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头顶一只猫

1、正文

　　顾行知一直在想。
　　他觉得吴崎和刘和有那么点儿怪，但要说哪儿怪，还真说不上来。
　　就像是今天一样，明明他是站在中间的人，吴崎和刘和都有一搭没一搭得跟他聊着，但是他总觉得，不在话题中的是他。刘和的身子略略倾向这边，似乎是在热切得说着什么，但是眼睛却是穿过他望着吴崎的。
　　多奇怪，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他的两边呢。熟悉的别扭感又窜上来，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他们俩在拿他当个挡箭牌或者是传音筒亦或是——红线？呸呸呸，人一胡思乱想就连兄弟都咒上了。
　　那个时候，顾行知站在吴崎和刘和之间，感拍胸脯在心里打包票——我的兄弟肯定性向正常。
　　但他没想到发现自己是错的发现得那么快。

　　夏天的学校里，体育课下课以后一瓶饮料必然是不可缺的。顾行知站在刘和后面看他把硬币塞进自动售卖机，然后蹲下身拿饮料，然后刘和突然抬起头说：“你还有散钱么？”顾行知看着刘和的脸，有点偏白了，但并不纤弱，五官倒是很生动。正愣着，刘和张开五指在他眼前一晃：“傻啦？体育课把脑筋锻炼直了？”猛然回神，顾行知佯装不耐得把刘和的手一推，从口袋里掏出硬币来给他。顾行知很想跟刘和说冰凉的饮料喝多喝太快不好，但却觉得男孩子这么絮絮叨叨倒是丢脸了，也就什么都没说。
　　刘和用硬币又买了一罐饮料，冰凉冰凉的。顾行知本还在诧异他为什么要买两罐，但一进了教室就明白了，饮料呈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吴崎手里。顾行知突然就有点明白了，却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三个人在学校食堂吃饭，食堂总是闷热又吵闹的。顾行知看着刘和悄悄地把不喜欢的胡萝卜堆在餐盘的边缘，正想开口调侃，却见吴崎边说着“胡萝卜不要给我给我！”一边把刘和盘里的胡萝卜夹去。吴崎嘟嘟囔囔似乎小声说着“挑食长不高啊”，“胡萝卜这见鬼的东西”。而刘和似乎有点小小得恼羞成怒，但却也撇撇嘴继续吃。顾行知当时没觉得，到了很久以后才想起，那时的吴崎所表现出的应当是宠溺，而刘和也不得而知。到了更久以后，他还想起，他其实那时也想跟刘和说：挑食不好，但是却太迟了。

　　时间就像被风吹起的书页哗啦啦翻着，恍然间就分开了，偶尔还是联系的，但是却也不像上学时天天在一块儿。难得出来玩，大冬天，三个男人去风景点参观似乎是怪了点。顾行知买了票回去，远远看见吴崎和刘和两个人站着。然后远远地，他看见刘和悄悄把手伸向吴崎的袖口。吴崎无奈得看向刘和，看到他的笑之后，也只能放任他了。冬天，衣服穿得多，这点小动作一点也看不出来，顾行知却觉得有些刺目，他想自己果然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之间有着这样一层关系的，却忘记了另一种可能。他只是呵了口气搓了搓手，然后若无其事得走向他们。

　　再后来各自也都工作了。顾行知渐渐不再去想吴崎和刘和的反常与对那个唯一真想的可能性。他只是与他们都保持着联系，虽然不紧密，但是各自都知道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然后在平常的夜晚，顾行知接到了刘和的电话。
　　不是不惊异的，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又有点醉了，含糊不清的。顾行知扯了领带，到阳台上去听电话里的人语无伦次的倾吐。刘和说的话毫无逻辑，似乎只是醉后的胡言乱语，但是从这之中顾行知也听懂了那一个他担心的事实。奇怪的是，他没有像想象的一样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恶心，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下刺痛，然后便是怅然，以及茫然。他找不到语言劝慰刘和，只能在这一边紧紧抓着话筒，在刘和每个停顿，沉声得应和：嗯。
　　嗯，我知道。
　　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后来刘和倦极挂了电话。顾行知却睡不着了，他直直得盯着天花板，吴崎刘和的脸不断变化着，最后只有刘和疲倦而心灰的“怎么办”一直在耳边回想着。
　　那所有奇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释，那两人之间的关系让他不知该如何评价，但顾行知清楚得知道，他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提供一句“嗯，我知道了”而已。他想起他们俩穿过他飘忽的眼神，想起那罐饮料，想起被拿走的胡萝卜，想起那个冬天悄悄握在一起的双手。如今只剩下怅然。
　　一夜没有合眼，当光线透过窗帘一点点洒进来，顾行知终于想起来了。也许，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有些不甘。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原来如此和怎会如此的心情都没有占了上风，真正让他想了一整夜的只是，如果他在那时跟刘和说了冰凉的饮料喝多喝太快不好，如果他抢先提出挑食不好，如果他在冬天抓住了刘和的手，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那些隐秘的、激烈的、惘然的，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随着被忽视的细节喷涌而出。顾行知缓慢得抬起手，掩住了双眼。
　　桌上的手机一振，是刘和的短信。
　　“昨天胡言乱语不要在意。还有，
　　谢谢。”
　　最后还有一个表情，想象着宿醉的刘和小心翼翼得编辑了这句话然后极不熟练得打上一个表情，顾行微微得，微微得笑了。

作者有话说

　　自戳双目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