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许一峰的课一共要上一个月，已经过去两个星期，再有半个月就是元旦了。
奇怪了这几天都没看到李彦，许一峰就纳闷了，他不应该是会逃课的学生啊，下课时候下意识的叫一声“李彦”没人回应竟觉的空牢牢的。
总是和李彦在一起的男生，对了，是叫计什么来着？他也都是中途不下课就走了。其他学生倒是逮个空子，下课后争先恐后帮许一峰搬设备，他也就实在没理由回绝了。
中午时分窗户上结的一层冰花渐渐化掉了，微弱的阳光照进来，没有温度，却淡淡的暖人心。
学生们走后，许一峰环顾四周，注意到墙上李彦新贴上去的杂志切页——不错的设计，许一峰想，这孩子很有灵气可是总觉得他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然而他微微玩世不恭的不认真态度却没有让许一峰觉得不顺眼，大概因为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原来的自己。人可以消沉一阵，但是不能消沉一生，自己摸爬滚打从挫败中站起来了，竟也希望他可以。
很奇怪吧，不过是自己众多学生中的一个而已。
但是说他不上心倒又不尽然，前段时间李彦真的是很积极的每天一大早就来了，虽然可以先搬东西去教室，但是他都会在办公室里等着许一峰来，说教室里有一扇窗户坏了关不上好冷，这里暖气强大保暖良好没有不呆在这里的理由，再顺势和许一峰聊上几句天气之类的简单话题然后一起去教室。下课时候也是，即使正和朋友聊天聊得起劲听到许一峰说下课就立刻中止，笑着跑过来。到办公室后还要拖着许一峰呆上一会儿聊其实他不怎么了解的影像方面的问题。
竟会觉得他逞强的样子好笑又可爱。
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是人的固定生活模式里一旦闯进新的事物，并且渐渐形成习惯，就不容易改变了，然而，其实习惯的形成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一峰现在不清楚而已。
梁仪婷前两天跟着院长的剧组去外地拍戏了，自己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还没结婚，但是婚事已经是顶板上的钉子了，平时两人都不怎么回家，梁仪婷总是在工作室，许一峰总是在公司，岳父送给两人的那栋过分宽敞豪华的市郊小洋房闲置了下来，原本晚上如果不是很忙，下班后许一峰都会回去的，梁仪婷也会回去，两人也算是有过一段温馨的同居生活，当然前提是不忙的时候，不过基本上不忙的时候真的不多。如果一个人到家了另一个人不在家彼此就会打个电话联络一下，十有八九是一个公司一个在工作室。
梁仪婷走了以后这几天许一峰就没有回去过了，总觉得呆在那栋房子里就很压抑，毕竟那是未来岳父送的，怎么住都觉得不是自己的家。
不知道李彦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几天都不来上课？正想着，许一峰的电话响了，明明来电显示是公司里的一个女孩，接起来，竟然是男人的声音，而且是外语一大串噼里啪啦的撞进耳朵。
原来是刚刚不久前才合作过的德国大家族财团莱普斯的二少爷威廉。
英语许一峰是懂的，可是德语果然还是不太一样，许一峰有点懵，因为平时面对莱普斯的代表团时都是有翻译在身边的。
威廉用蹩脚的汉语说：“许，你在哪里？一起吃晚饭，好么？”
“威廉少爷！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出骚动，许一峰有点想笑，他倒真是不怎么有少爷的样子，虽然二十好几了。据说他是随代表团来见习管理的，可是这小少爷显然让周围人很头疼。
“我在学校，你是偷跑出来的么？”许一峰温和的笑着说。
“他们不让我出来，可是，我想见许，就来公司了。”
“这样啊。”
“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饭，可以么？”
“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
“没有不可以，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威廉问得理所当然，许一峰差点笑出来。
“可以的。”许一峰盘算着今天晚上没什么要紧工作也没别的应酬，和威廉吃饭也算是一件促进和莱普斯的合作稳定持续发展的好事，“有个会要开，之后我在公司了会一直待到晚上，到时候你再来可以么？”
“可以！”威廉很直白的表现出高兴的情绪，“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喂喂，都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肯定会答应就定了餐厅么？！
“好想快点见到许！”
许一峰有点招架不住威廉的热情。虽然他是来见习的老板，但是实际出面和广告公司协商的时候他并不会到场，出面的通常是客户部的高级负责人，和威廉见面也只有工程完成后的酒宴上见过一次吧，对才见过一次面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就这么热情么？是西方人的习惯么？不，不，不，曾经合作过的外国人说来还真是不少，他们都很绅士很精明，就像是他们身上裁剪精细一流的西装一样，像威廉这么直白的还真是头一次遇见，那就是他个人的习惯喽。
“可不要再偷偷的跑出来了，回去和他们好好知会一声再出来，你才是老板吧。”
后面“威廉少爷！威廉少爷！”的叫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骚乱。
