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奴》北斗七星

16、过客

　　秋深了，天愈发的冷。
　　夜深了，夜愈发的静。
　　李赫宰缓缓爬了起来，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凄冷冷的笑。
　　李晟敏走前，他还不死心的问了句：“你爱过我吗？”而李晟敏只是抿了抿嘴唇，任金希澈揽着走了出去。“东海，你呢？”李赫宰又问李东海。人慢慢走了出去，李东海留在了最后，嘴巴微微一张，又很快地合住，匆匆的往前追去。
　　李赫宰认得那个口型，哥。
　　多可笑啊！李赫宰这样想着，爱的人恨着自己，而自己恨着那个人，内心最深处却爱着自己。“走吧。”想着那个枯死的老人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李赫宰心如绞痛，二十年的恨与悔在此刻洪水泛滥般齐齐涌了上来，李赫宰昏倒过去。

　　李晟敏回头看着仓库，依稀能看见里面浅浅的灯光，紧紧攥着拳头，眼里俱是溢出的哀伤。金希澈走过来，笑了：“怎么？后悔了？”李晟敏转头看着他，因为金希澈高他许多，李晟敏只能微微抬起头，使得他的冷笑更加的倔强：“记得我们说好的，我继续做我的警察，不沾染□□半点，以及……”忽的住了嘴，咬了咬唇。
　　金希澈笑出了声，低头在他耳边极是暧昧地道：“怕什么羞啊？继续做我的情人而已，又不是没有过。”说着好笑的看着李晟敏泛红的脸颊，故意咬了咬他的耳朵，然后大笑着离去。
　　李东海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抱着李晟敏的胳膊道：“哥，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摆布？”刚刚的羞涩和微怒瞬间消去，李晟敏的表情变脸般换成了七分清冷三分不屑，他定定地看着绝尘而去的众多汽车，缓缓勾起了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怕什么，来日方长。”
　　金希澈坐在后座上，兴奋的打着拍子唱着歌，司机座上的人轻声笑了。金希澈停了下来，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答他的人在车灯下只能模糊看到一侧，似乎极瘦，窄瘦的白色单衣穿在他的身上还很是宽松，又似乎极俊，侧面立体又很是清秀。莫名的，总让人想起温润如玉的感觉。
　　金希澈打量了他一会儿，含笑道：“这次仔细看了看，你们长得还确实有点像。都有些……”顿了顿，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措辞，“哦，是了，都有些披着羊皮的狼的感觉。”
　　前面的人手搭在方向盘上，击打着拍子，嘴边勾起微笑，不语。
　　金希澈向前探身，脑袋抵在车座上，坏笑道：“这么做没关系吗？那可是你亲弟弟耶，瞧他那一脸亲人死绝的悲伤表情。不告诉他真的没关系吗——李特？”
　　李特笑了，梨花绽开般，却依旧不说话，只是抬起右手轻轻叩了叩金希澈的脑袋。金希澈笑着，退回了后座。
　　夜景在车窗外极快退去，金希澈看到快睡着时，听到李特轻轻说了句：“莫忘了，我的名字现在是朴正洙。”

　　李家江河日下了，许多人都这么说。李赫宰白天一边整理着李秀满的后事，一边安抚着几位主事人的家人，晚上驱车去郊外别墅，呆呆的看着凋零的树。
　　二十多年了，李赫宰活了二十多年了，在这个别墅。
　　前三年，他有母亲陪着，那时他的父亲早忘了这个小楼，他和母亲很安逸地生活在这里，听母亲弹琴，看母亲种花。他还记得那时抱着球，玩的满身都是泥巴，而他的母亲手里拿着花洒，俯身浇灌着花朵，又不时地偏头看着自己，满眼都是爱怜。
　　他的母亲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尽管别人都说她是个【妓】女，可是他却记得他的母亲是个很美很温柔的母亲，喜欢抱着他数天上的星星。
　　可是后来母亲走了，他身边多了小海和几个怪异的仆人，小海不过小他几个月，喜欢抱着他，喊他哥哥，那时候小海比他矮许多，就这么扎在他的怀里，抬头眨巴着眼睛，眨巴眨巴着，就笑了。
　　李赫宰进了别墅，一路走着，走着走着这往事就翻江倒海的来了，他记得每一寸地方小海都陪他走过，甚至三楼尽头的那个琴房，小海会一边弹着琴一边说：“哥哥，你瞧我弹得像你母亲弹出的那样好么？”
　　不像，东海的琴艺的很笨拙，远不像他的跳舞，李赫宰就一边嘲笑着他的琴艺，一边思念着自己的母亲。东海就委屈地说：“等大哥来了，我要他教我弹琴。”
　　李特经常来看他们，尽管别人都说他是个可怕的人，连那几个怪异的仆人见了他都会瑟瑟发抖。可是在赫宰东海眼里，那个大哥简直温柔极了，会教他们唱歌，会教他们跳舞。可是大哥有一天再也不来了，仆人说，是父亲把他杀死了。
　　那时起，李赫宰每天都整理琴房，却再没动过琴，他想，那样美丽的琴声再也没有了吧。可是某天，他回了家，美妙的琴声自三楼飘出回荡在院里，他怔忡在那里。
　　《梦中的婚礼》，他和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母亲？
　　跌跌撞撞的爬上三楼，打开门，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李晟敏，怎么是李晟敏？他冷冷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他按住了他。发泄情绪般要了他。
　　也许是掩饰心中的那一丝慌张吧，他竟然有些……动了心。

　　李赫宰走到了三楼尽头，打开了门，好久没有来整理了，可是除了薄薄一层灰尘，一切如故，好像无论他身边站着谁，爱着谁，琴房都是如此模样，干净，安然，静静等着他。走过去，轻轻按了一个键，眼泪倏地掉了下来。二十多年的如今，自己还是一个人。那么多的人打他身边走过，却都是过客。
　　他呆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钢琴，钢琴前似乎慢慢浮现了一个人影，温柔秀美，是他的母亲。他刚想伸手去触摸，人影又渐渐淡去，变成小小的一团，是儿时的东海，快乐的摇晃着脚。他还在微笑的看着，人影又淡去了，变成了温润的李特，嘴里还一张一合，似乎在唱着歌。最后，人影变成了李晟敏，闭着眼，陶醉地弹着琴，干净甜美，一如往昔。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赫宰按着心脏，笑了，转身打开窗，只见月明星稀，树叶飘落，终是秋深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几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