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梦回花之梦》紫貊

4、第二章：花与梦，笑与泪（上）

　　第二章：花与梦，笑与泪（上）

　　“抓住你了！”
　　水百合的花丛间，露出一个人。此人钻出水面时，正背对着白桥。那头如夜色般的长发，一些缠绕于雪白的花瓣上，另一些则流连在碧绿的波澜间。它们第一时间内抓住了平台桥上几个人的视线。
　　水中人回身后，人们才看清楚此人的样貌。
　　安格鲁听见弟弟倒吸了口气。
　　“德勃菲尔……”安德烈呓语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大陆的游吟诗人，矮人族长凯苏的好友，懂得上位魔法的魔法师，拥有魔族血液的人类——不就是他吗？
　　“德勃菲尔？德勃菲尔！”安德烈惊叫出声，他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水中人对此报以和善的微笑。
　　“是你的朋友吗？”安格鲁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往白桥游来的人。
　　安德烈惊讶地忘记点头，甚至张大了嘴巴。
　　安格鲁有些迟疑，不知如何定义此人的身份，甚至性别。短促地斟酌后，他说道：“来人，帮忙把……这位朋友扶上岸。”
　　“是！”
　　其中一名侍卫马上走至桥边，探下身体，伸出手臂。
　　“可爱的女士，请拉住我的手，我会将您扶上岸。”侍卫先生非常有礼貌地提出帮助的请求，他本人很乐意完成这份小差事，面前的美人让他惊叹不已。
　　可是……
　　德勃菲尔挑了下眉，他左手紧紧抓住封印球，右手握住援助者的手掌，然后上岸。德勃菲尔一个回身，利用回旋力把援助者扔进了湖水里。
　　当可怜的侍卫先生还沉浸于美滋滋地感觉中，他就被冰凉地湖水淹没，接着发热的脑袋也遭受强制性地冷却。
　　“可爱的女士？这么称呼我，有亵渎神职人员的嫌疑。不过，还是非常感谢这位先生对我的帮助。”德勃菲尔晃了几下手里的那只水晶球，仿佛想把它快速甩干。
　　安格鲁似乎听到了“哎唷”声，像是有人撞到头顶后的惨叫。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四下里除了那个倒霉的落水侍卫外，别无他人发生事故。
　　接着，水晶球像是喝饱酒的醉汉那般在神官手里原地打转。德勃菲尔露出满意的神情后，他把水晶球揣进衣服里，才开始拧着衣角的水渍。
　　“德勃菲尔！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安德烈方才醒来，他上前抓住对方的肩膀，对其看了又看。
　　“是的。”随后，神官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兰迪尼，好久不见了。”
　　“那时……真是对不起了，不仅没有来得及向你道歉。而且……那时的请求，你说让我们成为朋友。现在还能让我有幸实现它吗？”安德烈急切地问。
　　“当然，我非常荣幸。”
　　随后，德勃菲尔被安德烈拥进怀里，这是出于朋友的真挚表现。
　　“安德烈，带着你的朋友一块回光之圣殿吧。你们都湿透了。”安格鲁提议。他又多看了几眼这个身着神官衣服的人。
　　[是个奇特的人。]
　　这是摄政亲王对于德勃菲尔的第一印象。而后者也注意到了他，并且用仿佛紫红酒般醇美地眼眸凝视了一下亲王。
　　安格鲁的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德勃菲尔早已知道西大陆的未来君主会来这里，此人就是兰迪尼。或者说，几个月前的兰迪尼副队长就是如今的安德烈皇子，未来的西君主。
　　今日的巧遇让神官先生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以及重逢得正是时候。
　　原本，今早德勃菲尔收到了来自圣域的书信，祭祀王要求他午后来趟光之圣殿领回小猫。在一番尔虞我诈的试探后，神官先生终于让女士满意并通过了她的安全审核。在他准备伸手去接封印着沃尔的水晶球时，它却突然害羞地逃跑了。
　　德勃菲尔心生了些许怒气与无奈，他匆忙向安菲娅祭祀王道别后，就紧紧追上了那只水晶球。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是让神官以及另一个人都出乎意料的。
　　“没想到你居然是教皇国的大神官。”
　　“我同样没想到你竟然是翡冷翠的君主。”
　　两人用并无感叹的语气说着应该是惊叹结构的话语，只因为他们早已通过卡布贤者的书信，了解了彼此的身份。再次相见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今次重逢和初遇时一样的奇特罢了。
　　德勃菲尔因为湿透而再次回到光之圣殿，现在他刚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这里是祭祀王为西君主在光之圣殿里准备的寓所。
　　四下无人，侍卫守在门口，安格鲁又借故离开了。
　　“早听闻南大陆的人口失踪案后来演变为亵渎神职人员案，事件轰轰烈烈地闹腾了好几个月。那个人竟然也是你，如果不是后来卡布用书信向我解释了一切，我可能到现在都在惊异。”
　　“是惊异于我是中心大陆的人，还是惊异于这起事件？”
　　“都有吧。”
　　“抱歉对你隐瞒了事实，当时是为了筹备事件的展开，不得已罢了。”
　　“我能理解此次教皇国的举动，其实不必向我解释。虽然玛利亚公主嫁去了安菲公国，但是政权就是政权。于公于私，我都会默认这么做。毕竟自从大公夫人（注：即玛利亚公主）切断了与西大陆的宝石交易后，她就疯狂地利用蜜丽的奴隶交易控制了西大陆的市场。如今这般情况，从小的方面说，破坏了她的揽财之道。从大的意义分析，教皇国树立了威信。从本国的利益看，不仅削弱了黑市交易，政府还能从侧面切入其中。”
　　“不错不错，很有经济头脑。将来你定能成为出色的帝国管理者。”
　　德勃菲尔啪啪地拍了几下手表示着赞许，然后他说道：“不过当卡布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后，我反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你果然拥有尊贵的血统与高贵的地位。”
　　“怎么说？”
　　“还记得那晚水塘边的事情吧？”
　　“这有些……”
　　“我并不是说你那天的举动。啊，抱歉。”德勃菲尔轻笑了下，“还记得那晚出现的红鸟吗？”
　　“记得，它们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鸟‘鵿’。血中死去，亦在血中重生。身如赤血，死亡之歌亦是重生之曲。”
　　德勃菲尔不住地点头：“嗯，这是上古魔法书里写道的。除了你能认出它们这点，还有一点，你并没被它们的歌声迷惑而发疯。除了上位魔法师，只有被贤者做过光之祝福的人才能如此，而光之祝福是只有各大陆的储君才能被赐予的礼物。因此……”
　　“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吧，我真是后知后觉了。不过我一直在想，帮助你完成回复魔法是否是一个圈套？”
　　“那么为何还肯帮我？”
　　“帮助别人既然对自己无坏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男人们相视莞尔一笑。
　　原来一开始两人就心照不宣，虽然早已刺探过对方，但是一直打着哑谜在装傻。只不过，德勃菲尔在猜谜底的功夫上略胜了一筹。

