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梦，笑与泪》紫貊

2、《花与梦，笑与泪》中篇——安格鲁•鲍•门罗篇

　　《花与梦，笑与泪》中篇
　　——安格鲁•鲍•门罗篇

　　安格鲁的心里曾经有过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父亲高大威严，是个商人，经常在外经商，却也总是回家。母亲美貌贤惠，曾经是剧团艺人，结婚后就不再跟团外出，一直在家照顾孩子。父母非常相爱，至少在安格鲁懂事以来，一直到他5岁为止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能看见母亲对着父亲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但是，安格鲁5岁那年，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当一群陌生人闯进他的家后，有人向他和他的母亲高声宣读了一段内容繁复的文字。安格鲁早已忘记当时那些装腔作势的词句，他只记得语句的最后一段中的两个字“赐死”。随着这个死亡宣告的到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硬是按住了母亲。
　　年轻美貌的女子嘶声力竭地喊道：“不！他不会这样对我！肯定是搞错了！不！”
　　安格鲁用小小的身躯去拉扯那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却被他们甩开。安格鲁大叫着，再次冲过去，咬住仆人壮实的臂腕。
　　[绝对不能让这些陌生人伤害妈妈，爸爸还没回家，等爸爸回来，他绝对会赶走这些讨厌的人！]
　　抱着如此的信念，他死命地把牙齿往肉里深入，直到猩红地鲜血流入嘴里。腥咸的味道并没有让安格鲁的嘴离开，反而使他更为坚定地去继续着这一行为。
　　“啊”一声地惨叫，安格鲁被侍卫甩在墙上，坚硬地墙壁把他的额头撞出血来。随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再也不知道了。
　　随着意识的模糊，他看见有人往母亲嘴里灌下殷红的液体，然后她就这么倒下了，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木偶般失去了生气。接着那两名侍卫又朝安格鲁这边走来，但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抗争。男孩最后昏了过去。
　　“安格鲁……安格鲁，安格鲁。”
　　有个低沉却让人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由远而近的呼唤声把孩子的意识从混沌中带出。
　　“爸爸。”安格鲁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躺在自己的小卧室里。
　　孩子“哇”一声哭倒在父亲怀里，说道：“他们对妈妈好凶，还抓住我们……”
　　“好了好了，爸爸回来了，以后就和爸爸一起住吧。”
　　“呜呜……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妈妈……”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安格鲁年纪虽然小，但并不幼稚。他的心里隐约感觉到一些事情，可能母亲再也无法回来了。孩子大哭起来，哭累了，在泪水的陪伴下再次昏睡过去。
　　“陛下，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那群人是皇后派来的。”亚历山大二世的亲信带来了消息。
　　“假传圣旨吗？”男子帮安格鲁盖上毛毯后，回头说，“把抓住的那些人全部杀掉罢，不能泄漏风声。安格鲁的母亲已死，但是皇后却也怀孕了。对于皇室，我不想再增加什么事端。皇后要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她没有好处。告诉皇后，如果她再想做类似于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会惩治她。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为了情妇杀死自己的皇后和保全皇室的稳定这两点，亚历山大二世再三衡量，还是选择了后者。
　　自此以后，安格鲁便住进了皇宫。他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妈妈，连“爸爸”也改口为了“父皇”。而且安格鲁还多了个姐姐，那个比他大4岁的小公主总是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然后，安格鲁身边出现了许多服侍他的人，父皇还为他请来了各类学科的老师。
