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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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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一切的本原是人的被创造。而末日是宗教式反思。关于人本主义、人道主义的讲述永远有很多,我们在浩如烟海的著作里寻觅,想要试图去了解人,并且发现人存在的法则。我们发现了道德、信仰、爱、原罪、救赎。许许多多,不一而足。
罗素的西哲史的开篇,对科学、神学、哲学有相当打动人心的概述。
“科学是确切的知识。它告诉我们的是我们所能够知道的事物,但我们所能够知道的是很少的;而我们如果竟忘记了我们所不能知道的是何等之多 ,那我们就会对许许多多极重要的事物变成麻木不仁了。”
“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神学带来了一种武断的信念,说我们对于事实上我们是很无知的事物具有知识,这样一来就会对宇宙产生了一种狂妄的傲慢。”
以上,是罗素认为的,作为面临着宇宙孤寂的恐怖感的个人,永远在思考着我们所不能解决的问题的原因。
在鲜明的希望与恐惧之前而不能确定,是会使人痛苦的;可是如果在没有令人慰藉的神话故事的支持下,我们仍希望活下去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忍受这种不确定。
我接连几周严肃阅读,并且无力反刍。其实就是没有勇气和决心去反思和表达,于是放任自己沉溺在无边的阅读之中。在这当口,读到了非的二零一三。
先致歉吧,我实在没有能力很好地安排生活,能够有充足的精力,去做到——像一名忠实读者所应该做到的那样——等待更新,充值并永远阅读正版。但请所有同爱非天的朋友相信,我的真诚。
非天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切实存在的,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在现实经验里反思,然后创造出一个个浪漫的故事。沉稳飞扬,举重若轻就触到了能让人酸涩良久的地域。然后渴切地想要告诉他。
(一个伪饭的情绪且就按下不表。╮(╯_╰)╭言归正传。)
《人的境况》是汉娜阿伦特的一部哲学著作,我很皮厚地剽来了这个标题,用来写一些自己的小想法。
先说第一个方面,科幻文特别是硬科幻的写作真的很容易吃力不讨好。尤其是在一部作品中,科幻是作为一个器皿,盛装名为“爱与死”或名为“永恒与末日”或名为“存在与时间”这样的经久不衰的话题,而不是作为展现未图景的技术本身。那么这样的作品(虽然很多),就会很容易在其他方面:如人物刻画,人性打量,心理描述上产生笔力不济,叙述不周。因为关于纯科幻介绍的部分可以占去作者心力的十之八九。我必须得说,二零一三也未能免俗。但这并不妨碍故事在人设和节奏上带给我的惊喜和感动。
另一个方面是,我只是一个人文学科专业的本科在读学生。天资庸常,但愿意做到勤勉思考。读历史或是读文学,实在是受够了史诗般的讲述方式,和所谓的历史唯物主义——which说着人民群众创造历史却对个体经验采取着直截了当的忽视。我偶尔和外公的一些老战友谈天,他们有的是英雄,有的是小人物;有的是庸常的好人,有的是曾经某个十年里的造 | 反 | 派。当时,每一段讲述都会最终归于人生到古终逃不脱枯寂的境地,每一段讲述都让我哽咽良久,让我坚信如何如椽大笔也不是最好的历史的讲述者,最好的讲述,是人的脸。那些神情,如果你亲眼看到,一个老人的神情,那么历史比爱情更让人觉得肝肠寸断。
这个故事里最先让我回味的是“人山人海的炮灰”中几张明媚的脸孔。当我读到那个被人很快遗忘,似乎只是被非用来做个点缀凑个数的小文青,带着一本诗集和枕头早早出走,他要继续在旅途中做梦。这个人的存在意义似乎除了他最初的一句:“我可以给你们说故事。”以及后来刘砚说:“我开始想听故事了。”这样两句话来推进情节的愈加艰险,给故事里的众生加上浪漫游荡的一抹青霞以外,别无他用。但这个人物的产生,却使敏锐的读者能够立刻捕捉到作者的一个努力,非天在努力写出多种多样的人,在天灾之下,做出的多种多样的选择,努力道出众生。努力在末日的语境下对人性进行真切冷静的打量,并尽力呈现它的方方面面。从而得出非天特有的结论“他们早就做好了自己的选择,而结局早就是注定的。”
