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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我十七岁的雨泽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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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并不灼人,抱着雪球坐在天鹅咖啡馆前喝一杯卡布奇诺,听别人善意友好地叫一声‘Fresh’,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渐渐成了我每天的习惯。甚至有时候我可以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Hi,Fresh。”一位年轻帅气的意大利小伙招呼我。是的,我叫Fresh。和若干年前红极一时的偶像女歌星的名字一模一样。但是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几年前的那个Fresh,他们只知道一个在这里举办过几场画展的画家叫Fresh。其他一无所知。我喜欢这样,这一个单纯的环境下,自在的过我现在的生活。
“Hi,Bill。”我也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是这的服务员。很开朗的一个年轻人。也许也是因为他,现在的我能坦然的接受陌生人的目光,能在人群中自在的笑一些我认为可笑的事。那么我已经学会了你最爱的开朗了,而且生活得很好,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把我揽进那个我依恋的怀里。
对了,这里是布鲁塞尔,正时值春天。虽然这里纬度与我国的“北极村”漠河相当,气候却似大连般温暖,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景色秀丽。我记得这是小学课本里的一篇文章上的句子,文章名好像叫《布鲁塞尔大广场》。而现在的布鲁塞尔真的是一片繁华似锦的模样,让人留恋。
来这的时候是九月初,Bill第一次过来招呼我。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对话。他告诉我,如果我能早几天来就能看到这里两年一度的八月“大广场鲜花地毯节”。说这话是他眼里闪着光芒。很美吗?我问。当然,简直美得盛收?他会几句蹩脚的中文,却怎么也说不好。
美得盛收?我好笑的听着他指手画脚的形容地毯节的盛况。应该是美不胜收吧。他说完后我纠正他。Really?嗯。我点头。他露出羞涩的笑容,像个孩子般可爱。然后他又说,他喜欢中国的文化,曾经自费去过中国一次,那次的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你去了中国的哪里?我问。Shanghai。他说。这下轮我问Really。我们曾距离那么近,说不定我们曾擦肩而过。我惊喜地说。
Of course。他得意地说,手中端着的咖啡差点洒出来。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说着上海的繁华与风土人情。我陷入到深深的时空回忆里。那里曾经有过三个女孩,她们在那曾发生过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这是一个稍长的故事,Bill,你愿意慢慢听我讲给你听吗?
当然。
六百多个日夜,我都独自度过,我急需要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把那些鲜为人知的,就要在我心里发霉腐烂的过往将给一个人听,陌生人。
所以,Bill可以说是最佳人选。
Chapter 1 再见,我十七岁的雨泽村
“西宁啊,快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一收,要下雨了。”奶奶在厨房里冲着阁楼里的我大叫。明明就是她离院子比较近。“好。”虽然会有点小抱怨却还是乖乖打开阁楼的小木门走下楼去。呵,这是我十七年来的秘密基地,没有人进来过这,包括与我相依为命十七年的奶奶。我喜欢在昏暗的晚间一个人静静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感知一份来自这小阁楼的古朴与安宁。我也喜欢打开与关上小木门所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总觉得有种很旧的气息,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很旧的气息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哦,对了,这里还是我的秘密画室,我喜欢没事的时候在我的画板上随意的涂鸦。
“西宁,你怎么还不下来啊?磨磨蹭蹭的在干嘛?雨就要来拉。”我又听见奶奶洪亮的声音不断冲厨房传来 。“哦,就来就来了。”我急急从楼梯上下来。来到院子,将衣服一件一件从竹竿上收下来,抱进房间。刚进房间就听见雨水掉落在屋檐上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带着一种急促,从天空掉落下来。很小的时候就听说雨水是天空的眼泪,那么雨儿呀雨儿,你怎么就这么着急着从上面掉到地上来呢。是你不愿成为天空的泪水还是你向往自由?我趴在窗边开始观赏雨景。
干涸的马路很快就被润湿,窗外有行人急匆匆地跑过,都是些被天气预报所欺骗的人吧,因为昨天预报说今天会万里无云。听到这个消息时奶奶还眉开眼笑的说,雨泽村的雨终于可以停停了。也许是因为名字的关系,这里常常下雨。奶奶说这里曾经是嫦娥的泪池。我问奶奶为什么是嫦娥的泪池,而不是织女?奶奶想了想说,其实世人都错怪了嫦娥,认为是她一个无情无意的女子,一个人偷吃了仙丹而独自成了神仙,把深爱她的后裔留在了人间。但其实在那些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嫦娥常常坐在池子边以泪洗面,久而久之,那个池子都变成了嫦娥的泪水。那时我还小不懂那些缠绵悱恻的爱与恨。只是傻傻的一再追问奶奶,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奶奶始终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西宁,下来吃饭了。”有时候我真觉得奶奶不该是个将近70的老人,她身上的活力连一些身强力壮的小伙也比不上。有一次,邻居家小孩午睡醒来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开始哭。奶奶一听就急了,连忙跑到隔壁去敲他们家的门,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撞门又是锁着的。而里面的小孩又哭得一声比一声凄惨。奶奶二话没说就往镇上跑,因为那时只有镇上才有公用电话。而小镇里我们这儿足有两公里路。徒步要走很久,但是奶奶硬是走到了镇上打到了电话,找到了他们的父母,原来他们都到亲戚家去了。然后奶奶又是徒步走了两公里才到家。而她还是不放心那小孩一个人呆在家里,就叫我翻墙过去看看。结果那小孩没事,反而是我从墙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右手。打了整整一个月的石膏。那家人回来后特意登门致谢。而奶奶只是笑呵呵地说,都是几十年老邻居,何必这么客气。
