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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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别人的债，总是要还的。但他连人也找不到，如何还？
—— 《轮回》·题记
※
1.
冬日。
北京城的风带着肃杀的静谧。
城郊墓地。
淡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和着纷绒的雪花，一片一片地坠落。
落地，散开，无声无息。
黑色的栅栏被推开，铁柱摩擦间发出尖锐刺耳的刺啦声。
解语花撑着伞，脖上裹着一领白色的围巾，手里捧着一大簇不合时宜地怒盛的西府海棠，信步前行。
雪花慢慢地从天空中落下。
围巾有点长。即使绕了三圈后，围巾的末端依然被沾了雪的风衣下摆濡湿了。
2.
解语花伸手拂去一座墓碑上残留的雪花。
洁白的石碑上，凿着深得刻骨一般的三个字。
他把手里捧着的那束海棠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风夹着雪，扑打在脸上的时候，冰凉又刺痛。
一阵寂静。
忽而身后脚步声起。
来人脚步落地时很轻，踩在雪里几乎埋没了声音。
解语花从怀里掏出一盒烟，食指和中指夹着取了一支。薄薄的唇微微含住黑色的滤嘴边缘，就这么叼着。
一只手缓缓从他身后伸出，猛地用力，往后一带。
3.
黑眼镜一只手搁在解语花的腰间，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即使隔着墨镜，也依然能看清怀里的人笑得波澜不惊。
解语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抬眼看着他。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叼着的香烟一下。
黑眼镜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从衣兜摸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火。
解语花垂眸，微微靠过去，香烟在碰到火苗的瞬间就燃了起来。
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在空气中散开的白色的烟雾带着阴柔劲辣的薄荷香。
“嗓子。”黑眼镜看着解语花手里的那支烟，然后指了指自己喉咙的位置，道：“没关系？”
那一刻，解语花唇角掀起的弧度很漂亮。
4.
解语花用手撩开了垂在耳畔边的发，指尖拨了拨耳垂上扣着的一枚精巧的六角青铜风铃耳环。
幽幽远远的叮铃声，在风中轻轻扬开来。
“我不需要。”
解语花夹烟的姿势很优雅。
他深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
灰白色的烟沫子落入脚下的积雪中，消失不见。
“你去秦岭了？”
闻言，黑眼镜暧昧地笑了开来。
5.
他把下巴抵在解语花的颈窝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解语花的耳垂，笑道：“是，我是去了秦岭了。”
声音在冬日的雪花里散不成形。
——“我还把[他]烧成灰了。”
雪花从天幕上坠落，正好打在墓碑前的海棠花上。
“把[他]给我。”解语花把燃了一半的烟掐灭，扔在了雪地里。
黑眼镜松手，然后变戏法一样地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在了解语花的手心上。
黑色的古玉，小小的一方，握在手心一片冰凉。
解语花绕到墓碑后，蹲下身，用铲子挖了一个四四方方不大有不小的坑。
——他将黑玉盒子埋了下去。
6.
黄昏西下。
太阳有一半没入了地平线。
黑眼镜背靠着墓碑，曲腿坐着。脚下的烟头丢了一地。
在手机第二十六次锲而不舍地响起的时候，黑眼镜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黑眼镜只是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手揉着眉心，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手机那头的人，声音很轻，柔和的语调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焦虑。
“小三爷他们也说了，你前几天就在秦岭那边回来了……你……”
“我在北京。”黑眼镜摸摸有点冻僵了的鼻子，笑了笑，再点了一支烟。
7.
“……”
“王盟。”黑眼镜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愈来愈暗淡的天色，笑道：“我们散了吧。”
“……”手机那头的人大概错愕了好一阵子，良久，才传来了细微的哽咽声。
“抱歉。”
黑眼镜把手机的后盖推掉，拔出电池，远远一丢。
……
……
……
※ ※ ※ ※ ※ ※ ※ ※ ※
尾声：一生一世花解语，生生世世解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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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直到多年以后，依然记得他和解语花散伙的那天，正值当夏。
他们散伙席还是在北京全聚德饭店里面开的。
他们隔着一桌的酒席，对彼此遥遥举杯。
明明只是一桌酒席的距离而已。
※
散伙席上，解语花只喝了两杯，菜都还没来得及上齐，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地走了。
黑眼镜一手搂着王盟，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
视线与其说是无意识，倒不如说是习惯性的，看着那个欣长削瘦的身影没入北京城那灯红酒绿的夜色里。
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吞噬。
※
两人在没散伙之前，黑眼镜就常常对解语花说，花儿爷，您太过骄傲了。戒一戒，成么？
解语花就笑他，那么瞎子，你能戒一戒，不要老是这么笑，成么？
——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笑得很假么？
※
——我不觉得我的笑有问题。
——我也不觉得我的性格有问题。
你们其实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可理喻。
只是你们谁都没发现。
※
黑眼镜对于王盟这件事，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每次跟王盟在一起的时候，意外的平静……即使在床事上，也能很好地满足自己的随心所欲。
——要是跟解语花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是算计。危险无处不在，如同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
——只要他稍不注意……
※
他们两个散伙之后，解语花曾一度消失了三个月。
解语花回来的那天，北京城大雨倾盆，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那天夜里，北京新月饭店的地下戏院拍卖会的压轴一轮，暗潮汹涌的叫价，都被解语花亲自点燃的那盏天灯给灭了下去。
为的只是一枚六角青铜风铃耳环。
※
道上的人都传，消失了三个月后才归来的解当家，发生了一些变化。
——【解雨臣】死了，【解语花】还活着。
在一次跟踪解语花的时候，他亲眼撞破了解语花去扫一个叫[解雨臣]的人的墓，那时候，他还是不信的。
——谁不知道，解当家是这世界上最狡猾的一尾鱼呢？
直至数月后，黑眼镜在去秦岭的一次倒斗途中，无意间找到那一具已经腐烂得不堪入目的尸体时，突然，他就信了这句话。
※
——花儿爷，我们重来怎么样？
——不可能。
简简单单的对答。明明白白地陈述着事实。
——可是花儿爷，我还欠着你东西没还呢。
那人听罢，转过身来，用枪指着他的胸膛，扣响扳机，笑道：“与我何干？”
……
※
——欠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
初听的时候，黑眼镜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待他真正放到心上的时候，却什么都晚了。
——他连那人也找不到，如何还？
※
多年后。
即使北京城里如何改变，荒郊那边的无名墓地，一如当初。
他们重逢在那里。
解语花依旧会手捧一簇开得艳丽的西府海棠，把花轻轻放到墓碑前。
※
他依旧会搂着他的腰，帮他点烟。看着他微微侧过身子，凑到火苗前那一瞬的温顺垂眸。
雪花依旧在不断飘落着。
他微俯着身子，用下巴抵在怀里的人的颈窝上轻声呢喃的时候，耳边的垂发微微朝前倾，露出耳垂上戴着的一个小玩意。
“花儿爷，您要再不答应，我欠你的，就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
“你到底欠了解雨臣什么？”
“一条命。”
“那就下辈子还好了。”
“要是下辈子我也还不了呢？”
“那就生生世世，直到还完为止。”
※
——可是花儿爷哟，我们……并没有下辈子。
寂静的墓地中，他们彼此相拥，各自的耳垂上都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精巧玩意儿。
——精致的，美丽的，六角青铜风铃耳环。
“……花儿爷哟……”
……
……
太阳的余辉终于被地平线完全吞没。
……
……
——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轮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