以猜测受伤时她有多疼痛。
“是当时受的伤?”苏瑾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怕触及她的伤痛。
“嗯,虽然我竭力想要隐瞒,但,聪明如你,定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伊恋跪在床榻前,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膝盖上,眼神有些茫然,“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会偶尔带着我去寻找父亲……记得那一日,天朗气清,我们路过一个小镇,突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群暴民……母亲为了救我被暴民砍死……我们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而我则用手腕挡去了最致命的一刀……后来就被路过的司徒曜所救……”
她说得断断续续,苏瑾却听得心惊肉跳:“还疼吗?”
“三年了,伤口早就愈合了……”伊恋幽幽地道,“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感觉到一种刺痛……那种疼,一直在提醒我,因为我的无用,才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那时候,你才十岁……何必怪自己?”
“司徒曜若是和你同年,救我的时候,也不过十二的年纪……”她猛地抬起头,双眼熠熠地看着他,“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而我却不行?”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整日穿得像个男人一样?”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我就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别人……”
“傻瓜——”苏瑾手轻轻地包住她的伤痕,“并不是像就可以变成他,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是我确实保护了春花……”伊恋抬头和他争辩,但是当看到他温柔的表情时又软了下去,“我知道自己真的很没用……整天打扮得不男不女惹兄长生气,还老是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你做的其实也没有错,”苏瑾不忍心苛责她,“只是用错了方法。”
“用错了方法?”她迷茫地看着他。
“嗯。”苏瑾点头,“如果有正确的方法,你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人,甚至还可以保护全天下。”
伊恋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他说的:“真的吗?”
“对。”
“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但是,首先你要听我的话。”
伊恋使劲点头:“我会听话!”
苏瑾休息了一个晚上,而伊恋就在旁边守了一个晚上,醒来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躺在苏瑾的怀里,而且还四肢紧缠在他的身上,两人均是衣裳不整。
伊恋羞红了脸,但看他睡得正香,轻轻一动就怕吵醒他,只能放缓呼吸缓缓闭上眼,假装继续睡觉,但是,睡醒了,脑子太清醒,根本无法再入眠,闭了一会,她悄悄地睁开眼,观察他的睡颜。
苏瑾很俊美,这个是公认的,他不仅是天才而且是伊成县第一美少年,他的五官和她有几分相似,但是,没有化妆的时候,两个人站在一起,并看不出什么相似,因为,两个人的气质迥异,行为举止均是不同,而苏瑾比之她似乎更加地纤弱一些,尤其是睡着的时候,那种脆弱更是像上好的瓷器,不小心就会化作碎片。
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假装他,始终还是有区别的,可是,竟然没有人一眼区分出他们,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是因为他一直被忽略吗?所以就算有所不同,也没有人在意。
“瑾……”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往他怀里更靠近几分,彼此的温度和气息交错着,这种感觉很平静,身体连着心都是暖烘烘的——有多久没有这么被抱着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即使理智很清楚,却贪婪着这份温暖,不愿意吵醒他,不愿意离开,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享用着难得的平静。
良久之后,旁边有了动静,伊恋微微眯眼,就看到苏瑾带笑的脸靠得极近:“小懒虫,已经日上三竿了。”
“唉!”伊恋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故意装作毫不知情,转过头不敢看他,“我……什么时候上了床榻的?”
“我也不知道,”苏瑾话语中带着笑意,“我睡得很沉,隐约只觉得有只软绵绵的东西爬上了床,还只望我怀里钻,以为是做梦——原来竟然是你吗?”
“你——”她的脸红得都可以挤出辣椒水了,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关于怎么上床的记忆是空白。
突然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接着是苏瑾离得极近的声音:“呐,昨夜,我们算是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我决定,负起责任娶你为妻。”
“哈?”她吃惊地转过头看向他,他的神情很认真很温柔,“一月之期还没到……”
他做苦恼状:“可是,你跟我睡过,没有人会再要你了——所以,我只好牺牲自己,勉为其难收了你。”
伊恋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你说话要算数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如此开心,难道只是因为高兴姐姐摆脱了他?她没有深思。
既然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关系,他们之前所做的赌约也算到期了,两人恢复了身份。
伊恋回房间洗漱,习惯了和苏瑾一起用早餐,到了门口时,看到小安守在门外,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在意,很顺手推开门,房间中除了苏瑾还多了一人,两人一同坐在榻上的两侧,一起品茶,似乎说得兴起,就听到了开门声,目光一齐聚集到了门口的伊恋身上。
“司徒曜?”伊恋惊得张大了嘴,在毫无准备之下再次见到偶像,有些手足无措,迅速退出了门外。
司徒曜一脸疑惑,看看苏瑾。
“小恋做事有时候是有些鲁莽,你别见怪。”苏瑾有些无奈。
司徒曜摇头:“你这小未婚妻,很可爱啊。”
伊恋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遍遍为自己做心理建设,还吩咐小安再去厨房拿副碗筷。
敲了敲门,等到里面回应时才推门进去。
伊恋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向两个人行礼,司徒曜和苏瑾也站了起来。
“弟妹,不要约束,我和瑾是好兄弟,无所谓这些繁文缛节的。”司徒曜爽朗地笑着,“司徒曜,弟妹也可以和瑾一样叫我曜。”
伊恋脸上堆满了笑容,跪下将粥碗放在了案上:“如果司徒公子不介意的话,便一起用早膳吧。”面对自己的偶像,她紧张都来不及了,怎么敢再叫的那么亲密?
