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白头孤客

1、第 1 章

　　夏天到了，一切可以象征着夏的事物都在这炎炎的烈日下，肆无忌惮的叫嚣着。这时候如果到外面溜达一圈，不出十分钟，后背的T恤上就会映出一块被细汗浸湿的地方。全身又热又粘，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食欲了。所以说，夏天用水果当饭是最好的选择了。就算只是在脑袋里想想那又沙又甜的冰镇西瓜，身上的暑气也会消了不少。
　　陈夏就是这样了。
　　在春末别人还都是穿长袖的时候，她就换了短袖。夏天刚到，女孩儿们还不怎么好意思穿鲜艳的裙子，陈夏已经穿上了吊带。算命的说她命格属火，名字取一“夏”字，正是希望夏天能平安度过。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对她来说夏天确实难熬。饭菜是一口也吃不进去的，好在学校里有个不大的菜市场，要买水果也很方便。也许命里注定，这个夏天，陈夏要与“水果”结下不解之缘。
　　菜市场不大。里面的夹道不过一米宽，两侧的果蔬摊位却又大又密，刚一进去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西瓜，沙瓤，保甜哎。。。”
　　“日本水晶梨，倍水灵”
　　。。。 。。。

　　陈夏喜欢听他们叫卖，喜欢听他们编的各式各样的词儿。她觉得只有这样，当人们烦躁一天的心在傍晚休息下来的时候，才不会显得死气沉沉。
　　陈夏一边走一边瞎看着，却被前面的一个摊位吸引了过去。摊位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光头微胖，脸很红。他没像其他摊主一样，见着来人便殷勤的问要买什么，而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挥着扇子赶苍蝇。那种爱买不买旁若无人的样子，看了就觉得滑稽。
　　陈夏笑着问：“老板，草莓怎么卖啊？”
　　男人递过来个塑料袋，没说话只用扇子指指上面的标价。
　　陈夏心想这么拽，连人都不理。可冷不丁男人张口了，
　　“我这草莓是全市场最好的，这方面我是专家，你看多新鲜哪自然美，跟你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
　　哈，陈夏受不住这么大的反差没憋住一下子笑了出来，真是个怪人，随口便说：
　　“光看着好看是没用的，重在好不好吃”
　　陈夏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但接触久了就会她发现骨子里透着一股活泼劲儿。
　　男人一听有点惊讶，没想到眼前的小妹妹能反驳自己，
　　“你说我的草莓不好吃？我在这摆摊快十年了，还没人说我的水果中看不中吃的，来来来”
　　说着抓起一个草莓就放到陈夏的嘴边，
　　“尝尝尝尝，不好吃我不要你钱。”
　　这一举动着实吓了陈夏一跳，随后她脸刷的一下红了。一个水果摊老板喂自己吃草莓的举动，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还好老板是个怪人，看她不吃也没再坚持，转身拿起扇子又开始赶苍蝇，
　　“小妹妹，吃一次就知道我的草莓好不好了，”
　　随后一直自言自语，再没同陈夏说话。
　　回了寝室，陈夏把刚刚发生的趣事讲给舍友们听。
　　“你说的是不是进门左手第三家那个大光头”陈夏的好友陶菲皱着眉头，好像接下来要通知什么坏消息似的，“以后别去了，那个人这里不正常”说着还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他见人就没完没了的唠叨，跟祥林嫂似的，别去了，啊”。

　　陈夏看见陶菲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禁调侃
　　“菲菲，别说你现在这个表情真有点像那个大光头”。
　　啪！陶菲朝陈夏的后脑勺就是一掌。

