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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间隙初生 ...

  •   “爷,”金泰小心翼翼地摸到正捡着本书看的男子面前,快快地打了个千“钮钴禄大人来了。喏,就是那位御前侍卫。”

      不消他说,福长安也能猜到是谁无事往自己府邸上跑,当下只把嘴角冷冷一勾,“我倒不知是哪里来的大人,竟连帖子也不递一张兀自便到了。”旁的杜鹃忙恭恭敬敬地拿出丝缎包着的瓷碗给他换了杯茶,又腾出手替他捏肩,轻声道:“爷,消消气。”

      福长安不喜她多嘴,到也只皱皱眉。“紫燕哪去了?”他倒是更欢喜紫燕的默默体贴,只是自那日事后,虽说也赏了不少东西,但紫燕还是拘谨安静了许些。

      “紫燕在歇息呢。那婢子先退下了,换上紫燕来伺候爷。”杜鹃知趣地一蹲身便要退下,福长安摇摇头。“你去吧,正好有事呢,也莫劳烦她跑一趟了。”杜鹃于是端了茶具默默退下去,福长安端了杯抿了口,禁不住眉头皱得更紧。

      “爷……?”被忽视了很久的金泰还是沉不住气地叫了一声,只换来福长安不耐地一瞥。“来了可不知道叫进来,搁我这里耍什么疯?”他咔哒一声摔下了自己的瓷杯。虽是无用几分力气,但到底沙场出身,仅这一下那名贵的瓷杯也就碎成了几块。周围门边守着的侍女们才都轻笑起来,又被他这一摔给吓到。

      金泰心里委屈,也有苦说不出,一阵小跑地出去再回来时身后果然是跟了个翩翩公子。“爷,小的先退下了。”金泰又行了一礼,福长安爱理不理,只摇摇手。

      “见过富察侍卫,今日不请自来,着实是失礼了。”男子不着官服,仅一袭布衣,立在富察家堂上,倒是当真失礼。料是如此,福长安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回礼。“下官见过大人,大人来访,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大人请上座。”

      钮钴禄和珅仅是笑笑,瞥了眼桌上碎了几半的青花玲珑瓷杯,也不叹息,就此坐下。身边的侍女讶异地看着这个容颜出色的奇特的“大人”,一时竟都交头接耳起来,忘了给客人斟茶。和珅泰然自若地正襟危坐,看不出半分喜怒,倒是福长安眉头紧皱,用力咳了几声。侍女们惊醒,忙不迭地上前重端了新的茶碗给和珅和福长安分别斟茶,又收了碎瓷片,就着跪下赔罪,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任是福长安几分重话也说不出,只招招手让她们赶紧退下。

      “世兄家的侍女们着实有趣得很。”和珅端了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口,眼神还定在几个侍女退下的地方,声音里是散不去的浓浓笑意。

      “下官治家无方,大人还请见谅。”福长安也不羞不恼,面无表情地说完客气的话,只是捏了茶碗的手指紧了几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喝了你家的茶,我便不客气了。”和珅叹息似地收回眼光落在福长安身上。说完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竟住了嘴,像是等着福长安接口一样,笑盈盈地不说话了。福长安却也打定主意似的,不发一词耐着性子等着。

      隔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和珅终于是耐不住了。“果然是不一样了么。”他摇头叹道,看着仍然面沉似水把玩着茶碗的福长安,慢慢地开口。“你的人,我给你救下来了。”

      福长安扬眉,语气平淡地答道:“下官不知大人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随你。”和珅没心情打什么太极,开了腔调顺顺当当地说了下去。“下次记得别找那么蠢的人干这种事,慈悲为怀可不是哪都能用。”

      眼见着这一只白瓷杯又要牺牲,和珅才缓缓语气。“狗敢傲气当然是因为主人宠着,至于这狗别人能不能杀,当然也得看主人的意思。”他瞥了眼福长安依旧严肃的表情,笑着掂了掂茶碗,“这么说吧,这德化白瓷制作精细,质地坚密,晶莹如玉,釉面滋润似脂,可是再名贵的东西,还不是拿出来招待客人,最喜欢的依旧是用惯了的玲珑瓷,不是么?”