“许，我要走了，电话我记下来了！晚上，等我啊！”
“好的。”
无奈地笑着挂了电话，收拾好了东西下楼开车准备回公司的许一峰远远看见李彦被寝室人推推攘攘着，一群人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这不是好好的么？臭小子！竟敢逃我的课这么多天？！
其实李彦嘛，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近些天的气温降到在南方长大的李彦无法想象的程度，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低温，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计云涛，费城他们都担心李彦是初来乍到怕是真的扛不住，便硬是把李彦裹得全副武装严严实实的。李彦说怕冷就不是男人！不愿意穿那么多，结果一天下来就发烧了，下午回寝室就立刻倒下了。寝室人在导员面前声泪俱下的，好不容易批下了快一个星期的假。
李彦舒舒服服地睡了几天，早上寝室人去上课的时候会坏心眼的把他叫醒，绝大多说时候寝室是有人的，计云涛也总是上午翘了课来探病。最开始也是他发现李彦发烧的，买了一堆药一顿数落你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挺好奇他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干什么，虽然总是在自己面前晃，可是他人缘那么好，朋友那么多，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别人混熟的啊？！不可思议的人。
突然觉得“计云涛理所当然任何时候总是在自己身边”的想法真的是没救了，谁叫他真的总是在身边。
不知道许一峰知不知道我请假的事。学生会点名的时候应该是不点自己的名字的，费城他们批下假条回来的时候说，导员说她会通知学生会不点李彦的名。那么，在许看来我不就是无故失踪好几天么？他那种不关心周遭的人一定也不会问的，话说，他有问一个学生怎样了的理由么？没有吧……这么想下去还真是觉得悲惨。
他不喜欢不努力的人，明明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很积极很认真呢，这下可好，似乎留下半途而废的印象了。这段时间和他聊得很开心，还以为能一点点的更接近他，能渐渐的和他更熟悉呢，谁知道……
真是气不过自己怎么这时候生病。
好想见到他呀……
大一新生几个班的课程内容虽然是一样的，但是为了平均就把时间都错开了，费城他们班现在是别的老师在上课，前面也说过了，基本上其他老师的课是没有什么人听课的，而且好不容易去的这几个人中间就走的基本不剩一个了。你说什么，点名？无惧！反正大家都没去——都是这样的心态。现实倒还真就是这样。
费城他们好歹是来教室溜了一圈的，后来看人都走完了就觉得很没劲也想开溜，但是回寝室也很闲，就到李彦他们班去凑热闹，顺便说去看看李彦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发烧没事了，这臭小子才睡了几天啊，明明有批假可以闲着他还是去上课了。
昨天被许一峰看到的那个情景是大家拉李彦最后一次去打针的情景。
许一峰的课堂还是一如既往的满员，只是学生们的耐心真的不是很好，渐渐有人开始在课堂上小声聊起天来，计云涛，费城，赵渊他们都挤在李彦旁边，也聊得起劲。
“说了这么多，那影视广告公司究竟是玩什么的呢？咱们通过服务对象也就是企业的身上来看，我给大家整理了一下，大家来看。
70年企业发展靠胆量，75年靠质量，80年靠宣传比如说大宝，85年靠营销，90年靠公关比如宝洁公司，95年靠服务比如海尔，00年靠渠道比如脑白金和征途，05年靠文化比如韩流文化带动的一些商机，10年靠金融……而就在一年之后的现在各大小企业都纷纷依靠系统，建立系统或者加入系统，大到微软，苹果，麦当劳，小到咱们同学们上街有没有发现，现在咱们能看到的品牌绝大多说都是连锁品牌或者加盟品牌，再过个两三年，不，甚至都用不了两三年，不是连锁的店大概都开不下去了。这就是系统的优势，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社会走向整合，系统下的产业有质量保证，信誉保证，有一整套清晰完整的营销盈利策略，有广泛的客源，雄厚的资金，风格统一等的这些优势……
影视广告公司就是要为客户寻找被市场低估的价值，为客户建立创富管道，经营收支差额。是客户的物质经营本身的变量，告诉客户在什么时间、什么空间与消费者交换什么。最终的目标是要么为客户建立盈利系统；要么帮客户加入别人的系统……”
“啊啊我真是听不出来讲这些有什么意思，太无趣了。”计云涛很闹心的看着前面讲课的许一峰，对李彦说我好困啊睡一会儿下课叫我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睡。
“等会儿起来会很冷的，要不你回寝室吧，反正也不点名不必在这耗着了。”李彦推了推计云涛说。
计云涛说我是好学生，李彦调侃他说前几天不都逃课来着还好学生呢。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计云涛没好气的说。
李彦心想着小子是怎么了感觉好想吃火药了一样。
费城和赵渊也非要拉他一起回寝室玩游戏。
计云涛好说歹说就是说不，说放学还要和李彦一起去吃饭呢，好几天没有一起吃午饭了。
费城没心没肺地抵了抵李彦的肩膀说你还真是被深爱着啊，然后和赵渊面面相觑奸笑起来。
