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灯影听雪

1、第 1 章

　　1》
　　木质的地板永远都是这种不喜不悲的温度。细细的纹路彼此交织着，缠绕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就像当初那些懵懂暧昧的情愫，从指尖攀援而上，在安静的对望中开出横漫整个世界的花。
　　凉如水的月光漫过脚踝，寒意侵肤。手便下意识的向右边滑去，仿佛还能握住那旧时光里的温暖。笃定的语调，浅笑的眉眼，细细碎碎的阳光，天荒地老的错觉。
　　“我会作为你必须超越的屏障，我要这样，和你一起活下去。就算会被你憎恨也没关系，这不就是所谓的大哥嘛”
　　一起活下去么....宇智波鼬，你说话不算数呢.
　　有夏虫一声一声，在墙角的草丛里弹着琴。
　　那寂寂的声音，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悄怆幽邃，直指人心。
　　偌大的宇智波宅空空荡荡，孤单的感觉将血液冻结成锋利的冰刃，沿着身体的脉络，迟滞又坚决的走动着。
　　宇智波宅。
　　你走之后，便再不肯将它唤作家,那个牵着你的手闭上眼睛也能看得到的方向。
　　“这么晚当心明天早上起不来啊”你埋怨着走近，伸手宠溺的揉乱我的发，然后温柔的笑起来“佐助，我们回家吧”
　　于是我起身，将手乖巧的放到你掌心。
　　凉凉的夜风在指缝间流转。有点...冷了呢
　　好吧哥哥，我们回家。
　　2》
　　轻手轻脚的洗漱，推门，生怕这琐碎的响动惊扰了疲累的你。
　　我托着腮，细细打量你恬静的睡颜。
　　皎洁的清辉淡淡洒下，与阴影交织着勾勒出那完美的令人心悸的脸线。光洁的额，精致的眉，挺而直的鼻，好似夜空一般的沉默低敛，却偏生让人无法将视线移开分毫，万劫不复亦是心甘情愿。
　　若有若无的笑意被定格，带着隐约的暖意。
　　漂亮的唇线。优雅的弧度。
　　不知怎么的便忆起它微凉柔软的触感，于是我慌乱的错开目光，像当年一样没出息的红了脸。
　　“佐助，你愿意——”那句话，你终是没能将它补全啊。
　　真是… 几经犹豫我还是将在晓找到的钥匙系上你的颈。
　　算了，我替你讲好了。
　　“呐，佐助，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紧了紧环着你腰的手，我将头埋进晓袍微凉柔软的衣料，阖目去嗅那专属于你的草木清香。
　　一早就认定了的不是么，你的怀抱，是我最温暖的庇佑，是我这一生都无可替代的选择与归宿。
　　所以....
　　“我自然是愿意的”

　　3》

　　琥珀色的糖浆在白瓷盘里缓缓散开，是你爱极了的三色丸子。
　　一直很奇怪你那么瘦的人却那么喜欢甜食，或者那么喜欢甜食的你怎么还会那么瘦。
　　但仔细想想两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是自己太在意了吧，抱你回来的那天，被那生硬分明的骨骼所硌痛的，不仅仅是身体呢。
　　整理房间时翻到了一张旧照片，是你咬着三色丸子笑得眼睛弯弯的样子。
　　所以每当想你的时候，我就会买三色丸子来吃。
　　它们含糖太多，引诱出了太多的胃酸，烧坏了我的胃。
　　每每胃痛的时候我就想，这样也好啊，胃痛可以让我恨你。
　　可是，可是为什么，一恨你我就会泪流满面？
　　你整洁的房间是盛放回忆最好的容器。我抱膝坐在你身边，看着你安静侧脸想着你的微笑,沉默,得意,失落。于是我跟着你开心也跟着你难过。
　　只是我一直被囚禁在现在而你永远停留在过去。
　　斑可以给你不朽的身体却无法给你鲜活的生命。
　　我能够为你讲述过去却没有办法描摹出你的将来。
　　我们都这般的软弱无力。所以我们都死了 。
　　他死在我刺出的剑下。
　　我死在你编织的梦里。