还有牧师。末日故事里少不了宗教的角色。牧师布道,给人以慰藉。让人相信天上的父,相信永恒的天国,减轻现世的苦痛。我至今都是在国内念书,所以没有上过能够讨论什么是神这样的神学课。我不知道如何思考什么是神,也就不能武断地说我就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我相信圣经里的一句话:“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看不见就相信的人有福了。”能够相信就是福,因为思辨的心灵将永远满腹狐疑地研究,如果必须在无限的希望和无限的未知里面对末日的恐惧,那么能够相信是上帝给人的最好的福祉。
我们的目光由最边角的闪光的小角色向靠近情节冲突中心的那些人物转移。我几乎无法诉说我对闻且歌有多么喜爱。不仅仅是他一片痴心,而是这个少年,经历了残缺的童年、晦暗的青年之后,他心里有着对救赎的渴望,有着对更美丽的能量的坚定向往。从他给自己的灵魂加上无比沉重的罪的那一情节出现(虽然我觉得他的罪有着万全的理由给予怜悯和宽宥),我就知道他一定做好了随时送命的觉悟。但我没想到,他的牺牲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决定放弃生命竟是在一场短促的讨论中,前后必定只用了仅仅几秒。因为他能双手灵活平稳地做好他最后的魔法。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向深海,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能笑着说:“我终于有救赎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这个有着缺陷的天使歌哭。在深深大海的底端,他一定获得了灵魂的冰凉和粗糙。
赖杰的存在一定引起过大讨论。因为他有着一种极为崇高的国家主义的道德论调。我不是学国际政治的,不知道专业领域里对现代社会的人与国家的关系怎么论述(无疑这个故事让我重新有了去研究研究的热情)。我只知道人对国家的忠诚这一要求最明确的提出是因为古希腊的城邦体制。城邦就建立在人对国家的忠诚之上,当然,它带来了灿烂的文明,可是,哪怕在古希腊,我们也无可忽视它的弊端。特别在如今,国家机制满足不了个体生存的需求,公民常常在日常生活里感受不到国家的支持,那么,诉求的不被满足能否成为抛弃国家的理由。或是说,“国家”这个概念能否在一定场域之下与“国土”、“同胞”进行互换,是一个非天呈现出来的,很值得反复论辩的话题。
于是便谈及蒙烽。太平盛世里蒙烽是个不得志的人,他孔武有力,有韬略,重感情,够专一。这些条件其实挺硬的,可惜它们在我们目前所知的2011年,尚不能够说服一家体面企业的人事部门,或是一位爱女(子)心切的丈母娘。而在幻想里的2013,他是拯救了全人类的英雄,是刘砚心里永远的英雄。因为一场灾难,他甚至重生。我真不想去揣摩这期间有多少讽刺和无奈:当然讽刺不是挖苦,只是把相反的事物摆放在一处,让它们自己说明自己。但无奈是真切的,比如在相爱的双方,哪怕其中一方发自内心的了解爱人的真实璀璨的价值,再多的谅解和包容也拗不过社会群体的认知带来的不平衡。群体也是个矛盾体,既抨击着某些标准,又永远三五成群地根据标准来说三道四。
最后蒙烽也不是被道德说服的,他只是不想成为他父亲的耻辱,不想自己给自己下定论是爱人的耻辱。我知道非天想表达他们成为英雄不是时势造英雄,他们也都是出于为己的目的,做自己该做的事,而by accident的成全了自己。
我很爱非天,可这一点上却总让我觉得这里面有着一种过于轻率的理想主义。我是说,它是说的通的,很美好的,可也是很刻意的。似乎道德的境界被作者有意无意地淡化,因为他不想写英雄史诗。我不是说道德的功用不可以被怀疑,我也不支持来自道德制高点的论调,但我只是觉得它的高度不该出于这样的原因被降低。
最后的结局更是对现代文明反思之后,向可以矫正的所有方面进行扭转的一种理想主义。地球弦不仅大自然重新于平地之上重新萌发出绿色大地,还被加强了人性和母性,使文章的科学理论行进到哲学的范畴,星球的奥秘联系上了生命宇宙观。而且,各国铸剑为犁,甚至,国家概念不再明晰。最引人注目的是,人与人之间又变得好客和诚挚。似乎人类被打回母体进行了重塑,我们回到了那个失乐园之前的岁月里,那个可以靠着果园红色的砖墙享受阳光的岁月。非天带着我们回到农场,闻且歌的饭盒里住着一窝小鸟~浪漫、理想、牧笛声响起。
最后,还是谢谢努力的非天带给我们的又一场盛宴。他在用二零一三为所有正切身体会着现代困境的现代人进行有力的梦想和反省。瑕不掩瑜,我一如既往地倾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