　　同时安格鲁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只是父亲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而已，可能是因为曾经有过的爱吧，母亲得以怀了父亲的孩子，就是安格鲁。孩子的世界彻底颠覆了，那个美丽的过去，那个只有三个人存在的幸福家庭瞬间成为泡影。
　　然后，来年秋末，安格鲁又多了小弟弟。他们的父皇为这个新生命取了个名字——安德烈•维•德•门罗。
　　接着，生命降临也预示着生命的消亡。婴儿的母亲，那位可恶的，同时也是可怜的皇后在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生下皇子后，便黯然离开了人世。这也能够让人理解，为何当初，在皇后毒害了安格鲁的母亲以后，亚历山大二世会那么轻易地饶恕这位女士的恶行。因为她来日不多了，用那么虚弱的身体去蕴育一个新生命，这不是自愿踏上黄泉之路吗？宽恕皇后，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怀了子嗣而已。
　　在安格鲁进宫的一年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从平民变为皇族；得到了皇帝父亲，失去了亲生母亲；多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有了那么多仆人和老师；然而心的那个角落却越来越空。
　　渐渐的，安格鲁变得沉默起来，每次遇见同父异母的姐姐玛利亚公主时，大皇子安格鲁总是用冷冽去应对玛利亚的杀人般的眼神。父皇忙于政治以及周旋于女伴中，根本无暇顾及孩子间的争斗。也不可能花很多时间给予他们充足的亲情。
　　皇家的生活太过于冷漠，让人感到几乎快要窒息般地痛苦。这样的话，不得不迫使人去不断地争斗才能保全自己。
　　当安格鲁11岁的时候，他就在考虑今后是否要为了保全而去做一些事情。然后，他决定默默地等待。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就去抗争，去把应该属于自己和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夺回来！小小的内心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也在那一年，安格鲁内心的决定却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天下午，大皇子摆脱了侍女，然后把自己藏在花园里的一棵大榆树的树冠间。当他确定再过一小时就是数学老师来上课的时间后，他决定离开这里回去。然而，树下有些响动引起了安格鲁的兴趣。
　　底下一个5岁大的男孩正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来，他“咯咯”地笑着，清脆地笑声钻进了安格鲁的心里。然后，男孩便躲进了灌木丛的后边，连同声音也静止下来。
　　大皇子准备一探究竟。他从榆树上滑下，走到那片看似平常的灌木丛面前，轻轻地拨开了眼前鲜嫩碧绿的叶儿。在那后头，金色的头发底下，一双清澈漂亮的蓝眸正瞧着他。它们在一阵紧张过后，转变成了小心翼翼。有个稚嫩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嘘，别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然后，一些呼唤声由远而近了。
　　安格鲁挑了下眉，说道：“藏起来的话至少把衣服也藏好。”
　　他说着，就把男孩露于枝叶外的衣襟塞进了遮蔽物后头。随着这个动作，大皇子也钻进了灌木丛里边。
　　“我也不想被大人们发现。”安格鲁在看见对方用水汪汪地大眼睛询问了为什么后，就作了如此的解释。
　　“我们的秘密。”男孩突然抓住了大皇子的手指，拉起勾勾。
　　比起孩子的举动，安格鲁更对于“我们”这一词语感到震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或是用到它了，真是令人怀念的词语，好亲切……
　　“二皇子～二皇子～安德烈二皇子～”
　　侍女们担心地声音破开了安格鲁的怀念之情，他惊讶地看了看面前这个传说中的弟弟。
　　的确，他和自己有着一样的金发和蓝眸，相似的脸形和气息。他是翡冷翠帝国未来的君主，自己将来的竞争对手。从弟弟出生的那天起，作为哥哥的安格鲁就没去看过他。如同玛利亚公主排斥安格鲁一样，同样的，安格鲁也排斥安德烈这个弟弟。但是与玛利亚夹杂着痛恨的排斥不同的是，安格鲁没有那么厌恶安德烈，他只是单纯性地排斥而已。
　　随着侍女们焦急地呼唤声远去，安格鲁首先钻了出来。
　　“大哥哥，以后你能陪我玩吗？”安德烈跟在他身后也钻出了灌木丛。
　　“不行，因为我很忙。”安格鲁不想和这个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有任何瓜葛。
　　“大家都说很忙……我不喜欢那些陪我玩的人，我好寂寞啊……”安德烈低下头，拉着安格鲁的衣角，快要掉眼泪了。
