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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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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当容榛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淡淡的鱼肚白浮在窗户的边缘,这时他才有时间与机会打量这个已经渡过了一个晚上的房间,是指全部,而并非只有天花板。不过三分钟之后便放弃,这个房间有着所有出租房该有的特点,简陋,粗糙,没有人情味。
身旁没有人,这间房也很安静,容榛翻个身将被子蜷紧,等待手机闹钟响起后起身,冷风让他抖了抖。
卧室的旁边是一间工作室,没有门,四面是书柜,大多数是有关设计与法文,德文书籍,正中是一张大桌子,长度至少两米四,有几块可以升降成任何角度,看样子平时上面会堆满各式各样的纸张与设计稿,可是现在,那里只有一盘包好的三明治与牛奶,分外醒目。
容榛挑眉,尔后他退出了那间房间。
不能吃天下掉下的早餐,合什。
自从五年前父亲因病亡故,母亲潇洒弃家,而自己又要以毛头小子的身份接手容氏时,就已经明白了这句话,不管是什么样的得到首先都得付出。
回到家时,宋颂已经在图书室等他。
窗外的阳光以四十五度角从玫瑰窗透过来,留在深绿色的地毯上,浮起一片金光斑驳。宋颂的身影在书架间流连,圆拱式的拜占庭建筑,穹顶间绘有热烈奔放的希腊诸神在顶端看着他们。
“这间书室真有你父亲遗风。容榛。”
“他喜好奢华无度。”容榛甩甩潮湿未干的头发,把椅子拖到窗下,然后在阳光下蜷起脚坐上去,像猫一样眯起眼,“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一百年的福气四十年就用完了。”
“是人有旦夕祸福,悲欢离合。”
容榛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自己都已经不大在意,“什么事情能让你一大早就过来?我记得一个星期前某位还勒令我放假休养。”
“我是考虑到容氏总裁晕倒谈判桌前这条消息传出来太不好看。”
容榛忿忿然抓过桌上文件,“如今敬业都被狗踹。”
“我已经被踹许多次。”宋颂头也不抬,继续将文件继续拿出来放在桌上,见他还差些许距离不便拿到就又往前推到手旁,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过好像你也没有静养。”
“每个人静养的方式不同。”容榛俯首翻看文件,然后签名。
宋颂将他签好的文件一并收好,“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普通的静养?”容榛咬着笔帽笑开,“比如?”
“丫头邀你这个周末来家里。”
“又是向我告状?”
宋颂是当年容榛甫接手容氏时便寻觅到的良伴,共打天下的左膀右臂。不过这人却是书痴,恨不得日日抱书而眠,休假从来都是逛遍大小书店,看到三更半夜,气得家里的小丫头常常跳起脚来,他这做哥哥的,只能看着跑来述苦的妹妹苦笑。
宋颂好笑,“她是觉得你常常一个人,所以炖了汤来滋补一下你这个哥哥。”顿了顿,容榛诧异的看到他的大特助与干妹夫竟然会用难掩兴奋的表情说道,“还有,你要升级了。”
容榛愣了愣,升级?片刻之后恍然醒悟过来,“天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才知道。”他笑得很有未来爸爸的满足感。
“恭喜你。”容榛微笑。
只比他小一岁,却仍旧像是长不大小孩般的丫头,竟然转眼之间便要为人母了,容榛看着车外的景色出神,纵然是母亲弃他于不顾,是于心底之中他仍旧是对于女性抱持着近乎膜拜的心理,腹中可以孕育着另一个生命,这是件多么神奇的事情。
那么该准备什么送他们比较好?容榛穿过公园,他想自己去挑礼物。是BB服?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看来还是选摇篮更好,上次悬上可以飞的木马,飞行的时候会在哗啦哗啦的音乐。
早间还透明无垠的蓝天白云现下有些阴沉,起了大风,容榛仰头看着天空,本来坐在公园里的人纷纷起身收拾随身物件,准备离去,却仍有人还在椅子上面稳如泰山,米黄的格子围巾将他的脸孔包进大半,一袭深褐色大衣。
他正将面包撕成小屑洒向湖面,那里有几只天鹅姿态优雅,雍容华贵,交颈缠昵,悠闲自在,深绿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只是这身影怎地显的熟悉?
容榛看着他的侧面,轮廓深遂,眼睛在云的阴影下带上一层天青色。当夜间才会出现的角色突然鲜活在了白天,他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才能调适好。
去SAY HI?可是彼此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或者装作不认识?如果他不是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这条建议会完全采纳。容榛很犹豫,然后老天飞下来一张纸替他做出了决定,只不过老天爷是近视线,这张纸的着陆地是他的脸,还带着面包的香味。
容榛把纸从脸上拽了下来,正好看到纸的主人从围巾里探出来,看他,然后微笑,琥珀色的眼睛像阳光从云后面跳了出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反差,当你已经看到一个人最为赤裸的一面,以为这就是最贴近的距离之后,却又发现他竟然还有另外一面,有着出乎意料之外的干净。
一瞬间,他坚定了过去打招呼的决定。
男人把他的东西放回到自己的一侧,当容榛坐下来时,他闻到身旁传来浓重的面包香味,他的包和他的人都有这种味道……,也许应该叫他作面包超人。
天鹅发出几声高昂叫声,在湖面振翅。
面包超人重新缩了回去看着天鹅,把剩下的一口面包塞回到嘴巴。
容榛半靠在椅面,坚硬的木条让他觉得硌的慌,于是便将手收回到身旁,然后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纸推回到他面前,“还你。”在他伸手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容榛并未松手,“是你画的?”
“怎么了?”面包超人有点化身成面包狼人的迹象。
容榛收回手,“没什么。”
“送你。”
容榛坦然收下,然后看着纸上的自己微笑,“这是你纪录成绩的方式?”然后又侧过身子去看他的画夹,回眸时,却是发现他定定的看着自己,说真的,那一刻,容榛并不想看到有人用那种眼神注视过来。
如果没有互视的瞬间,也许他会很浪漫的说,这是想你的纪念。
可是片刻之后他点头,“对啊。”
容榛淡淡的看着他,扬手把画给扔了湖里。那张有着猫般挑衅眼神的自己慢慢被浸透,然后被天鹅滑过的涟漪晕开,逐渐沉没。
“还有。”他又递过来一张。
然后又是一张。
仍旧还有一张。
……
他跑开买咖啡,把整个画夹交给了容榛。
容榛愤怒地合上画夹,这家伙的成绩只有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