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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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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夏淮匆忙奔走于去王府设宴大厅的路上,果然未见妙音等一众女眷,想必寿宴早就开始,想到自己列座在宾客席的养父,和那素闻脾气乖戾的小王爷,夏淮心里还是紧了一把。
突然她的视线似乎被伯兮湖边的一样事物所吸引,心里便有了计较,放稳步伐改变了行路方向…
此时正值夏季夜晚,寒露初凝,雾气微起,御固王府的大殿金碧辉煌映着今晚的月光,在远处瞧着,竟似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殿堂里,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众人无不沉醉其中,或佯装尽兴。却有三人的表情,竟是装也装不出恬适来。
其中一中年男子坐于宾客席的前列,略显瘦削的脸上似有焦急和不耐,但那双沉静的眼睛却透出精锐的光芒来,他时而举起酒杯应对着旁边前来敬酒的官员,时而用手捋着半长的胡须,盯着大殿中央旋转的舞女默然不语。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在考量着什么,正是夏淮的养父俞铭国。
另一人便是居于大殿阶首、位居正中的辰若翌了,今天正是他的寿宴,他身穿紫色绣金蚕缕衣,俊美的脸上自少不了几分喜悦自得之色,可是嘴角旁却似有冷寂之意。他一边随着乐师伴乐的节奏,用手指轻轻叩击着阔大的槐木雕花桌,一边用眼睛轻轻地扫视着台阶下的赴宴宾客。
还有一男子,裹着一身暗蓝,身姿矫健,眉宇间充盈着英气,似是个身怀绝技的学武之人。他隐藏在宾客席后迎来送往的女眷、仆役之中,面色微黯,不时的用目光打量着殿门口。
一曲舞罢,那些腰肢灵细、舞姿柔美的莺莺燕燕停止了动作,排成一列恭敬谦卑的伏趴在地面上。头上的簪珠微微颤动,竟没有一个女子敢抬头,目视台阶上的主人。
辰若翌微一抬袖,两手相扣,几声清脆的拊掌声便在大厅中回响开来。众位与席者愣了愣,马上附和着拍起掌来。辰若翌一挑眉毛,言到:“赏。”一众舞女齐声回道:“谢小王爷。”便抽身退出了大殿。
辰若翌回首向旁边的随身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便声如洪钟的朝台下喊道:“撤器乐----!”殿堂中央布弄管乐钟缶的乐人们便开始行动起来,准备撤出众人视线。席上宾客们开始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位官居刺史的中年人便站起身来,举着斟满佳酿的酒杯,朝向辰若翌沉声言到:“今日适逢世子大人…”
“大人且慢。”清脆沉稳的女声在殿门附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着青衫的曼妙女子行至前厅。她额间的青丝濡着汗意微贴在白嫩的脸上,眉间锁着一缕淡漠,双目流光送转,姿容虽称不上绝色,但却如堤岸蒲絮般,周身洋溢着清新婉约的生气。
女子在众人打量和微诧的目光中,在大殿中央站定。将携于身侧的一盏宫灯慢慢举至胸前,螓首略颔缓言道:“夏淮参见世子大人,祝大人福寿安康。”
“大胆,见了世子大人竟不跪拜。”辰若翌旁边的内侍冲夏淮喝到,想近前一步,却被辰若翌一把拦下。却见他的小王爷此时目光里扬着一抹趣味的神韵,凝着阶下那女子的身影。
“今日是世子大人的寿辰,俞府夏淮受家父所托为世子大人献曲,却无故迟到,此是一过;闯进殿来,打断欲向世子大人敬酒的宾客陈词,此是二过;立于殿内,见世子大人却不行跪拜之礼,此为三过…”夏淮抬起头来望向居于正座之人,对上其探询的目光脆声道。
周围与席官员无不惊诧,这俞家千金倒是来请罪的么,可是看那镇定的神色和说辞,背后似乎又藏着无限玄机,于是便都不多言语,静静地观望着女子的举动。连俞铭国也收起刚开始见到夏淮时的微怒与担忧,身子稍稍坐正,捋着胡须看向殿中。
“但夏淮之所以如此莽撞并非无礼,此行却是为世子大人献宝而来。”殿中女子陈言道。
“献宝?”辰若翌眉毛微挑,饶有趣味的凝着女子的脸庞道:“姑娘所说的宝物莫不是你手中的灯笼。”
“正是。”夏淮一答,顿时满座哗然。“大人们感觉奇怪,夏淮不怪你们。因为这灯笼本就不是什么镶金戴玉的值钱物什,但在夏淮心中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辰若翌微微一笑,望着夏淮道:“愿闻其详。”
“夏淮今日进得府中献技,恐琴艺不精,有污世子大人贵听,便向王府的妙音姑姑讨教琴技,却无意间听得一个关于孔明灯盏的传闻。”夏淮边说,边将那盏宫灯托于手上,向左右宾客做着展示...