　　“可能不行，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大皇子在看见弟弟的眼泪时，有些动摇。
　　“我可以在你做完功课以后，再来找你，我保证！”二皇子抬起脑袋，泪珠就在他眼睛里打转，然后他就是没让它掉下来。
　　“那也不行，为什么是我？”安格鲁非常疑惑。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呀，你有父皇的味道。”
　　[那个无情的父亲的气味吗？我像他？哈哈……既然这样，那么就……]
　　“好吧，我可以陪你玩，但是别告诉其他人。还有，我是你的皇兄安格鲁，不是什么大哥哥哦。”
　　接着，安格鲁带着报复的心情接受了弟弟的邀请。

　　相处的那段时间，安格鲁渐渐发现，安德烈真正把他当成亲人，而不是一般的玩伴。比方父皇御赐的物品，他总会头一时间偷偷拿来送给他。在不懂的知识方面，安德烈也总是跑来找他问来问去。其实，这些可能都是弟弟为了找他而寻的理由而已。但是，那种突然间就有人关心重视的感觉是如此地让人感到强烈。它甚至可以盖过以前的伤痛，就像冰冷的夜里突然找到了一堆火那般令人高兴。
　　半年以后，安格鲁带着复杂的心情依然周旋在与弟弟的亲情游戏中。直到被痛恶他的玛利亚公主发现了两兄弟的秘密。
　　那日，15岁的玛利亚公主穿着盛装正从皇家宴会上出来，歌舞升平的景象在她身后远去，她准备回自己的寝宫休息。玛利亚公主带着很不痛快的心情走在皇宫花园的小路上，她想到了宴会上那个讨厌的人就来气，那个爱慕她的萨达西，那个南大陆蛮夷之地的大公，哼！竟然在宴会上公开说，非要娶她为妻不可。这真是笑话，仅仅凭借他是安菲公国的大公，他就想成为她的丈夫。真是痴心妄想！虽然萨达西有望成为下一届南大陆莱丁帝国的君主，但是他又怎么比得过北大陆的特里希皇子？无论容貌还是地位……等玛利亚公主成年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皇能把她嫁给那位皇子。如果不成，她也要留在国内，总比在那荒凉的沙漠中度过一生来得好。
　　就在玛利亚想发泄怒气，并用皮鞋后跟重重地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小径上时，她却在眼角看到了令她更为愤怒的事情。
　　只见月光下，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孩正在玩跳房子游戏。他们非常欢快，仿若无人般地欢笑着。其实刚才周围也没有人，除了现在经过的玛利亚公主和她的侍女之外。
　　“安德烈！过来！”玛利亚的声音很大，她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表面上，她依然保持着姐姐的威严。
　　“姐姐～姐姐～安格鲁哥哥刚教我玩游戏呢！”二皇子安德烈蹦蹦跳跳地就跑过来。
　　“我们门罗家没有他那样的野孩子，你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哥哥！”玛利亚蹲下身体，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还带着警告。
　　“可是……”安德烈显然被姐姐的怒气给吓到了。
　　“他活不长的，我敢肯定！他会和他母亲一样早早死去！因为他们都是罪恶的人！”
　　当年，刚满15岁的玛利亚便说出了恶毒的话。
　　她说完，便拖住二皇子安德烈离开了当场。
　　大皇子安格鲁的心整个冷了下来。
　　[他们都一样，有着同样血统的姐弟俩都一样……以后，安德烈不会再来了。你看啊，这小家伙是多么地害怕他姐姐，就这么轻易地臣服在她的恐吓中。我和安德烈毕竟只是行同陌路的两个人而已……]
　　安格鲁的心中的沮丧、痛恨、失望，还有许多奇怪的感觉全都一下子交杂在一起，它们相互拉扯着纠缠成一个结。
　　在大皇子躺上自己的床铺后，他怎么也无法入眠。安格鲁想着半年来，他和安德烈一起玩闹一起笑着的情景，直到安格鲁疲倦地闭上眼睛为止。后半夜，一些轻微的响动声闯入了安格鲁的耳中，他警觉地用身体去感觉着那些小小的声响。等到它们渐渐接近了安格鲁的床边后，大皇子利用速度以及从老师那里学来的技巧瞬间抓住了对方。然后在感觉到对方的力量以及体型小于自己的时候，本能地把那个侵入者压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挟制住了那个人。
　　“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摧毁了安格鲁紧张地防线。
　　“你怎么会来我这里？”大皇子惊讶不已，他放开了弟弟。
　　“哥哥……”安德烈咬了下嘴唇，说道，“我是来道歉的，刚才姐姐说了那样的话，又硬是拉着我走。我抵不过她，所以就只有先离开。后来想想，怎么也睡不着。非得来和哥哥道歉不可，不然我心里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了。”安格鲁躺回自己的被褥上，闷闷地说道。
　　“不要！我不要！”安德烈的声音爆发开来。
　　“你不怕玛利亚姐姐责怪你吗？”大皇子转过头问，他觉得这个弟弟有趣的很。