“曜,尝尝看,小恋的手艺不错哦。”苏瑾拉着司徒曜一起坐下。
司徒曜接过伊恋递上的碗筷喝了起来,笑眯眯:“嗯,的确很好,我真羡慕瑾,你每日都有这么热腾腾的饭菜吃,而且,还是弟妹亲自做的。”
“你也早些娶个妻子,不就有了?”苏瑾笑,“不过,小恋的手艺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哈哈,那我不是压力很大?”
“瑾那是夸张了。”伊恋嗔怪地推了推苏瑾,苏瑾眉眼含笑。
“瑾那张嘴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所以,这话我绝对相信,弟妹啊,我也就沾沾瑾的光,能吃点好东西——”
司徒曜和苏瑾真的很熟,说话也没什么忌讳,连着伊恋也很快融入了其中。
“话说,司徒,你那么小的年龄就随父出征在外,不害怕吗?”伊恋很是好奇,明明说司徒曜和苏瑾同龄,可是,看着却不是这么回事,司徒曜比苏瑾要高出一个头,而且强壮很多,两个人站在一起,太有差距了,而且,苏瑾内敛,司徒曜却张扬,两个不论外形还是内在都完全不同的人,却是好朋友,真的很难相信。
“害怕?”司徒曜想了想,“在战场上,一个退缩一个犹豫,就是致命的,我从来就没有时间害怕。”
“没有时间害怕?”伊恋见过血腥的场面,想起来,身体还会不自觉发抖,“司徒好厉害。”
“厉害吗?”司徒曜耸耸肩,“不过,这一次,幸好我赶到,不然,就救不了小恋了。”伊恋嫌弃“弟妹”这个称呼,司徒曜便随苏瑾这么叫她。
“司徒又救了我一次。”伊恋朝苏瑾使了个眼色,“司徒,若是这一次没有遇见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说起来,伊家大少爷还真是慷慨,”司徒曜有些苦恼,从袖子里掏出银票递给伊恋,“他说我救了你,这钱死活要我收下,但,救你,其实是分内之事,又怎么可以收钱?”
伊恋愣了下,才想起,似乎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伊然,却是去找司徒曜了吗?
她瞥了眼银票的价值,竟然是一千两的,将钱退给司徒曜:“这是我哥哥的心意,司徒你收下吧。”
“伊大公子来看过你,不过因为你睡着了,就赶回去了。”苏瑾点头,“你哥哥很疼你。”
“嗯,我知道。”不然向来吝啬的伊然不会如此慷慨,伊恋有些感动,伊然对她的关心,表现方法有些含蓄,若是不细细体会还真容易忽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情吧。
“司徒,这钱你就收下吧,”苏瑾道,“不是军费奇缺吗?”
“说到这个我就烦心,”司徒曜摇头,“这一次,我受命剿匪,给出的军粮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就因为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
“既然已经卖官鬻爵了,那些拿钱出来买官的人自然想着能多贪就多贪,”苏瑾苦笑,“这个朝廷,已经病入膏肓了。”
伊恋担忧:“那,你们的军费从哪里来?真的很缺的话,我可以和兄长他们商量……”
“这一次剿匪收获颇丰,够一段日子了。”司徒曜摇头。
“对了,你们怎么处理那个和盗匪狼狈为奸县令?”伊恋关心的是这个。
“怎么处理?”司徒曜诧异地看着伊恋,“他是朝廷命官,不归军队管。”
“哈?”伊恋难以置信,“他和盗匪称兄道弟,大家都看见了啊!”
“小恋,你太天真了。”苏瑾拍拍她的脑袋,“官匪一家亲,说白了,其实都是一回事,每个官员都在做,又怎么会有惩罚?”
“不可以这样的!”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可怕,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母亲才会死,她们家才回变得支离破碎,“不应该这样的!”
“是,的确不应该这样!”司徒曜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这个国家,已经完全腐败了,需要重新建设。”
“重新建设?”他的提议让伊恋的心蠢蠢欲动,“可以吗?”