是的,这的人经受了雨露的洗礼而成长,奶奶说这里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古朴的气质。他们的祖辈父辈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因此这里对于他们也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奶奶就是生活在这一辈子的人,所以隔壁邻居都对她的为人十分赞赏。“我们把钥匙交给余阿婆,我们放心。”后来只要有人有事外出,他们就会把钥匙交给奶奶保管。奶奶也总是乐此不疲得体他们掌管钥匙,有时下雨了,她就会跑到他们家替他们收衣服。这让我常常想到日本小说家岛田洋七笔下的超级阿嬷也是这么乐观,这么充满活力,即使生活再怎么困苦也还是会笑着面对。
“西宁,你又在做什么?快下来,菜都凉了。”奶奶又开始喊了。“哦,来了。”从窗边回过神来,走到客厅。其实称它为客厅,这并不确切,因为这实在很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客厅。“奶奶,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在桌边坐下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是我最爱吃的醋溜土豆丝。“快去洗手。”奶奶敲掉我手里的筷子,命令我。我乖乖起身去洗手。饭前洗手是奶奶的规矩。
“西宁啊,开学了你想要一个什么开学礼物?”奶奶往我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土豆丝,问我。奶奶做的醋溜土豆丝永远那么可口,酸酸甜甜,清脆爽口。我往嘴里夹进一大筷。“嗯,我想要奶奶永远陪在我身边。”我知道奶奶一个人养我不容易,能供我上到高中更是对我天大的恩赐。我怎么还能再奢求更多?“这孩子。”奶奶看了我一眼,眼里是宠爱但我还看出一丝无奈。
奶奶这些年为了供我上学一直都省吃俭用,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曾经也想过辍学帮奶奶分担家事,但她告诉我,知识就是力量。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因为奶奶这一生都没有进过学堂上学。但我却永远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神情是那样坚定。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提过辍学的事。我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才对得起她。
因此当我成了整个镇上唯一一个考上市里高中的孩子,奶奶为此高心了好一阵,逢人就说,我家西宁呀,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拉。我也很高心,我终于成为了奶奶的骄傲。但却暗暗担心市里高中的学费应该很昂贵吧。奶奶似乎看出我的忧虑,西宁啊,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学习。
“西宁,多出去走走吧,你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这样不好。”我似乎能听见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淡淡的忧伤。她老说我是一个太过安静的小孩,这点一点都不像她。我承认奶奶的性格我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但是我这样的性格是继承了谁呢?我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我父母的样子。或许我这样的性子是随我母亲吧,她该是一个如水般的女子,她有着精致的面容,姣好的身段,说起话来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带着江南女子该有的吴侬软语的特质。她哭起来应该也是那种轻轻的啜泣,不会太大声却足以让人心疼的想把她一把揽进怀里。
“西宁,你小时候不是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吗,叫上她两个一起出外面走走看看嘛。我记得你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呀。”奶奶说的是小凉,我家以前的邻居。这一带只有我们两家是小姑娘,所以我们两个从小就要好,虽然我和小凉同岁,但奶奶总说小凉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因为那时的小凉就已经很会照顾人了,和小凉在一起我就像个孩子。但是后来她们全家都搬到大城市去了,听说是她父亲在城里谋到了一个很好的职位,所以举家搬迁。从此也就失去了联系。“我已经很久不和她联系了。”我说。“她临走前不是给你一个地址和她家的电话吗?你可以去找她呀。”奶奶总是那么睿智的揭穿我。
“过几天再说吧,这几天我想把我的房间整理整理。”我又找理由。“房间我可以帮你收拾。”看来奶奶今天不打算放过我。“她留下的那张纸条不知道被我放在哪里了。”我又编理由。“我已经帮你找出来了,喏。”说着把一张有点泛黄的纸条放在饭桌上。借着昏黄的灯光我依稀看见上海这两个字样。“啊,西宁,你考上的中学是不是也在上海?”奶奶欣喜的问,昏黄的灯光下,她头上的白发熠熠生辉。
“嗯。”我回答她。“那你岂不是和小凉在同一座城市拉?这样不是很好,以后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多少也有个照应,这样在外面我好放心。”她说着用力揉揉自己有些混浊的眼睛。“奶奶——”我轻唤她,今晚有些伤感。我用手握上她干干瘦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