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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大树一定已经上火车了。和大树在一起这几个月,大树从来没有生气超过一天,每次都是主动和她和解,这次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来主动投降。蹈蹈端着书坐在书桌前面,心里感叹儿子和妈妈的感情毕竟深厚,自己这样一个外人还指望他能更体贴自己呢。忽然听到妈妈开门的声音,想到自己还没有做饭,赶紧跳起来。她跑到门口把妈妈手里的菜篮子接过来。妈妈问:“今天干什么了?”蹈蹈笑:“也没有干什么,看书了。”妈妈点头:“是该看看书了,你放假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看半个小时以上吧。”蹈蹈吐了吐舌头:“妈妈,我的成绩单来了,全部85分以上,这学期又可以拿奖学金。”妈妈笑:“是吗?连数学都考了85分?”蹈蹈得意地笑:“那当然了,线代我考了 88分呢。”妈妈冲她挤眼睛:“看来还是大学好学,你高中数学都没有及格过,高考数学考了多少?60?70?”蹈蹈笑:“妈妈不许再提老皇历,要放眼未来。”
      晚上蹈蹈没有和爸妈出去散步,她拿出放假的时候买的书来看。《文化苦旅》是这段时间的畅销书,蹈蹈默默地看着,读到《一个王朝的背影》,非常感动,把文章低声读了一遍,忽然电话铃响。
      是家竹的电话。蹈蹈问:“家竹你好么?干什么呢?”家竹笑:“你这家伙,还说要给我电话呢,我等了这么多天,你一个电话都没有!和大树玩疯了吧,彻底把顾家竹给忘记了?”蹈蹈叹气:“还玩疯了呢!家竹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有多糟糕!”她把事情详细说给家竹听,最后说:“我看我和大树是完蛋了,他这个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我让路给冯荫好了,让他妈妈高兴高兴。”家竹默默听完,说:“蹈蹈呀,你也太重视自己的感受了,大树多难处理这关系呀,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妈妈,他一定不想让任何一方不高兴。人家主动跑来跟你解释,你却说一堆数落他妈妈的话,任何人都会不高兴的。你也要体会大树的心情呀。”蹈蹈噘嘴:“你不要说了,我都烦死了,索性不想这些事情好了。你怎么样?”家竹说:“我能怎样?我妈教我打毛衣呢,我给你打了条围巾,白色马海毛的,开学带给你,冬天你就可以用上了。”蹈蹈笑:“还是你想着我啊,也难怪我这么喜欢你。”家竹笑:“嗯,说乖话真是一等一。”
      放了电话,蹈蹈站到阳台上去吹风,把头发打散来,脑袋探出去,让清凉的晚风撩她的头发,心里回想家竹的话,立刻觉得自己对大树很抱歉,确实没有考虑他的感受,一味要求他体贴自己。蹈蹈自言自语:“你真是自私呀,自我中心分子。”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她把大树妈妈的话翻来覆去回忆,想是不是真的只是语气不好,而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呢?又觉得不可能,用第一感觉来推翻刚才的结论,一时怨愤一时宽宥,矛盾得要命。
      过了几天,蹈蹈在家里着实呆得憋闷,把所有可以看的小说都看了一遍,第200次看《围城》,第300次看《傲慢与偏见》。忽然接到系学生会的电话,说学校承办了大学生网球大赛,要请还在本市的女生去做开场仪仗队。蹈蹈觉得正来得及时,忙答应下来。
      她提了包回学校去报到,领了一套运动服和花球,才知道要她们这个方阵跳健美操。学生会建议她们尽量集中在几个寝室住,省得不安全。蹈蹈看来的姑娘里熟悉的只有同班的郭绣,就和郭绣商量到她们寝室去住,郭绣说:“蹈蹈,我和冯荫挺熟的,要不让我们也让冯荫来我们寝室住?”蹈蹈吃了一惊,但是也不好反对,只好说:“随便,但是我和她不熟呀。”郭绣笑:“嗯?她是童大树同班的,你不认得?”蹈蹈还是不知道如何找理由反对,只好说:“好吧,一起就一起吧。”她和郭绣先去寝室打扫,把带来的薄荷泡上正准备喝的时候,冯荫来了。
      蹈蹈以前并没有注意过冯荫,只知道是大树班上的女生,文章写得很好,在校刊上开了一个写电影评论的专栏。现在因为大树妈妈的一句话,对冯荫充满了好奇。冯荫推开宿舍门,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她剪着规矩的童花头,尖尖的下巴颏,细长的眼睛和秀气的小嘴,笑起来一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大树关系的疑云,光凭这样子,蹈蹈就会非常喜欢她。