　　在送走德勃菲尔以后，安德烈在寓所内怎么也找不到摄政亲王的身影。他走出光之圣殿，远远地望见平台桥上有个人影。
　　接着，安德烈走过去。
　　夜晚有些冷，扰得满池的水百合轻轻颤动着身躯，它们在静之湖的怀抱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睑，随着湖水摇篮般的波动沉沉地入睡。
　　“爱情如花，花如梦。
　　梦醒一时，时又醉。
　　醉后方笑，笑也泪。
　　泪未占颜，颜已竭。”
　　安格鲁•鲍•门罗的声音渐渐飘远，消失于暮色中。回环诗像无形的网，牢牢抓住他的心，更把他从现在推回了过去。夜风袭来，花海起伏，衣袂飘动。白色的花浪，白色的人影。
　　花与梦，笑与泪。
　　在这个24岁的年轻男子心中，却藏着一颗悲切的心。
　　摄政亲王想起了那个离他而去的东方巫女，那个曾经是他未婚妻的女子——闻人雪黎。
　　当那黑色的双眸永远闭上的时候，他的心也随之而去。皇家的生活不仅夺去了他的整个生活，更把他的未婚妻也一并带走了。代价，沉重的付出。安格鲁成为摄政亲王，是为了造就一代君主。雪黎成为巫女，是为了保护一个男人。每个人都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却失去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
　　“哥。”安德烈出现在桥上。
　　“你看那些花，像不像一个个洁白无暇的梦？”安格鲁摄政亲王回过身，面对弟弟说。
　　“……”未来的西君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雪黎说得没错，她的爱生于笑，也亡于笑。她的情始于泪，也亡于泪。我就是她的笑，更是她的泪。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结果，却从小甘愿成为巫女，只为一个人，那就是我。她说她梦见了我的梦。” 摄政亲王停顿一下，又说道，“知道我的梦是什么吗？”
　　安德烈摇头，他看不清哥哥的脸部表情，因为摄政亲王背对着光。
　　“我梦中的人是一个君主……”
　　安格鲁摄政亲王突然停下声音，转过身去。安德烈似乎在月光中看见了一个微笑，一个带着泪痕的微笑。
　　这位即将成为翡冷翠帝王的年轻男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何谓花与梦，何谓笑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