      福长安一时拿不出话来回答他,也呆呆地盯着手边的白瓷杯看了良久。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冲着和珅行了一礼。“下官多谢大人提点。”

      “既然都是一路人,说什么客气话啊。”和珅依旧是笑意温和的公子,片刻后忽然凝重道。“下官曾闻……令尊之事……着实遗憾,近日来访实属突兀,恳请,能否……前去上柱香?”他头回后悔自己的漫不经心了。

      福长安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他看着和珅的眼神复杂,一时闪过一丝凶恶,还有感激悲伤或者其他东西,交织在一起,看不清他瞳眸的本色。“走吧。”最后他说。

      傅恒的灵牌立在正堂里,只有小厮还守在这儿。福隆安自然忙着处理家里家外的事务了,接管堂堂富察家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的。瓜尔佳氏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此生的泪都流尽了。福隆安福长安两兄弟见了都不忍,令大夫开了方子让她卧床休养了。那日福康安出走,留下来西林觉罗氏,后来才知她已有了身孕,福隆安获知那日默不作声地出了门,后来他回来时便有台轿子来把她接走,福长安只认得那驾车的正是二哥的小厮泰兴。和嘉公主住在公主府,因而丰绅济伦也只是过一段时间来这里住一段,况且日前也进了学。至此这偌大的傅恒宅便空空荡荡,恐怕不隔几日便要改名了。

      和珅整整衣冠,肃然地上前行礼,三拜后进了株香,又默默地退到一边。“他走的时候,我不在。”福长安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生老病死,这些事,本不能左右。”和珅轻声说道。他清楚福长安不需要自己说这些,但他不清楚他到底需要说什么,所以他还是只能说这些。

      “给三爷请安,给钮钴禄侍卫请安。”有个人夹了东西匆忙地进来,退了两步朝两人分别行礼。福长安认出是继呼保之后二哥身边另一个心腹管蓝,他直起身说话,一副公事公办的官腔。“钮钴禄侍卫,我们爷说多谢您记挂着老爷,但是爷俗务缠身,无暇招待您,特派小的送上谢礼。”他这才把夹着的东西打开,双手呈上,正是一排排整齐的银锭子。

      和珅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收了东西道:“劳烦你们爷费心了。”说着回眸看了眼福长安,福长安面无表情道:“二哥果然费心了——我送你出去吧。”

      还未等和珅点头,管蓝就继续道:“三爷,爷找您呢,说是让您去书房见他。奴才送钮钴禄侍卫。”这无异于直截了当点明了福隆安不想见和珅。和珅也不尴尬,呵呵一笑道:“就此告别。”管蓝倾了倾身,引路送他出去。

      福长安还是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福长安!”他扭过头,福隆安官袍还未脱去,少年人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的情感。

      “你以前没叫过我名字。”福长安没有转头,只是声音平淡地说道。

      “兴许是我叫过,只是你忘了罢了。”福隆安亦淡淡地回答。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福长安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大声地吼道,转过身怒瞪着福隆安。可他就像把福康安逼走那天一样,眼神平淡,语气平淡。“注意你的举止。我不喊你的名字,你会回头吗?”

      福长安只是觉得无法忍受这种冲着这个平静的人大喊大叫打碎他的平静的心情了。好啊,都是我们的错。他咬着牙想,三哥错了,我也错了。我们错在没有死在战场上,更错在生在这个家里还是嫡子!好啊,什么狗屁兄弟仁义!大哥死了,三哥走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是吧!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眼里多少流露出了,只是那个人,还是平静如初。“这里面的事,需要你看着,但不需要你亲自插手。不要跟那个人走的太近。福家肯定会倒的,日后那兄弟俩怎么处置也可以你说了算,但现在,给我安生点。”

      “凭什么!”福长安大声地答道:“就凭你是见鬼的嫡长子?富察家族长!?”

      “对,就凭这个。”

      福长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憎恶,轻蔑,还有其他。福长安只觉得自己是头一回看明白这个人。“我的好二哥,果然是变了。”

      “……不准搬出去住。回来我会托人把你三哥的联系方式交给你,你可以去看他,也可以一天赖在外面。但是,不准搬出去,晚上必须回来。”福隆安动了动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只说了这些话。福长安面无表情地听完,转身就走。

      福隆安看着他走远,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低声喃喃几句,却只有他自己听得清。

      我其实也有苦衷的,只是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罢了。总要给你们的恨意找个出口的。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来,令嫔行为不端,意欲不轨,贬为宫女子,十五阿哥、九格格交皇后抚养。朝野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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