“呵,其实,朝廷已经知道,大楚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司徒曜看看苏瑾,见后者点头,才继续说道,“所以,这一次派我出来,虽然名义上是剿匪,但主要是压下各地的人民起义。”
“人民起义?”
苏瑾解释道:“圣教的事,也是那个的萌芽。”
“所以,说,我只是顺道剿匪而已,”司徒曜苦笑,“打战的军费要自己筹措不说,还要小心翼翼地分析那个贼窝可以拿钱……真的很悲哀不是吗?”
“这样的朝廷台荒谬了,”伊恋摇头,“他们宁可纵容作奸犯科的贼匪,也不愿意体谅下安守本分的百姓……已经完全扭曲了……”
苏瑾应和伊恋道:“呵,是啊,完全扭曲了,一撞高塔,若是从地基开始腐坏,那倒塌便是早晚的事。”
伊恋隐约嗅到了一下怪异的气氛,看看司徒曜看看苏瑾:“司徒,你剿匪,违背了很多官员的意志……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司徒曜笑,“其实,县令或许还想感谢我呢,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可能也小命不保。说起来,还是因为瑾,你给那些贼匪出的主意。”
“主意?”苏瑾愣了下,看看伊恋,“为了小恋,有时候,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伊恋低低地垂下头,忘记了将先前的事告诉苏瑾,不会穿帮吧?
“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有夫妻相,咋看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司徒曜笑道,“瑾,你的眼光不错。”
苏瑾笑道:“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命运?”司徒曜眯起眼,“那是不是说,我们的相遇,也是命运?”
“命运?”伊恋眨巴眼,不懂。
司徒曜坚定地道:“是命运要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改变世界?”这是不是代表着要改朝换代?伊恋有些傻了,虽然一直觉得,这个世道不应该再这样下去,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因为,那是大不敬,是杀头的大罪。
“小恋被吓到了?”司徒曜瞥了眼伊恋,眼底闪过一丝凶光。
伊恋抖了下,拼命摇头:“如果要做的话,算上我一份?”改变世界,拯救万民,有些虚无缥缈,但,却那么诱惑,如果,人民安居乐业没有暴动,她的童年最多也只是颠沛流离,根本不会失去母亲,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乱七八糟。
苏瑾低头深思。
司徒曜斟酌:“伊家的财富,足够了。”
“我会努力说服兄长……”伊恋点头——虽然很不确定。
“不行。”苏瑾淡淡地道。
“为什么?”
“因为,你若说了,伊大公子绝对会把你关起来,甚至还会报官,说我们有谋反之心,直接就功败垂成了,”苏瑾解释道,“而伊大公子是个生意人,不可能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冒如此大险,除非,我们让他看到真正的成果。”
司徒曜摇头:“瑾说得极是,是我太冲动了。”
“还要从长计议,来日方长。”
“也是,不过,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可以共同携手打天下。”
司徒曜在伊成县只是做短暂的停留,很快又要加入下一场战役。
送走司徒曜之后,伊恋和苏瑾进行了一次很长的对话,而这一次对话,决定了他们彼此的命运了。
或者说,这一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分开,永远纠缠不清了。
“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嫁给我吗?”苏瑾很认真地询问伊恋。
伊恋使劲点头:“我不可以让姐姐嫁给你,因为,你太危险。”她很顺口地说着这些理由,但,其实,已经很难说服她自己了,司徒曜的提议让她热血沸腾,一直以来,她都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任人摆布,或许这一次,就是一个契机。
“呵,那你嫁给我就不危险了?”苏瑾好笑。
“至少,我姐姐安全了。”
“你是个傻瓜。其实,可以直接回去告诉你父亲,我的事,到时候,我下大牢,你们姐妹都能得到自由。”
“也许吧,谁值得呢,不过我想帮助你们。”伊恋笑眯眯,“我不想看到你遇到危险,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
“以我的身体,是不可能随着军队颠沛流离的。”苏瑾叹了口气,“与司徒曜一起改变世界,不过是我的一个理想而已。”
“理想?”伊恋摇头,“可是,以你的才能绝对可以的!为什么要浪费?”
“有才能又如何?”苏瑾苦笑,“军情贵在及时,我做不到。”
“明明……”伊恋被他哀伤的神色影响,相处这么久,说没感情是假的,在不知不觉中,彼此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想法,所以,她更加心疼苏瑾,明明是个不世之才,却因为身体,而不得不屈服命运,“一定有什么方法。”
“方法?也不是没有。”苏瑾目光灼灼地看着伊恋。
“什么办法?”她也打听过苏瑾的病,偏头风,是一种难言治愈的病,需要养,慢慢养,小心翼翼地养,最忌讳的就是颠沛流离,那种病不发作时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发作起来却很要命。
“你可以代替我,不是吗?”
“我?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