　　“我不管！如果姐姐责怪我，我就去告诉父皇。再不行，我还是会来的！”二皇子坚决地回答，同时他握紧粉嫩的小拳头，像是为自己打气般。
　　弟弟的言行就像一把剪刀，瞬间剪断了安格鲁心中的那团结。
　　“他们会阻止你的，如果你不听话的话。”
　　“那么，我就偷偷地来见你。等我再长大些，我就可以告诉他们，我有权利来见哥哥。”
　　“那是多大呢？”
　　“等我成年，等我成为皇帝。”
　　“成为皇帝后，你想做什么？”
　　“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哥哥，再也没有人敢阻止我了，就连姐姐也不行！”
　　“傻孩子……”安格鲁这时真正地被感动了，他张开双手说道，“过来吧，我的安德烈。”
　　二皇子飞扑到大皇子的怀里，抱着哥哥“咯咯”地笑起来。
　　“下次再要来我这里，记得把枕头塞在棉被底下。今晚，在侍女没有发现你不见之前，早点回去哦。”
　　“嗯！”
　　结果，这个可爱的小小的承诺却被两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他们抱在一起睡到了清晨，所幸这个第一次并没被侍女发现。
　　但是，几天后，大皇子安格鲁却突然病重。按照医生的诊断的结果显示，可能是中毒。
　　不过却有个人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
　　“公主殿下，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东西放进了大皇子的饮水里。”一个侍女打扮的女人跪在地上。
　　“做的好。”公主非常信任这个从小把她带大的，以前曾经是她母后的侍女的女人。
　　“可是，那是什么呢？我很担心公主您会被人发现。”老侍女说道。
　　“不用担心，那不是毒药，那是血天使的血。只要人类沾上一点，就会死去的剧毒。”玛利亚公主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终于得到报应了，和他那罪恶的母亲一样。得到同样的死亡方法，这孩子应该感到高兴。哈哈哈哈！”
　　玛利亚公主笑得几近疯狂，她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一个小小身影。
　　安德烈气喘吁吁地跑向父皇那里。在几位大臣诧异的眼光中，这位6岁大的小皇子突然出现在了亚历山大二世的书房里。他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父皇的怀里，毫无礼节可言地打断了重要的议事过程。
　　“父皇，救救安格鲁哥哥，救救他！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
　　亚历山大二世遣退了书房内所有的人，他让侍卫把守在门外。接着，在安静的室内，安德烈说出了姐姐迫害安格鲁的阴谋。二皇子不会因为与玛利亚公主的亲情而失去另一个哥哥，他要救安格鲁，他要救安格鲁！
　　安德烈幼小的心里第一次懂得什么是害怕失去。
　　亚历山大二世皱着眉头听完了儿子哭哭啼啼的叙述后，叹息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他似乎在心里决定了某件事情。
　　以后的日子里，皇宫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上位魔法师，其中也包括从远方请来的贤者。他们聚集在大皇子安格鲁的房间里，侍女们有时会看见各种颜色的魔法光亮出现在安格鲁的寝宫内。然后，又过了半年。大皇子的命是保住了，然而却显得虚弱无比。安德烈非常担心哥哥，他又延续了半年前的习惯，经常偷溜进安格鲁的房间陪他一同入眠。
　　这一年里，南大陆安菲公国来了使者，他们带来了和亲的要求。萨达西坚持要娶玛利亚公主为妻，他将以丰厚的礼金换取公主的一生。结果，亚历山大二世这位政治家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把刚满16岁的公主送去了南国那片蛮夷之地做了新娘。至此之后，翡冷翠帝国每年都能得到红宝石的巨大货源。
　　但是，安格鲁受到剧毒之血的迫害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就连贤者也说过，安格鲁的身体可能过不了18岁成年。这的确是让人非常心疼的一件事情。自从二皇子安德烈那天跑来说要救救哥哥后，亚历山大二世就决定了，要让大皇子安格鲁成为摄政亲王。这孩子不可能有野心去争夺皇位，他脾性就像他母亲那般，是那种风干的面包片，一旦泡在牛奶里就软得连硬茬儿都没了。
　　只是，目前必须保住大皇子的性命，才能让预想实现。
　　于是，亚历山大二世便向东大陆的东皇陛下提出了请求，当然这也是有政治上的交换。结果，几年后，东大陆派来了他们的巫女——闻人雪黎。
　　至此，当14岁的雪黎遇见了17岁的安格鲁，他们的命运便相互影响了。

　　《花与梦，笑与泪》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