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扑克牌系列》踏月赶蝉

3、真爱无痕（上）

　　以孤独开篇

　　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轻轻抚过我的脸。闪烁的霓虹伴随冷风远去。我下意识的用脖子上的围巾抹了抹鼻子。

　　轻柔的斥责声没有再响起。玲已经离我而去了。现在，她正在法国朗茨大学上着课吧，按照她的习惯，现在应该是在上课时间偷偷吃着苹果……我不禁摇了摇头。

　　“又拿围巾擦鼻子了，真不是好习惯！”每逢玲这样嗔怪，我都会呵她的痒痒。可是，看着褐色的夜空，我突然发现，自己真正是“形影相吊”。寂寞，孤独，这枚苦涩的果，是我亲手栽种的，我正在品尝收获，而没有半点喜悦。

　　我没有怨言。

　　傲气使我蔑视寂寞。或许，我这一生注定与坎坷相伴，无法给郑玲子——我的女友带来永远的幸福，但我的心里已经拥有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在今后的岁月里，我将骄傲我的拥有，将会对它无比珍视。

　　彼此真的相识过

　　“上大学了！”我欢呼着，来到向往已久的北京理工大学。为了在心目中的学校就读，我不惜滚到胡乱抓丁拉夫的武汉某大学矿山自动化专业煎熬了三个月，又称病退学，溜回家乡屈尊补习班补习了一年。想想也活该，谁叫自己眼高手低，偌大一张自愿表，就只填北京理工大学。结果分数和现实有了微小的差异，不得不灰头土脸了一回。红色的录取通知书飞来，学校一栏就让我不太能接受，专业更让我大失所望……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安顿好住宿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份体坛周报。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意甲联赛刚刚赛完新一轮，我的偶像罗伯特·巴乔似乎又有上佳的发挥，看来他入选国家队，带领意大利队夺取98年世界杯的希望一定“大大的有”。北京理工大学的地理位置算是市区，所以体坛周报应该很畅销。不好，现在已经是下午17:40，体坛周报搞不好快卖完了吧……兵贵神速！

　　“最后一份！谁还要啊！”离报刊亭还有50米就听见卖报刘大叔的吆喝。今早上一到学校，我就先花了两个小时和刘大叔套近乎。他意志也不顽强，一包红塔山就轻易摆平了。再加上北方人特讲义气，不一会便拍着胸口嚷嚷：“不是我吹牛，只要有我，体坛周报绝少不了你的份儿！”嘿嘿，我挥舞着钞票，以短途冲刺赶到报刊亭。却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同学从报刊亭后面绕了出来，一手挽着刚洗过还没有干的头发，将一张100元的大钞递到刘大叔手里。“刘大叔真好！是为我留的吧，谢谢！”嗓音微微带沙，却象无锡的酥糖，甜到了极点！真是物质精神双重诱惑！

　　这这这……刘大叔，我相信你立场坚定，应该不会被女色打动吧！我心里祈祷着，慢慢观颜察色。

　　“玲子，你来得可真不巧啊，不是我不想卖，我没有零钱找你哪。”刘大叔黝黑的脸也因为不好意思而泛出了红光。这一下峰回路转，我急忙递上手里决定一份报纸命运的1.2元，“我有我有。刘大叔，我就知道你已经没零钱了，特地带足了零钱来的。”

　　白衣女生一愣神，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俏脸儿气得红霞飞舞。“你忒也贫嘴，难怪没个女孩子看上你。玲子可是这儿的常客了，要不是我没零钱找她，就一百个你也全丢一边去。”刘大叔挺尴尬，还是很不情愿的把报纸给了我；看来明天又要用掉一包红塔山了。“是我运气好，是我运气好……”我边翻看报纸边讪笑着答应，转头就走。全没注意路边放的自行车。于是“轰”的一下，自行车趴在了地上，我趴在了自行车上。报纸飞出老远。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学生，见了报纸就不要命了……”刘大叔显然吃了一惊，走出来将扶我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右膝盖跌破流血了，疼得我直咝牙。

　　“……给，你的报纸。”一只手将报纸递给我。我抬头一看，是那位叫玲子的女孩。虽然她还绷着脸，但是目光里已经掠过了一丝关心的柔和。然后她掏出一张餐巾纸，弯下腰，递给我。

　　玲子起身，看了看我手里的报纸，咬着嘴唇，并不说话。凭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我知道她也在看关于巴乔的报道。我于是将报纸放到玲子手上。“报纸送你。明天我在图书馆等你，到时你可不可以借给我看？”

　　玲子楞了一会，笑了。“好的。明天上午10点。你……你也喜欢巴乔？”我点点头：“谢谢你的纸巾。”玲子掏出一包纸巾给我，笑盈盈的转身离去。

　　玲子扭头的一刹那，我分明闻到了一缕淡淡的发香。虽然很隐约，却清晰的飘荡在我的心底……

　　刘大叔给我拿来了蓝汞。对着我左右打量，不住摇头。“你小子，看不出来，还真有两把刷子。说给大叔听听，刚才那一跤是不是故意摔的？特意准备零钱，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买体坛周报，肯定别有用心！”