　　4》

　　河边的芦苇荡里，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手在空气中虚划，将身旁的一只拢入掌心。
　　小东西不安的乱撞，却没了当初兴奋又紧张的感觉了。
　　于是怅然地松手，看他仓皇的逃窜。
　　“哥哥，为什么萤火虫都要打着灯笼呢？”
　　“因为他们怕看不清要找寻的东西啊”
　　“找寻的东西？是什么”
　　“幸福。”
　　“幸福？”
　　“没错，幸福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定义。要在纷乱繁杂的事物中找到自己的那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留神的话，可是会让它从眼前溜走的。”
　　回头望望悠然宁静的木叶，心中怎么也生不出半分的归属感。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我要的幸福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整日慵懒的叫嚣着和平友谊的村子。讨厌它仿佛真诚的虚伪，讨厌它貌似热情的冷漠。
　　河水潺潺的流，像是要带走我们回不去的从前。
　　那些放肆的欢笑，澎湃的泪水，刻骨的眷恋，铭心的悲伤，感动的阳光，温柔的心疼，统统被时光磨洗掉轮廓，变得静默又遥远。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所以我只能微笑着敛目，不再提起你。
　　不再提起那魂萦梦绕的思念。
　　不再提起那天人相望的残忍。
　　然后假装这便是幸福。
　　宇智波鼬，抬头望望那流萤翩飞的银河，我嘲讽地笑，看不清的人，是你吧。

　　5》
　　“佐助——”鸣人冒冒失失的闯进“我们——你干什么！！”
　　“别吵”草剃剑缓缓收回，入鞘的清音被压得极低“我哥在睡觉呢。”
　　“呃…”半褪的笑容和仓皇的惊讶一并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表情。用力的将他退出去，反手轻轻地带上门。
　　没有人能够打扰你。尤其是他。
　　“有事么”
　　“那个..那个樱花开了，一起去看吧。”
　　“不要”不屑地撇嘴转身，小臂却被人死死攥住“为什么”
　　陌生的温热让皮肤极不适应，我皱眉，厌恶地将他的手甩开“我要陪我哥。”
　　“佐助！！！”鸣人突然扑了上来，肩膀被他抓得生痛“这么久了你就醒醒吧，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聒噪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这就是你选择的替代么…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终末之谷的那场雨见证的全是我的不甘和伤心。
　　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你下手。即使明知那只是不过幻象，只不过是你留在他体内的查克拉。
　　你那么温柔地把我推给了他，你说，“佐助，你要幸福。”
　　“白痴你放开”我无力的闭上眼“我去便是。”
　　好吧，幸福。如果你认为没有你我也可以的话。

　　6》
　　过于炽盛的阳光让人感觉倦怠。无端的就开始怀念去年今日的那场雨。
　　至少，若是那时想要落泪，不用再这么费劲的逼回去。
　　鸣人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永远有着出不完的状况。
　　小樱跟在身旁碎碎念着自己一句也没听进去的话。
　　卡卡西专注的读他的《亲热天堂》。
　　生机勃勃的七班。其乐融融的七班。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么，鼬。
　　目光投向微蓝的天际，心中挥之不去的委屈与黯然。
　　可是，我想要看到的，只有你。
　　“真是，热死人了。”外套脱下来甩在肩上，鸣人夸张地用手扇风。
　　“也该暖和了。”小樱铺着桌布接腔道“毕竟是三月天了啊。”
　　“已经三月了？！唉，整天忙得时间都忘了，这火影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是啊”不知怎么就想起你挡在他身前的样子“三月十四。”
　　“佐助…”卡卡西放下手中的书，有些不安的看过来
　　“怎么了？”
　　“那个…不，没事。”
　　有什么可回避的呢，我微微一笑，三月十四，是个好日子呢。

　　7》
　　漫不经心的地送走了执意跟随的七班，正欲伸手关门，却被人从身后拥住。
　　替身术的白烟腾起，将身形笼得有些模糊。“你越来越放肆了，卡卡西。”
　　第一次没有用尴尬的的嘻哈笑意去掩饰眼底的失落与怅然。良久，像是叹息般的感慨苦涩黯然“你也躲得越来越熟练了呢，佐助”
　　“无聊”我皱了皱眉，却在转身前被拦下。
　　“一个月了，它还是好好的在信箱里面躺着。”卡卡西扬扬手中的贺卡，神色不闪不避的认真。
　　“四年前的话我不想再重复。”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找到了。”倒是没再用绳子去绑，但这强行灌输自己认识给别人的师傅做派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当时你也告诉我说不可能。”
　　“鼬已经死了。”今天怎么都这么好兴致跑来讲这句。
　　“所以..别再勉强自己了佐助，人不能只沉溺在过去从而放弃了未来….”
　　是吗…鼬。我偏头看你，拈出卡卡西临走时留下的的贺卡里空白的素色的信笺“我会等着，你改变的心意”将一切都准备的妥帖。是细腻温柔的好男人，对不对
　　提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我微笑着起身，将钥匙从你颈上解了下来。
　　卡卡西说的没错，我不该耽于回忆而不去追逐自己应有的幸福。
　　鼬，对不起，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将信笺放到卡卡西的门口，竟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样做会被你戳脑门的吧，以那种无可奈何的宠溺表情。
　　没错，我就是自私任性又不听话。
　　我就是…想见你..
　　系着钥匙的红线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春蚕吐丝般细密笨拙的的样子。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改变了的心意，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将我跟他葬在一起。”

