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布西其

3、三

　　我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遇见他，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场所。这是一家颇为有名的夜总会三楼的酒吧，在我诚实的偏见里，这种地方是腐化与堕落的象征。若不是好心的上司带我见世面的盛情不好拒绝，我想我是一辈子也不会踏进这样的地方的。
　　他坐在舞台中间的高脚椅上，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歌。低沉的嗓音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熟悉得异常，昏暗的灯光放纵着黑暗却让我这么清晰地看见他。他的脸上没有我所熟悉的微笑，唯一熟悉的眉略微锁着，不再有学生时代阳光般的气息，可是，为什么，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没有消失，让我没有办法平息自己的心跳。
　　我直直地盯着他，如同我仅有的两次经验，我没有办法收住我的目光。或者我已经被施了魔法，才会这样对一个人没有原则地着迷。
　　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强烈，他一曲唱完，竟抬头看向了我这边。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目光相触，真的有一种被电流击到的感觉。原来小说中的感觉是真实的，那些作家都自己感受过吗，还是别人那么写于是自己也那么写？
　　我的脑子又开始想一些无关紧要的傻问题，在这样的时刻里，盯着别人的眼睛。
　　终于，他先垂下了眼睛，从舞台后面下去了。这一下子，我才回过神来，觉得两颊开始烧起来。太唐突了！我懊恼极了，同时心中也有那么一丝担心，不过很快便坦然了：他决不可能记得一个三年前只见过一面的人。

　　我的好心的上司，也就是我亲爱的表姐，招呼我坐下，自作主张地为我点了果汁，还命令我不要东张西望。谁知她刚坐下，手机便响了，她跑出去接，一会儿又跑进来。我不看她的脸也知道那是怎样一付抱歉的表情。于是我挥挥手，继续埋头喝果汁。她嘱咐道：我马上回来，不，也许要些时间，不要离开，还有，谁来搭讪都不要理！
　　我使劲“恩”着。听到她远离的脚步声，周围还是一样昏暗而嘈杂，于是，有点心不在焉地哀悼着我纯纯的爱情。
　　“你好！”忽然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险些呛到，抬头恶狠狠地说：“我姐姐说了，谁来搭讪都不要理！”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同一届校友？”王寒晖在我的对面坐下，在我呆掉的注视里。
　　“记得。”我过的好一会才意识到一些问题，作势喝果汁，匆忙低下头。他还记得我，不，也许只是眼熟而已，毕竟在一个学校里待了四年，何况我刚才那么没礼貌地注视他，一定是让他觉得遇到了认识的人。
　　然后是一段不短的沉默。我知道他看着我，所以我不敢抬头。我终于体会到被人狠狠盯住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你一点也没变呢，孔雀公主。”
　　这回我是真的呛到了，我剧烈地咳着。他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旁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直到我的气息终于平稳。我低着头，一动不动，我以为我在思考，可是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忽然，我抬头看向他，皱起眉头盯着他，像在看一件毕加索的抽象画。“你，还记得我？”
　　“你都记得我，为什么我就不记得你了？”他笑了，眉眼间有了成熟的狡黠，“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女孩的矜持？”
　　“矜持？”我依旧盯着他，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直到——我嚼懂了这个词的含义，我很想把头埋到地底下，但已经晚了，我看见了他脸上盛满的笑意。
　　矜持，我昂贵的矜持！我仿佛听见心里面美好的回忆连同我的骄傲一块块破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我高贵的矜持啊~~~现在只有王菲可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