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扑克牌系列》踏月赶蝉

10、偶遇

　　偶遇

　　3个月的试用期过去了。我顺利转正，因为出色的工作和牢记之前老爸的叮嘱：“你是靠了舅舅的面子进去的，不要给你舅舅丢脸。”

　　正式的工作任务分配下来了：我和同事大吴一起，负责用计算机财会系统操作审核夜间酒店所有帐目及所有夜间消费的流水单（也就是原始凭证）过帐，顺便维护整套酒店会计系统——从软件和硬件上。时间是晚20:00到次日凌晨5:00。两个人轮流上班，上一天休一天，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的班长是一个自称“心已经老于实际年龄”的和我差不多大的男性青年，姓徐，外号叫田鼠。他已经27岁，是个老实人，工作经验很丰富，态度又认真，财务部经理刘大姐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平时他对两个下属只起个监督作用——除了周末，每天晚上都来，但却只是睡大觉——因为一般他不用处理什么小事情，只有大事情才需要叫醒他。10月份的晚上还是很热，财务部四处都开着空调。我还是象以往一样，将单子输进电脑。到了凌晨一点，当看到号码为004517的流水单上的金额时，我的脑袋不顾清凉空调的镇压，开始冒汗了。

　　“时间是23:46，金额居然是……”

　　“人民币38 000元！费用名称是场地租用费！这张单是哪里的？威瑟桑拿！这这……瞎来！这么晚去哪里弄出这笔巧立名目的巨额费用？”田鼠的瞌睡虫被三个零以面目全非脚踢得不成虫形，从温暖的被窝里连滚带爬跳下床来。“走走走，我们去大堂前台查查单脚。”于是我们两个换上制服，打好领带，往前台而去。

　　前台值班的刚好是收银副主管小芬，她的嘴很快（而且财务部内部消息，她对田鼠青眼有加），一见我们来到就说：“就等着你们来呢。是不是因为这张单据？这费用有问题。”

　　田鼠和我仔细核对了所有过脚的单据之后，我不禁说道：“怪了，单据是对的，总数和每一笔明细数目都没有问题……”

　　田鼠照例搓着脸，沉吟着说：“那就是金额有问题。可能是小费，但也太高了——我之前见过消费，都是几百或者一千挂零的，就只见过一笔4 000的……”

　　“4 000！”我跳了起来。“不会吧？这些人这么有钱？那为什么不见给我？”前台所有夜班的人员听得此言，轰然笑开来。

　　小芬笑得似乎花枝招展。要不是看在田鼠的份上，我那刻薄的嘴立刻会吐出一整串完全粉碎她自尊的激光制导炸弹。“阿义，拜托你照照镜子再说这句话吧。等你有了天香国色，估计不止38 000，可能38万都会有的。”

　　田鼠还是比较容易恢复正常的。“阿义，走，我们拿原始单据到威瑟桑拿查一下。说不定是他们写错了，多了一个零呢。”

　　“好的。”我答应了。

　　“威瑟”桑拿里面金碧辉煌，可以用“极尽奢华之能事”来形容了。我们在颇热闹的歌舞娱乐厅里找到桑拿的收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只看了单据一眼，便很轻蔑地笑起来。“你们连这都管？这是今天一位爷高兴，给我们小蔓的小费。这样写是为了可以报销。连这都不明白，脑子少根筋啊？”

　　在场的一些男男女女笑起来。田鼠脸红得像关云之长，非常尴尬，生气又不是，道谢也不是。可我却不像他那样老实了。这家伙惹毛了我，我要给她一个教训。

　　“抱歉，请你再说一遍这张单据的款项是怎么回事。”

　　收银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今天一位爷高兴，给我们小蔓的小费。这样写是为了可以报销……”

　　我马上打断了她的话，硬硬地说：“你这样说不就完了么？又不是给你的，哪来后面这么多废话？你以为你是谁，这么大口气说话，张嘴就伤人？”

　　娱乐厅里的一些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小姐见势头不妙，连忙上前打圆场：“先生，消消气消消气，进门都是客么……”

　　“请你注意：我们不是客人，只是酒店的财务工作人员，为了自己的工作才来咨询的。可是你们这位收银小姐的态度实在让我感到恶心。”我对田鼠说：“鼠哥，我们走吧。”田鼠这会胆子也壮了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扭头就向外走。

　　我却冲着收银小姐“嘿嘿”冷笑，说：“就凭你这双眼，也敢看人低？”一时间众人脸上勃然变色。

　　回到财务部，田鼠对我说：“阿义，好样的！替我出了这口气。但明天你一定会被投诉，搞不好还会丢了这份工作……”

　　我心里打了个突，但脸上仍然满不在乎，说：“丢就丢，谁怕谁呀。我就不信，出去以后找不到更好的。”

　　田鼠左思右想了好一会，说：“不过以刘大姐的为人，她应该会护着你，而在处罚上做一些表面文章。不要紧，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说话。好了，工作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财务部召开了特殊例会。内容就是讨论我昨天晚上的行为。威瑟桑拿的老板真的投诉到了酒店人事部，并说我影响了桑拿的声誉和生意。人事部经理裴宣来到财务部列席会议。田鼠首先讲述了昨夜发生的实际情况，并着重强调，我是在为他出头。刘大姐又询问了我。我只有实话实说。在征求了裴宣的意见之后，财务部领导决定：对我处以重大过失处分一次（只要遭受两次重大过失处分就要被炒鱿鱼），扣除当月全额奖金，但不通报全酒店。

　　我心里只在冷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要是通报全酒店，下层的普通员工知道了真相，这帮狗屁领导还用混么？

　　会刚开完，刘大姐就叫住我：“赵天扬……不，阿义，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走进经理办公室，关上门。刘大姐一改开会时的锅底脸（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德国鲁尔煤矿工人队队员的老婆呢），微笑着小声对我说：“开会时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你没有做错。那种人就应该骂。不过这种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希望你明白刘大姐的难处。给你的处分决定裴宣那里也不会存档的，月底就会划掉。奖金也不会扣你的，说说而已，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我吁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谢谢刘大姐关照，谢谢了。”

　　“哈哈，小滑头。不过记住了：看不起他们是应该的，千万不要和他们在公共场合较那股牛劲。和几条疯狗对吼有啥意思？”

　　“呃……”我心里面早就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现在要刘大姐来教我，还真是丢脸啊……

　　“好了，没事了，该去哪去哪吧。今天你休息呢，别在酒店浪费时间。”刘大姐神气活现地又加一句。出了财务部，就和威瑟桑拿面对面了。这时几月前面试后见到的那女孩子正从里面走出来。今天她穿了一件火红色T恤，一条雪白的七分裤，而不巧的是，站在桑拿门口“值勤”的竟然是昨天晚上的那位女收银。她看见了我，不由得脸色铁青，然后对在女孩子耳边说了一些什么。女孩子于是看过来，俏脸上满是不豫之色。

　　我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向前走——阿乐开着他的捷达在等我。“阿义，那妞是谁？老是看着你。这里的妞听说都挺……”阿乐说得很小声，还贼笑不已。“别乱说，我昨天晚上砸了他们的场子。”

　　阿乐吐吐舌头。“你真是个问题人物……”“得了得了，不要说这种蹩脚的台湾地区式国语了，免得丢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