李彦开口和他们闹着骂了两句，计云涛倒是来劲了直起身子说“就是了！怎么着了吧！？”被李彦狠狠拍了脑袋后计云涛装模作样的趴在桌子上扮死尸，大家捅他就是不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都以为他睡着了，谁知道他又神叨叨的坐起来幽幽地说：“中午大家一起改善伙食上馆子吧。”说完就倒下了。
费城笑着说这小子梦游了吧，还是饿疯了，大家一阵欢笑。
李彦看着计云涛枕在手臂上的脑袋，只露出一半脸冲着这边，眉目深邃，五官端正，渐有成熟男人味道的脸，他不开口的时候倒真是很有沉稳的感觉，谁知道这大男生这么爱撒娇，真是被这张脸给骗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谁也没有规定说是总要一定走一起吃饭啊，明明就不喜欢来上课，听课根本就坐不住，何必勉强呢？
收回思绪扭头回来，遇上许一峰看向这里显然带着质疑的目光，似乎在问怎么这几天都没来上课，又似乎在说上课呢别那么喧闹，李彦偷偷在心里说了声抱歉。许一峰似乎是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不经意的微笑了。
李彦就像是得到了口头的原谅一样欢欣雀跃。
好多话想跟他说啊……
想问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两人竟在考虑着同样的事，当然没有任何人知道，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
费城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彦展露的笑脸，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不确定，因为课堂上这么多学生，但他就是敏锐的觉得许一峰是看向这里的，而李彦的神情……费城心里咯噔了一下。
人为什么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下课的时候许一峰理所当然的叫了李彦搬器材，费城和赵渊也都上前凑热闹，计云涛却站得远远的很冷淡的样子。
看着久违的办公室，桌子上浅浅的一层洗尘，李彦笑着想，他是真的不怎么在这里呆啊，那么，之前他乐意留下来和自己聊天岂不是很棒的事？！
“老师你都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儿，这小子里面竟然就穿了一条线裤，不发烧才怪呢！”许一峰都还没问，费城就兴致勃勃的讲述起来，“都跟他说了冷，是真冷，傻小子就是不信非要挺着，说从来都没穿过那么厚，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不穿那么厚能成么？！您说是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原来你这几天发烧了啊。”许一峰原本打算对于这个逃自己的课好几天的臭小子好好数落一番的，这才恍然大悟，温和的看向李彦说，“没事吧？有没有好好看病？”
“恩，好了，打了好几天针。”李彦说着放下手里的电源线——其他东西都被分担了，然后冲着继续向许一峰讲述自己发烧事迹的费城说，“我哪知道这么冷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好歹我是个病人吧？！怎么一个劲骂我呀！”
“不知道？！这回不就知道了！还非要真的挨冻了才知道是不？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骂你都不亏。”赵渊也适时调侃一句。
“当然了！要的就是这种实践精神！”李彦反驳回去。
“哈哈哈。”许一峰看着他们斗嘴开心的笑了，“可是这事儿真的不是非要有实践精神的。”
“就是嘛，你看老师都这么说。”费城调笑的看着李彦说。
李彦看着微笑的许一峰，低下头说，“那我不是真的不知道么。”
“那老师我们走了。”看大家都放完了东西，赵渊拦过李彦的肩膀说道。
“恩？”这就要走了么？许一峰有点懵。
“阿……”李彦看着赵渊呀费城呀他们理所当然的神情，也有点头疼。
没办法，那只能走了。
原本想多聊一会儿的，可今天是怎么了，计云涛原来也是很积极很乐意留下来陪李彦和许一峰闲扯的，今天他竟然都没有进来，而且显然大家对马上要去哪里改善伙食比跟许一峰聊天更感兴趣。既然今天大家特意为自己呆到现在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再等了。
于是李彦也扯扯嘴角说：“那老师，我们走了。”
许一峰说了声“哦”掩饰过去自己微微的动摇，自己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李彦会要求再聊一会，原来是朋友更重要啊，当然是朋友更重要啊……
好不容易见到了，解开误会了，本想多聊几天这几天的事的，竟然……但是，其实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吧？理所当然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觉得没说几句话他就走了心里空牢牢的是因为原来李彦太缠人的缘故么？
“老师再见。”
“老师拜拜咯。”
学生们陆续走出办公室，刚刚还很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室内暖气很充足，许一峰却感到丝丝寒意。
——在这个明媚的严冬里，寒气四面八方围堵，凉了个透心。
有什么在心里滋长，只是你不知道，他不知道，荏苒时光将我们拉近又推远，细微的没有人记得，甚至不需要去在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