      郭绣问:“冯荫你们方阵做什么?”冯荫说:“我们方阵做花队,就是举着花站成一行,太枯燥了。你们起码还可以学健美操。”她转头对蹈蹈微笑:“林蹈蹈你好。以前也就是认识你而已,不怎么熟悉,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啦。”蹈蹈只好笑,和她招呼,帮着她一起挂帐子,心里想:冯荫这么自然,一定和大树没有什么,自己要大方一点,不要小家子气才是。
      吃饭的时候,郭绣没有去,冯荫挽了蹈蹈的手说:“我们去吧,你想吃点什么?”蹈蹈说:“只有小食堂开饭呢,去了再看吧。”走在路上,冯荫说:“蹈蹈,大树是不是去上海他姑妈那里了?”蹈蹈啊了一声,算是回答。冯荫笑:“我见过大树的姑姑——你知道我爸妈和大树爸妈是好朋友么?”她转头看蹈蹈,等到蹈蹈点头以后继续说:“我小时候去大树家的时候,有次他姑姑回来了,她胖乎乎的,特别好玩。她教我和大树跳舞——你别看她胖,她原来是芭蕾舞演员呢——她教我们跳梁祝,大树老是做不好旋转的动作,一转就转到地上去,把人都笑死了。”蹈蹈只好说:“啊,是啊,大树笨手笨脚的。”冯荫笑:“你这么觉得么?他装的吧,他手脚才不笨呢。我们小时候,都是他带头做坏事的,我们一起拆了他们家的电视,还是他装好的呢,在他妈妈进门的时候栓好最后一个螺丝,真是把我吓出一身汗。”蹈蹈觉得沉默显得小气,只好说:“你们怕什么?他妈妈很严格么?”冯荫笑,眼珠在蹈蹈脸上转了转:“他妈妈是出名的严格妈妈,很多小朋友都怕她。就是我不怕,她生气的时候我也敢爬到她身边撒娇,所以我妈说,人和人都是有缘分的,比如蒋姨——啊,就是大树妈妈,我这么叫她的——她就是拿我没有办法,从来对我都很和蔼的。”蹈蹈不知道冯荫为什么老跟自己说这些,她随口问:“你和大树一直都熟么?”冯荫笑:“当然熟了,我们高考结束的暑假都是一起过的,去了黄山和庐山。我爸妈和他爸妈特意把我们的大学和专业报到一起,方便互相照顾呢。”蹈蹈总算听出点不对来,她试探了一句:“怎么我没有经常见你和大树见面呢?”
      冯荫回头说:“你要吃什么?我想吃苦瓜炒肉片。”蹈蹈抬头看了看菜牌:“我就吃黄瓜炒鸡蛋好了。”她们打好菜在窗子旁边挑了个位子相对坐下来。冯荫说:“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和大树不经常见面?”蹈蹈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问话被冯荫这么一重复,似乎有挑衅的意思,她赶紧解释:“啊,我是想说大树对你的照顾不够。”冯荫哈哈笑:“蹈蹈,你不知道每个周末大树都送我回家么?他算照顾的还不错了。”
      蹈蹈一时说不出话来,想到大树从来没有陪自己周末回家,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做借口,原来是送冯荫回家去了。蹈蹈咬咬嘴唇,心里对大树说:“好哇,你还有这手。”冯荫看了看蹈蹈的脸色:“蹈蹈,大树说你很独立,不要他送。我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剥夺你们的时间。但是,蒋姨这个人固执,看不得我一个人拎包回家,怕我太累了。”
      蹈蹈的黄瓜炒蛋仿佛堵在喉咙,不知道如何下咽,觉得冯荫的话处处都有隐意,但是冯荫的笑脸那么真诚,像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蹈蹈又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冯荫这时候撂开这个话题,和蹈蹈讨论起电影来,她预测下学期最值得期待的电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问蹈蹈有没有看过王朔的《动物凶猛》,蹈蹈有点不好意思:“我一篇王朔都没有看过呢。”冯荫说:“《动物凶猛》应该看看,很好看,所以我对改编自这小说的电影很有兴趣。我带了王朔的文集,回去借给你看。”
      如果撂开大树的话题,冯荫是很好的交谈对象,她和蹈蹈一样喜欢简奥斯丁,一样觉得《呼啸山庄》的感情最震撼,一样几乎每个月都复习《红楼梦》和任意一本金庸。蹈蹈在读书方面和冯荫有很多共同点。冯荫说:“蹈蹈,你也应该来校刊写文章,开个专栏写个金庸十二钗,你的这个创意我太喜欢了。”蹈蹈笑:“我已经报名参加校广播站了,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冯荫说:“广播站是节目负责制,你报了什么节目?”蹈蹈笑:“文学赏析,星期三。”冯荫说:“这个合适你,他们请我做周一的校园动态,我真是不想去。”蹈蹈说:“广播站的考试还挺严格的,要笔试要口试,还模拟播音了。”冯荫笑:“你别担心,我和广播站的宋老师熟,到时候我帮你说说。”蹈蹈赶紧说:“不要不要,不是非去不可,如果录取不了就算了。”
