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闯江湖》阿悠

7、第 7 章

　　入夜时分，莫小愿倚在窗边，夜风撩起她耳畔的长发，像失去依靠的浮萍在半空中飘荡。
　　宝石蓝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孤独的弯月，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一种淡淡的忧愁弥散开来。
　　“啊切。”已经是第七个喷嚏了，莫小愿抽抽鼻子，无奈的叹口气，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到了这里一年多了，还是会想家，明明知道再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那思念的情愫又不断的交织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有好几次，她都一身冷汗的从童年的梦魇中惊醒，却发现她敬爱的师傅不曾坐在她的床沿，温柔的安抚她恐惧的心……
　　突然，一道寒光自眼底一闪而过，莫小愿惊觉着转身，一只飞镳打在了墙上。
　　这只镳……鬼手李三曾用过，难道是鬼手门的人？
　　窗前有一道黑影晃过，莫小愿皱着眉，思索了下，转身，推开房门。
　　在走廊上，看到对面寒羽的房里灯还亮着，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房内，寒羽捧着一本医书，紧锁住眉头，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自他的门前闪过。
　　旋即，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冷漠的说到：“出来吧。”
　　昏暗的烛光中，鬼魅般的身影移出，站在寒羽身后，深邃的褐眸注视着眼前冷漠的男子……

　　加快了步伐，莫小愿一直追到了镇前的一片树林中，前面的人还在不停的奔跑，却好似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靠近。
　　突然，一道灵光自脑中飞快的闪过，莫小愿迅速的停下脚步，糟了，调虎离山！
　　她快速的抽身，直奔向投宿的那家客栈。
　　赶到客栈的大门前，寒冷的夜风夹杂着血的腥味扑面而来，莫小愿迟疑着跨进门，客栈老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横倒在柜台前，一旁的小二也躺在了地上，血流满面。
　　晕眩的感觉顿时袭了上来，心里却涌起了一层更深的恐惧，她慢慢的走上了二楼，寒羽的房里，灯还亮着。
　　低垂下头，颤抖的手抬起，停在了门把上，慢慢的推开……
　　脚边，一片刺目的红，那是血的颜色，殷红色的血滩在地上，好似在诉说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屏住呼吸，迟疑着抬起头，他……
　　刹那间，心中所有坚强的伪装统统覆灭，脚下一软，身体无力的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良久，一道欣长的身影慢慢的靠近她，蹲下，注视着她苍白的脸，清澈的眸子里不再盛满快乐的笑意，恐惧吞噬着她的心。
　　他抬起手，温柔的揽过她颤抖的肩，娇小的身躯缩进了他的怀里，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这一刻，她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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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记忆中，粘乎乎的液体顺着她的头慢慢的滑下，模糊了她的视线，无力的晕眩感晃荡着残存的清晰，她艰难的睁开了眼，母亲的手正护住了她的头，她自己却被玻璃的碎片扎的面目全非，恐惧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前座的父亲正侧过身，殷红的血不断的从他的额角涌出，好多好多血，吞噬了她美满而幸福的家庭。五岁的那年，因为车祸，她成了一名孤儿。
　　由于父母的离世，年幼的她被送到了姑姑的家中，没有寄人篱下的哀愁，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她虽然失去了父母，却收获了一个崭新的家庭，单纯的快乐时刻陪在她的左右，直到七岁那年，姑父带着她去置办年货，从商店出来，牵着她的手就要过马路，一辆失控的卡车突然冲出了马路，在她措手不及之时，疯狂的撞过来，慈祥的姑父一把推开她，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中，汩汩的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死神再次从她身边夺走她重视的人。
　　待到姑父的葬礼结束之后，邻里的街坊纷纷私下的议论着……
　　“知道吗，莫家的那个小愿啊，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啊！”
　　“呀，真的吗？啧啧，回去一定要告诉我那宝贝女儿千万不要接近她啊！”
　　“小伟，妈妈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跟那莫小愿说话……”
　　渐渐的，她失去了原本的快乐，但是，即使是那样，姑母还是对她很好很好，还有姑母的那个儿子小伦哥哥，总是会对着她温柔的笑，会把好吃的东西都给她，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像个骑士般及时的出现，营救不幸的公主。可是……有一天，她的骑士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永远永远的沉陷在那汹涌的波涛中，甚至最后，连尸体也不曾打捞回来。
　　漫天的流言更加肆虐的传播着，甚至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胆小的孩子一看到她就会哭，没有人告诉她，究竟她做错了什么，开罪了那个住在云端，据说很慈祥很慈祥的老爷爷。所有的人，都认为她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就连她的姑母。
　　姑母依旧对她很好很好，只是不再跟她住在一起，她将八岁的她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里，有的周末她会来接她，但是她看她的眼神不再温柔，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恐惧，是因为她不乖吗？所以大人们都那么怕她。
　　到了后来，姑母因为一次工伤，在左手上烙下了个疤痕，一个小小的伤疤，她曾摸着那个疤痕，微笑着安慰姑母，这个伤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姑母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她记得当时姑母飞快的点着头，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她不知道姑母为什么会哭，是因为这个伤疤吗？可是这个伤疤真的很小很小嘛，不仔细看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结果，第二天，原本应该继续留在医院里继续观察的姑母连夜买好了去加拿大的机票，从此，她变成了一个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家的野孩子。
　　然后，她被送进了孤儿院，年幼的她一次一次的从孤儿院中逃出来，因为她忍受不了院里的人对她或鄙夷或厌恶或害怕的眼神，是因为她不听话吗？所有的人都不要她，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她可以栖息的地方。
　　从孤儿院中逃离，在街头流浪，流浪之后再被抓回去，再送到另外一家孤儿院，再从那里逃离，再流浪的生活终止在十一岁的春天，在一条肮脏的后巷中她遇到了师傅。
　　刚开始的时候，她像个野孩子般排斥着师傅对她的好，师傅跟她说话，她总是不理不睬，师傅让她上学，她死命抱住门槛，不敢跨住一步，师傅耐心的哄她，她会乱踢被子乱丢东西，师傅严厉的指责她，她会紧紧的咬住师傅的手，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渐渐的，慢慢的找回了遗失的笑容，她学回了撒娇，学回了耍赖，学会了用自己的所有去获取、去珍藏、去捍卫、去保护自己想要的。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再让自己成为一切不幸的源泉，只有这样，她才能发现她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而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现在，离开了那个世界，来到了这里，是不是说明她又要成为一切灾难的制造者，如果是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那为什么又要让她继续的存在下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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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漆黑的夜没有一丝光明的存在。
　　黑暗中，冰冷的手依旧埋在他的手中，那是他首次发现，人的手原来可以那么冰，像是没有温度般，只是他不曾料到，这双手的主人竟然是那个有着一脸灿烂笑容的人。
　　他修长的身躯依然端坐在她的床前，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却没有了任何色彩，只是一种无力的空洞，就像这无边的黑夜，他无法想象，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堆积的笑意究竟从何而来，这会又为何会消失的这般彻底？原本以为她很单纯，很快乐，就像清晨的阳光，能够温柔的进入他心中的任何角落，直到这夜才发现，原来她的伤有这么这么多。
　　她过去的世界，他走不进去，但可不可以让他承诺，现在和往后的岁月中，他会温柔的呵护着她的一切？
　　再度握紧了她的手，他柔声说到：“睡吧。”
　　莫小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还好，这里还有他在，还好今夜有他这样守着她，还好……他没死。