　　“您说啥呢？我一点儿不明白！”我的确不知道刘大叔怎么回事，突然大放厥词起来，难道这一跤跌得那么有水平，象世界级球星的鱼跃冲顶？我也是踢球的，怎么一点也不觉得？

　　刘大叔哈哈大笑：“在我面前你还装洋蒜！明知道玲子喜欢巴乔，故意来和她争最后一份报纸！又特地摔倒，最好带点儿伤，让玲子心疼你；之后无以为报，拿报纸相赠，再之后便是平川大道，畅通无阻！”他越说越神，居然还带几句武侠小说的用词。“你这家伙相貌平平，心眼可鬼得不行，居然达到了追女孩子的最高境界——无招胜有招！没有手段就是什么都是手段，没有地点就是到处都是地点；泡女孩子连我的报亭也不放过！我呆这地儿十几年了，这几手还头一回见了。阁下武功过人，佩服佩服！瞧你现在的形势，今早那包红塔山也是物有所值！哈哈！”

　　我这才明白，刘大叔是在说我处心积虑想去追玲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自高中以来用真诚待人，所交女性好朋友无数，玲子一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又何必如此劳神，为她大动干戈？话又说回头，我向来自傲，又怎么会低三下四、不择手段的追女孩子？

　　“你还不承认？偏要装得脸不红心不跳的，省省吧！我刘尚阅……那个什么无数，从不会走眼的……”

　　“快闪快闪，再和他纠缠下去，恐怕后果堪虞……”我连忙道了声再见，走回男生宿舍。

　　次日上午十点，我在图书馆门口准时见到了玲子。仍然是一袭白衣，齐肩的长发，在近午的阳光下荡漾着点点流金。我不得不承认，玲子是属于“丽质天成”那一类，和以前的朋友敏敏、眉虹、Rose、冰琳一样，相貌和气质俱佳。

　　玲子右手夹着书，左手拿着报纸，冲我说：“你好。”

　　我当然没有失魂落魄。“不不，巴乔好，我就好。巴乔不好，我就不好。”

　　玲子笑出声来。“傻瓜，巴乔会不好吗？他又进球了。看报纸吧。对了，我姓郑，郑玲子。可以叫我玲子好了。你呢？”

　　“我姓江，你叫我队长好了。名字么，不告诉你。除非……”我开始卖关子。感谢上天给予我一个灵光的脑袋，还有一张油滑的嘴巴，这样无论和同性还是异性打嘴仗，我从来都是大胜对手。但对玲子这样的女孩，我倒反觉得有些过分。

　　“不用除非了。不说也好。我也不想那么深刻地了解你。”玲子仍然笑容可掬，但她的傲气令我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女孩子才有内涵，我喜欢……”

　　“很好。”我接过报纸。“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借我报纸。明日奉还。时间不早了，再见。”要比傲气，谁比得上我？

　　玲子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诧异。“……再见。”

　　开学不久，学校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足球联赛。学院开始征召学生组队。于是我报名参加考核。凭着自己的技术，终于在学院队里打上了替补。这一年我们打进了八强，与六系在120分钟之内互赠鸭蛋，最后点球决胜中惜败。我六场比赛从头到尾把板凳坐穿，憋闷得不行！

　　当天晚上，我垂头丧气的到食堂打饭。随便扒了几口，就坐在一旁生闷气。“明知道我任意球有一手绝活，就是因为我身材瘦小，老让我替补替补！这不，今天的比赛六个任意球全他妈浪费了！要打进一个……高中还是校队队长呢，今儿可好！”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教练不用你，是他的失误，没准他现在正后悔呢。”我抬头一看，是玲子。“和巴乔多学着点。明年这时候，你就应该大显身手了。”一句话让我彻底释怀——我为什么会这样优柔抑郁呢？这不是我的本性。我朝玲子笑笑。“谢谢。唉，真悲哀呀，从来都是我开导别人，今天倒反让你来开导我，老天真是偏心了……”

　　玲子奇怪地问：“老天偏心什么？”

　　“老天照顾你是女孩子，虽然我有一瞬间的烦恼，但我狠不下心来赶你走，只好让你安慰我了……”

　　“你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玲子笑得弯了腰。

　　“要不怎么做你的队长？”我大剌剌的抱胸正坐。玲子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又什么时候成为你的队员了？”

　　从食堂出来，我习惯性地要点上一支烟。玲子的脸立马黑了下来。“难怪打替补，你还抽烟呢！这以后可甭想在球场上招摇了！没个体力打底，你技术再好也没有用！想出风头，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呀。”我看看手里的红塔山，又看看玲子，“嘿、嘿”的叹息了几声，把烟收进了口袋里。“回去我把烟送给舍友。冲着你这个朋友的面子，我这辈子算是和香烟走背字儿了。”

　　玲子抓住我的手，拍了拍：“这可要说话算话啊。”我脸上一阵热乎，可能这就是害羞吧。想摔开，但又不舍得摔开。

　　走到路口，我要左拐了。玲子却是要右拐了。看来这条路不怎么吉祥，让两个朋友分开，是凶兆。等我做了海淀区规划局局长，我一定要把理工大的男女生宿舍规划到一块。

　　“……今天，江如枫很感谢朋友郑玲子对他的安慰。”我嗫嚅着，说了这样一句。

　　“如枫？真是个好名字。对了，曾经听你说过你不喜欢主动把名字告诉别人，今天为什么告诉我呢？”玲子怔怔的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们彼此真的相识过。我很高兴，你是我的朋友。”我费好大力气才说完这两句话——表白是很浪费卡路里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表白都一样。看来今晚上我又要吃消夜了。

　　然后我就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头。玲子的发香，还有她的柔致，差一点让我第一次不曾克制。

　　北京的秋凉了，我的心却是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