　　陈夏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记得是哪个名人曾经说过，没有任何东西会比记忆还珍贵。虽然日子平常琐碎，但是她的日记里总会妙趣横生。每篇日记的结尾都会有一个数字，那是距离孙禹回国的日期。在日记本里陈夏跟所有小女生一样，对爱情充满了热忱与期盼。
　　不知怎么的第二天陈夏时不时的会想起卖水果的光头。虽然光头的性格是古怪了点，但是还不至于像陶菲说的那样。对于看人陈夏一直是相信自己的，而且她有个癖好就是喜欢去认识一些在常人眼里有些怪的人，她始终相信那些人之所以性格古怪，行为乖张，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思绪稍一游离，陈夏就又走到了光头的摊位。
　　不知道怎么开口，陈夏有些紧张。不过忽而又释然的笑了，他们不是朋友，不是同学，甚至算不上认识，没有理由对一件小事或一句话而耿耿于怀。陈夏没说话仔细的挑选起水果。
　　“怎么样，我的草莓甜不甜？”光头老板首先乐呵呵的开口。
　　“甜”陈夏喜出望外光头居然还记得她。
　　“我就说嘛”光头表情挺自豪的，“我看水果就跟看人一样准，我挑的水果保准都新鲜，我看的人也都坏不到哪去。就看你，一看小姑娘就挺善良的”
　　陈夏笑了，这个大光头夸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不管说到哪都能顺道把你夸一下。但是他这会正抽着烟，烟气飘过来呛的陈夏一个劲的打喷嚏。
　　“怎么闻不惯烟味”光头问。
　　“鼻子有点敏感”陈夏对光头的细心感到惊讶。
　　“我十三岁就开始抽烟了，那会才上初中，不过老家那边穷，孩子也多。初一没上完就不念了。”
　　陈夏听光头讲自己的身世，觉得陶菲说的很对光头真的有点像祥林嫂，不过
　　“家里穷，你怎么还有钱抽烟呢？”
　　光头老板有点被陈夏问住了，一时语塞。随后挥了下手说：
　　“当年的事记不大清楚了”算是敷衍过去了，陈夏本来也没打算知道什么，至于光头说的话也只是听听罢了，真假无所谓。
　　“你这个小姑娘脑袋倒挺机灵，跟我挺像的。以后把你算作老客户，买水果8折”
　　陈夏被光头逗得直想笑，冲他点点头笑着说：“好的，老板。”
　　“唉≈叫老板多见外啊，我姓辛，叫我辛叔叔，辛师傅都行。你看我现在也秃顶了，你叫我辛大爷也没问题。”
　　陈夏又笑了，自见着辛师傅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陈夏想也许跟他真的挺投缘的。不管怎样先不告诉陶菲，暂时先享受一下8折优惠的待遇。

　　光头的出现为陈夏平淡如水的大学生活带来了不少的乐趣。除了学校里与同学的接触外，在那个小菜市场里还有一个人，每次见着他，他都会像老朋友一样给你讲自己原来的生活。陈夏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人与人之间简单的交流。虽然光头说的话有时前后矛盾，有时听上去很不真实，有时甚至混乱的把一件事说的颠三倒四。但是，每次她都仔细的听，光头有时竟会一直说上半个小时，直到别人要买水果了才结束。陈夏没有反感，一个多月来每天几乎同一时间来买水果，听故事。直到有一天，光头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年轻的老板。
　　陈夏看着新的摊主黑黑瘦瘦的，但从长相还看不出跟光头有什么关系。就看见他一直站在旁边看自己挑水果，好像那些没卖过东西的人一样，焦急的等着顾客挑选。
　　陈夏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便假装随口的问道：
　　“辛师傅今天怎么没来啊？”
　　男孩听陈夏问自己，反应了一会才开口,
　　“我爸有事回老家一趟，我是他儿子辛苦，嘿嘿”
　　说完憨憨的一笑。
　　“辛苦？”陈夏等着眼睛看他重复道。
　　“是啊，呵呵，是辛苦”男孩不好意思的听着头，有点害羞。
　　回去的路上陈夏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没想到光头的儿子是这样的，跟光头的性格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长得那么高居然还害羞。今天的日记又会有东西可写了。

　　陈夏看了一眼日记最后的数字54，还有不到两个月孙禹就回来了。陈夏心里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兴奋跟甜蜜。尽管孙禹不是她的男朋友。
　　孙禹跟陈夏是一个高中的，不过大她一级。一次同乡聚会他们认识。也是自从那第一次见面起，陈夏就喜欢上了孙禹。喜欢上他因为他的淡定豁达，因为他的文采斐然。这种夹杂着仰慕的的喜欢强烈而且执着。
　　陈夏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去追求的人，所以她对孙禹的心意一直都是被隐藏的。若不是孙禹临走那晚朋友的践行聚餐，不是那种感情再也抑制不住，陈夏是绝不会向他表白的。她现在还能一字不错的记起当时的话，
　　“大禹，我喜欢你。你马上要走了，我决定鼓起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不想给你造成任何困扰。我会等你的，等你五年。如果那时你男大当婚，我女大当嫁，我就再追你。”
　　回想起当时肉麻的告白陈夏就觉得脸发烫，当时孙禹没有吃惊的反应，只是轻声的对她说：“五年太远，你先等我一年好吗，一年后我给你答案。”孙禹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去伤一个女孩的心，但要真正成为他心中的那个人，很难。
　　陈夏盼着孙禹回来，不是急着想知道答案，而只是单纯地很想看看他。
　　一年不长尤其是这个年代，任何普通的通信工具都会立刻让她知道孙禹的近况，但是陈夏不喜欢通过网络得知他的消息，那种天涯咫尺的感觉有时会让希望破灭。她没有一个电话一封信，只是单纯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