      第二天就开始训练,在操场上女孩们站成一个方阵,听主席台上的指挥开始学健美操的动作。这个健美操其实是简易的团体操,动作简单得很,但是这么多人要练整齐就很难了。7月的骄阳特别厉害,蹈蹈汗出如浆,衣服全部湿透了,胳膊腿都快麻木了。晒了一个上午觉得简直要脱皮,回到宿舍只有力气捧着水喝了。冯荫坐在窗口看书,看她回来了,就笑着说:“我们方阵动作虽然无聊,看来比你们好点,起码不用练那么长时间。”蹈蹈找衣服去洗澡,边整理毛巾边说:“是呀,不过老师大发慈悲,明天要改时间,早上7点到10点,错过太阳最大的时候。”冯荫伸了个懒腰:“这样呆着真无聊,每天就是训练这么几个小时,大把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学校里人又这么少,一点活动都没有。”蹈蹈答应了两句,正准备出门,忽然郭绣推门进来,大声说:“姐妹们!我刚和几个代表我们学校参赛的男生碰上了,他们邀请我们晚上去聊天。”蹈蹈问:“运动员们也来了?都是些什么人呀,我们认识的?”郭绣做了个鬼脸:“管他呢,大家都寂寞呀。认识不认识有什么关系,我们起码要呆到8月份才能回去,还不找几个人玩,怎么过呀。”
      洗了澡回来,蹈蹈趴窗前看了看太阳,正午的太阳照得楼前的树叶都发光,绿色的叶子也发出金光,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蹈蹈没有勇气走到那样的太阳底下去,只好叹气:“不吃饭算了。”她洗了黄瓜做午餐,把昨天冯荫借给她的王朔文集摊在桌子上翻看。
      冯荫和郭绣不知道去了哪里,寝室里静悄悄的,蹈蹈看了一会就困了,她躺到床上,床底下像生了一盆火,整个床铺都热烘烘的,她自己摇晃扇子,看风吹着窗帘飘来荡去,想大树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上海给她来电话。家里没有人,电话打了也没有人接。
      想不了多久,蹈蹈就模糊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歌声吵醒了。郭绣正在对面床上哼歌,颠过来倒过去小声地唱:“赤裸裸,我的爱赤裸裸......”蹈蹈笑了,大声唱:“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郭绣回头说:“你醒了?”蹈蹈笑:“你呀,穿得这么整齐,却一天到晚唱赤裸裸。”郭绣笑:“这歌有混混腔,哼着去洗澡最合适。”
      蹈蹈伸了个懒腰,一摸脖子一手的汗,她叹气:“学校真抠门呀,还不给咱们装电风扇,真是热死了。”郭绣说:“你去洗澡吧,我们吃了饭就去和那帮男生聊天。”蹈蹈皱眉:“都不认识,我不想去了。”郭绣说:“不许不去!冯荫去看录像了,如果你也不去,谁陪我去?”
      吃了晚饭,太阳总算下山了,可是暑气没有消,还是那样灼人的热。蹈蹈换了T裇和牛仔短裤,把长头发挽起来扎了高高的马尾,和郭绣一起出门。郭绣拉了蹈蹈走,边走边闲聊,忽然蹈蹈说:“呀,怎么去西区?”她们学校东区是主教学楼和本科生住的地方,西区是研究生楼和老师宿舍。郭绣说:“是呀,他们几个都是研究生。”蹈蹈笑:“你还真厉害,研究生都认得了。”
      到了研究生楼,郭绣嚷:“人研究生真幸福呀,这么大一幢楼!他们好像是3个人一间,你说多好。”蹈蹈点头,路过开着门的寝室的时候瞄了一眼:“啊呀,他们有吊扇!”郭绣叹气:“我目前最羡慕的就是这个了。”上了三楼,蹈蹈问:“哪间寝室呀?”郭绣吐了吐舌头:“我忘记问了。”蹈蹈笑:“难道要我们一间间问?”郭绣仰仰鼻子:“我有办法。”她忽然扯着嗓子喊:“张国林~张国林~~!”把蹈蹈吓了一大跳,赶紧拉住郭绣:“你嚷什么呀?”果然有好几扇大门都开了,从其中一扇走出一个矮胖子,剃着平头穿着背心和沙滩裤,冲她们招手:“这里呀,郭绣!”
      郭绣笑嘻嘻转头:“找到了,瞧我的办法多好。”蹈蹈反而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觉得那些纷纷关上的大门里射出的眼光看得她尴尬。她们进了张国林的宿舍,张国林匆忙套上T裇,对背对她们正在看书的一个男生说:“喂,老雷,招呼一下,我去买点冷饮。”蹈蹈吃惊地看到雷霆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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