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而舞》自由的绿地

1、第 1 章

　　天灰沉沉的，雨淅淅沥沥的下。
　　“姑娘，你快要生了吧？”前往农川的长途客车上，司机带着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杨心悦。
　　杨心悦怯生生的答道：“没有，我才五个月。”
　　“真的只有五个月？”司机狐疑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载你，你快下车吧，万一你半路要生了，那怎么办？”
　　“不会的，我还有两三个月才生呢。”杨心悦小声的嘟囔道。
　　“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五个月吗，现在怎么说还有两三个月就生呢，你这不是不靠谱吗，赶紧走！”司机说着开始推搡起来，杨心悦被推到雨中，打了个趔趄。
　　“求求你，你让我上车吧，我要回家，如果我不回家，孩子就要生在外面了，求求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滚滚的滑落，她的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求求你吧！”
　　“你这司机太没有人性了。”车上的乘客开始鼓噪起来，“你看看这小姑娘，像是会说谎的人吗，人家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就让人家这样在雨里面跪着，谁没有一个难时呢。”
　　司机慌忙争辩：“这年头，好人坏人可不是写在脸上的，年纪轻轻的就有了野男人的种，我看啊！悬！”
　　“你这是什么话？”你妈和哪个人野男人搞，有了你这样黑心的种？”一个大妈双手叉腰，指着司机的鼻梁骂了起来，她扶起了杨心悦，说道：“姑娘，我们就乘这个车，跟大妈一起坐，我看谁敢不让你坐，我们是买了票的，我们有这个权利。”
　　全车的乘客一起鼓掌叫好，司机没有办法，骂骂咧咧的开车了。
　　“今年的雨啊，怎么下得没完没了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纷纷应和着。有的说，下雨好啊，庄稼有好收成了；有的说，这雨下得像娘们的眼泪，一出接着一出的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大家都笑了起来。
　　12月坐车回农川的大多是城市里务工赶在春运前回家的农民工，他们在外饱受城市人的冷眼，节衣缩食的把钱往家里寄，辛苦一年终于可以回家，大家的心情都无比轻松，因为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召唤他们了。

　　“姑娘，你的家在哪儿啊？”大妈拉着杨心悦的手说。
　　杨心悦感觉肚子有点隐隐的作痛起来。
　　“家里几口人啊？”大妈没有留意她的神情，不屈不饶的问着。
　　“家，我的家有爸爸、弟弟。”
　　“还有孩子的爸爸吧”，大妈乐道，“你男人这样就不对啦，不要怪大妈口直心快，哪有让老婆这样挺着大肚子回家的。”
　　杨心悦强忍着疼痛，对着她笑了笑。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那一棵棵飞驰而过的树像极了飘荡在荒野中的鬼魅，这个世界像被人诅咒过一样……
　　忽然大妈一声惊叫，有点昏昏欲睡的乘客纷纷把目光投到杨心悦的身上。
　　“姑娘，这是什么？”大妈晃着她那湿漉漉的手，“你不是羊水破了吧，真要生了？”
　　司机一个急刹车，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马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司机操着粗口走过来。
　　“你看，我说的吧，真是晦气啊！”
　　“送医院，赶紧送医院！”大妈这时忽然醒过神来，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还送医院，你们到底想不想回家啊？”司机咆哮道。
　　车上有乘客开始动摇，“妈的，我老婆、小孩都在等我呢，我要回家！”
　　“那，那怎么办呢？”大妈开始慌乱了。
　　“下个高速路口把她扔下车吧。”司机不近人情的说道。
　　“这样她会没命的啊？”
　　“那你陪她一起下车吧，我们这一车人不能为你们耽搁，况且她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司机肯定是很大责任的，你们也别想好过，去公安局录口供，肯定是免不了的，看你们耗不耗得起？”
　　乘客们开始分成两半，激烈的争辩着。在城市里，他们最怕的就是去衙门办事，就算是他们再有理的事情，往往也费时费钱，还要遭受白眼，官字两个口，他们是得罪不起的，况且新年快到了，现在去这种地方，这一年都别想交好运了。很快，他们就达成了共识。
　　这时候，司机的语气也放缓和了不少，“这样吧，姑娘，你再坚持下，我再过一个高速路口把你放下来，你顺着路走，没多久会看见村庄，村里的人会帮你的。”
　　没有人再征询杨心悦的意见，她的命运早已风雨飘摇。大妈把她扶下车，把自己随身外套套在她的身上，车上有人自发的拿了点钱塞在了她的口袋里。
　　然后，大家一言不发的上车，绝尘而去……
　　杨心悦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摔到在路上，雨开始再次在大地上肆虐起来，她走不动了，她真的不想走了，她曾经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坚定的说，妈妈永远不会放弃你，可是现在，全世界都放弃了妈妈，妈妈又怎么有能力保护你呢？“啊！”她大叫起来，这一年来所受的屈辱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实在太难受的时候她只能把床边的小帘子拉上，然后默默的哭泣，帘子外面是宿舍女同学花枝招展的比着新买的连衣裙或者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和男朋友的罗曼史。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做错了吗？”她终于爆发了，像频临死亡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呐喊。“不可以，不可以”。她挣扎的站起来，“我的孩子，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眼”，她抗争着，终于，她迷迷糊糊的看见前面有人，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叫道：“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