　　夜已经过去，白昼降临。
　　莫小愿慢慢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思绪却仍就处于混沌之中，昨夜，她好象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小时侯的很多事，也想到了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种种，所以现在她的脑子才会一片混乱吗？
　　手上温暖的触感挑拨着她尚未完全清醒的神经，转过头，天，冰山男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她的床前，还握着她的手，还睡的这么香？
　　等等，她好象记得，昨天他是大难不死来着，难道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一起庆祝他的福大命大吗？
　　不过……这样看，冰山男还真好看哩，白皙的皮肤一点都不需要刻意的保养，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睿智的眼眸，鼻子……等等，睿智的眼眸？“呀！“莫小愿惊呼，这才发现，就在她正失神的端详着寒羽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过来，静静的注视着她。
　　寒羽皱了皱眉，这女人，一大清早就那么吵，看来她是已经恢复了，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察觉到他还握着她的手，莫小愿飞快的抽回自己的手，尽量神定自若的向寒羽说到：“早……早安。”
　　不语着起身，他清冷的眸子里添上一抹复杂的神情，这家伙，那么急着松开他的手。
　　莫小愿也直起身，视线小心翼翼的晃向寒羽那边，他的胸前……湿漉漉的一片，啊！想起来了，昨天她好象缩在他怀里哭个不停，真是的，怎么会这么丢脸呢？完了完了，他一定讨厌死她了啦！都说医生有洁癖，他是神医，结癖就更加严重了，结果……结果她还把眼泪鼻涕都往他怀里蹭，完蛋了啦！
　　“喂。”冷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莫小愿抬起头，看着寒羽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把你的泪痕擦干净。”
　　“呃？好……”莫小愿迟疑着接过，把脸埋到了毛巾中，抿着嘴，偷偷的笑。
　　片刻之后，她收拾好了包袱，跟着寒羽一起出了房门，刚刚走到楼梯间，听见楼下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
　　缓缓的步下楼，一位中年妇女正扑在血流满面的掌柜怀里，哭个不停，另一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店小二的尸体旁，老泪纵横。
　　莫小愿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安、恐惧、伤感、歉疚紧紧的搅着她的心，好痛……
　　寒羽注意到身边的人不寻常的表情，沉默。
　　他慢慢的走过去，将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转身对着那位妇人说到：“这是房钱，剩下的，把他们好好安葬吧。”
　　妇人点了点头。
　　寒羽望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走到莫小愿身边，“走吧。”
　　点点头，莫小愿跟着他出了那客栈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