宾客席后的散杂人群里,却见那个身裹暗蓝的男子躬身向旁边多出的一抹檀色身影拱手道:“您来了”。那檀衣的主人却不做声,只微微点下头,目光迅速的向大殿中陈言的女子投去。然后对着暗蓝男子启唇轻声道:“你派的人呢?”
暗蓝男子眉头一皱回道:“秉主上,还未回报。”
檀衣男子面色一凛,轻蔑的一笑:“你派出的无用奴才,领命之物却叫那殿中女子得了。”
暗蓝男子一惊,望向大殿中央的夏淮,见到其手中所持宫灯,面色剧变,俯身向檀色身影,极欲谢罪。檀衣男子却用手一拦,示意他以静制动,且看那女子作何行径。
大殿之上,女子陈词已毕,宾客眉宇间的诧异也都舒展了开来,却听辰若翌的声音响起,竟似含着几分笑意:“好一个‘女子心思不比男儿,相思情重之物便奉若珍宝,意欲揽得、摘得,献于人前,以示深意。’原来姑娘未能如时赴宴奏乐,却是攀登那浩哲高楼,揽孔明灯盏替小王祈福去了。”
辰若翌顿了顿,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夏淮的双眸,继言道:“那小王就却之不恭,愧受姑娘心意了。来人啊,将夏淮姑娘所赠之物拿上来。”随着那紫衣世子一挥衣袖,一位近侍便跑下殿去,相接夏淮手中之物。
就在殿中二人即将完成交接之时,一道暗蓝身影忽地蹿至夏淮跟前,一把扯过灯笼。他身手奇快,不待众人反应,已将灯盏一把捏碎,攥在手心。
“大胆,还不快把这闯殿逆贼给本王拿下!”辰若翌惊呼道,紧接着便添了句:“别让他伤了姑娘。”殿内的守卫闻言迅速赶至殿中,将夏淮、暗蓝身影和那名取灯内侍团团围将起来。
还未等打斗声起,却见一檀色身影在人群中走出,穿过宾客筵席,沉声言道:“臣弟,朕的人,你也要抓吗?”
众人见到走至殿中的男子,虽只穿一檀色长袍,纹路简略,却掩不住周身贵气,身姿拓跋,面容挺毅,正是当今天子辰轩离。大惊之余,无不委身整理衣冠,迅速出席,拜跪于那抹檀色衣影脚下,齐呼万岁。
辰若翌心道不妙,忙制止了自己的手下,随着部众一并跪于辰轩离身前道:“臣辰若翌参见皇上,不知圣驾已至,有失远迎,请皇上赎罪。”
“哪里的话,今天是劼弟寿辰,朕念及皇叔远在边关,无法看顾爱子,特来御固府上准备叨扰一番。”辰轩离语气平和,不复愠意,对向跪拜在地的辰若翌继续言道:“不料此行匆忙,竟未带贺礼,刚才便故意匿于群客之中,想给劼弟一个惊喜,劼弟莫要怪朕才好。”
辰若翌心里冷笑“还真是惊喜”,面上却作谦恭之色道:“原劼惶恐,皇上圣驾来贺,已是原劼福分,不敢再做他想。刚才惊乱之余,做出了冒犯圣意的举动,请皇上见谅。”
辰轩离闻言一笑,伸手扶起辰若翌道:“你我宗室近亲,何须如此多礼,快起吧。”见辰若翌已起,众臣仍伏跪在地,便微一抬手,正色道:“众卿平身吧。”
殿下众人闻言纷纷道谢起身,侧立两侧。只见辰轩离眉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径自顺着辰若翌引领的方向走去,坐上阶首正席。马上有内侍前来置换酒宴用具,在皇上身旁设一副席,供辰若翌落座。
辰轩离坐定后,微一颔首道:“众卿赶快入座吧,莫延误了这良辰美酒。”众人闻言落座后,年轻皇帝的声音又再度旋起,对着仍跪拜在大殿中央仅余的二人道:“姑娘,快快平身。莫岑,你先下去罢。”
那个被唤作莫岑的蓝衣侍卫闻言回了声“遵命”,便迅速退下殿去。夏淮遵照圣意将身站起,望向阶侧,正对天子目光,不由得神色一凛。刚才闻见皇上驾临,众人围簇之下,竟没看仔细,现今一瞧,当今圣上竟是薄绯林里那个与自己对过话的檀衣男子。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夏淮正感到纳闷,却听见辰若翌的声音响起:“皇上,难道您与这夏淮姑娘竟也相识。”
辰轩离唇角微提,竟不直接回答辰若翌的探问,而是浅笑着望向宾客席间的俞铭国道:“俞御史,你养个好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