　　8》
　　手伸出去贴上有些老旧的墙壁。在枝枝蔓蔓的背后，似乎还残留着自己的体温。
　　没错，就是这里。我们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的争执，因为那无可奈何的联姻。
　　就是这里，我们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的亲吻，因为那欲盖弥彰的心动。
　　解释惶急却真诚，我委屈的嘟嘴，却已经没了怪罪的意思。
　　“佐助”你温柔靠近，将我的头捧在掌心“你…很在意？”
　　“啊？”瞬间就红了的脸要怎么掩饰被你发觉的喜欢“我没有...我..我只是..”
　　猝不防的的吻落了下来，所有躲闪的解释都化作了飞烟。
　　明明只是短暂又轻微的触碰却让我心如鹿撞，不敢抬头去看你的眼睛，尽管那里面倒映着的，是我再熟悉也不过的轮廓。
　　“佐助…”你的脸庞贴上我滚烫的颊，温热的气息在颈间弥散。似有小虫子藏着，从发暖的耳垂悄悄钻进心里“你愿意…”
　　“鼬”猫纹面具的男人出现打断了你“团藏大人找你。”
　　那句来不及讲出的问话，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沉默，只是沉默。连借口都没有你就选择了疏离选择了逃避。
　　那么残忍的终结了我似是而非的初恋。
　　而八年之后我才知道，便是在那天，你接下了灭族的任务。
　　仿佛给触犯禁忌着的惩罚，叛离的宿命让我们注定殊途却又无法变成陌路。
　　仓皇的追逐。无尽的折磨。
　　“原谅我，佐助”你从来都不说对不起，只是说原谅我，那么不讲理的霸道，那么风轻云淡的随意…却偏偏让人疼到骨子里去。
　　好吧，我不怪你。因为爱情与痛苦，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9》
　　踩着吱呀作响的阶梯走上了阁楼，专属于我们的阁楼，装满的童年迷藏的阁楼。
　　取出钥匙打开锈迹斑驳的铜锁，心情竟是刚发现它时的雀跃与欢喜。
　　旧绸滑过指尖，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温度触感。
　　我微微地笑起来，低头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着吧哥哥，这次，我一定也能找到你的。
　　磕磕绊绊的回忆中，跌跌撞撞的思念里，我摸索着找寻你。
　　后院温暖的阳光，甜食店满足的微笑，芦苇荡闪烁的萤火虫，围墙下慌乱的心跳…..
　　可是…
　　兜兜转转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点。
　　都没有…像是暮色将至却仍徘徊在迷途的孩童，心，渐渐的开始感到惶恐，感到无助。
　　你在哪呢，哥哥…
　　我好想你…
　　“佐助”平静却温柔的声音低的像一声叹息。
　　“哥——”我惊喜的回头，天光隔了幕布隐隐约约，可我却分明的看到你。浅笑的瞳眸盛了午后细碎的阳光，那样澄澈干净，满溢着爱怜与疼惜。
　　毫不犹豫地投身于你的怀抱，飞蛾扑火一般的笃定决绝。
　　你的手拂过我的面庞，像耳畔呼啸的风。
　　足下的失重感让人感觉不安，但也都顾不上了。
　　我仰起头，第一次主动的吻上了你的唇。
　　“哥…带我回家…”

　　10》
　　洁白的云朵浸染了琉璃色天光，梦一般的精致与美好。
　　环在腰间的手那般安然，仿佛一直都这么存在着。
　　从很久很久以前，到很久很久以后。
　　“他们都很伤心呢”你缓缓的收回目光，颇有些惋惜地叹。
　　“……”萤火虫的光可不是为了照亮全世界的，笨蛋。
　　而且…
　　当初你修长手指在我发间掠过时，被蒙上的，可不只是眼睛呢。
　　我回身攀上你的颈，将你的轮廓填满视线“我看不见。”
　　“嗯？为什么”
　　“因为我要找到你。”
　　“你以为是在玩捉迷藏么”你笑起来，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眼睛“那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这还用问么
　　在那微凉的吻落下之前，唇角不加掩饰地扬起甜蜜的弧度。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散开在空气中，仿佛日光下剔透又缤纷的泡沫。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