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别姬GL》言梦叶

16、第三刻．声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
　　干燥的地板，慢慢渗出一只只娇小的脚印。
　　滴答滴答。
　　伴着水滴的声音。
　　躲在被窝里的男人，瑟瑟发抖。
　　因为他知道。
　　她来了……

　　这是一个靠海的小镇。
　　空气里弥漫着盐的气息，大大的太阳高高挂起。
　　珊雪儿微眯着眼，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地中海一般。
　　这里…就是林玲兰生活的地方么？
　　来车站接她的人，似乎迟到了。于是她只得站在车站的雨棚下等待。
　　夏天即将到来，耳边已经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蝉鸣，炎热，夹杂着海风，徐徐袭来。珊雪儿注意到滚烫的路面冒着热气，和烟尘。再抬起头，她看到笔直延伸向大海的马路尽头，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她想，这个人或许是来接她的。
　　“请问你是珊雪儿小姐吗？”走近一看，对方的个头真的好高。
　　“是的~”珊雪儿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忽略这股莫名的压迫感。
　　“我是平野真司。”对方友好地向她递出大掌，“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握住对方长满厚茧的大手，珊雪儿偏仰着头，道：“合作愉快，平野先生。”
　　开车将她送到旅馆后，平野真司递给她一份资料。
　　“这是珊雪儿小姐要处理的三个委托。”平野真司简单地说明道，“我已经在资料里详细地注明了。三个委托全部都是有关驱除怨灵的，而且越快解决越好。委托人认为他们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
　　珊雪儿接过资料，随意翻了翻，蹙眉道：“三个委托地点相隔远吗？”
　　“第一个和第三个不远，都在镇里，第二个在小镇的郊区，距离旅馆大约一小时的车程。到时候，我可以送你过去。”
　　“嗯，好的。”大致看了看她此次的三个任务，虽然不熟悉这个国度，但任务的性质几乎都大同小异。
　　将资料放进包包里，并和平野先生约在晚饭后见。
　　她决定先去第一个委托人那里了解情况。

　　独门独栋的小屋前，珊雪儿停下脚步。
　　和周围的住房没什么区别，房子本身并未散发出任何邪恶气息。
　　“叮咚”按响门铃，过了一分钟左右，门才缓缓从里面推开。一个满脸胡渣的年轻人站在门内，他的脚边是一条正龇牙咧嘴的金毛犬。
　　珊雪儿盯住那条狗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转到年轻人身上。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两眼空洞无神，见到珊雪儿，他也没有打招呼，开了门之后又转身往回走。
　　“请问……”珊雪儿追着年轻人，走进玄关，“请问你是吉原先生吗？我是罗马教廷派来的……”对方似乎对她的话完全不感兴趣，只顾直径走回屋内，倒是那只狗冲珊雪儿发出低低的吼声。
　　“啧。”珊雪儿僵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只大狗竟扑腾向她。眼看那张血盆大口，要咬上珊雪儿纤细的脖颈时，里屋传来年轻人冷淡的声音：“兴作，她不是坏人。”
　　本来她是想狠狠踹向狗的肚子，奈何这只狗比她动作更快地收回攻势。印象里的金毛犬性格都相当温驯，像这样一见面就对陌生人发动进攻的，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过按年轻人的意思，她是可以进屋了？
　　若不是任务，她才不想被一只狗狗这么瞪着。
　　反手关上门，脱下鞋子，珊雪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身后，潮湿的地板上浮现出一个一个的脚印，像踩着她的步伐般，一起走向光线昏暗的里屋……

　　静叶山庄。
　　“轩辕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您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所以寻人的进度或许……”姬川镜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轩辕剑人的面前。
　　正准备悄悄出门，打探迦楼罗教消息的轩辕剑人与安新然，都吓了一跳。这个姬川先生…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没，没事。我们知道寻人的困难度，这次是我们麻烦你们了。”轩辕剑人干巴地笑着，抓抓头发，心里嘀咕道。废话，如果说了那么明确的特征，不是一下子就被拆穿了么。不过姬川镜的下半句话，却让轩辕剑人和安新然不由地张大嘴巴。
　　“但排除了许多人选之后，我们的确找到一位符合条件的目标。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轩辕先生要找的人。”姬川镜慢条斯理道，“我希望轩辕先生与安先生能去一趟，亲自确认那位女性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等等！”轩辕剑人话到嘴边，只能硬生生吞下。他总不能告诉姬川先生，自己要找的人根本就是杜撰的。
　　倒是安新然反应过来地握住姬川镜的手，微笑道：“那就麻烦姬川先生了，请问那位女性的住处离静叶山庄远吗？”
　　“比较远。”姬川镜沉吟道，“嗯…她住的地方是临海的一个小镇。我们之所以能找到她，是因为她的档案记录。”
　　“哦？”安新然好奇地挑眉，“那位女性有着怎样的记录？”
　　“她从小就被称为不详之人，而被父母送到一个小教团里寄养。”姬川镜扶了扶镜框，慢道，“而教团里的圣职人员对她身上发生的事做了记录……”
　　姬川镜顿了顿，又道：“我们静叶流与日本的各大小教团都有着密切联系，这些记录都是一种交流，为了发现一些有别于普通人的特殊人。他们的存在，一直是我们的观察对象。”
　　“是吗，那么就麻烦姬川先生带我们去见见那位女性。”安新然转向身侧轩辕剑人，“我们先回屋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轩辕剑人还没听到安新然的回答，就被他拉着往回走。
　　快步走在长廊上，安新然思考着姬川镜的话。按理说，研究特殊人种这样的事，就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一种机密。但姬川镜竟然对他们毫无保留，并且直接告诉他们，静叶流与日本大小教团之间的密切联系。
　　能这么坦白的原因一般只有两点，一是姬川镜把他和轩辕剑人当成林玲兰的朋友，也就是自己人；而第二点…姬川镜有十足的把握认为他们不会泄漏什么关于静叶流的秘密。但通常，不会说出秘密的，只有死人。
　　不是他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川镜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从第一次林玲兰介绍他们认识起，安新然就有这种感觉。因此，他不得不防。
　　望着安新然他们离去的背影，姬川镜的嘴抿成细细的一条缝，镜框后似有一道精光冷冷地闪过。而站在姬川镜身后，目睹他们交谈的林玲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才转身离开。和服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扬起。清瘦的身子，柔和的轮廓，然后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眼皮酸重，头脑昏沉，眼前的事物都在不停地旋转。
　　不要…放过我吧…不要！！！好痛！！！住手！！！好痛痛痛痛痛！！！！！
　　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胸口传来，她看到那个人，那张熟悉的脸，对着她微笑。
　　救我…救我…放过我吧……
　　她苦苦哀求，体力不支的她，被剧痛和困意袭扰，而那个人一手扶着她柔软的腰身，一手探入她的心口。
　　“这颗心很新鲜。”漠然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为什么…他们看她的眼神，像看待一件货品…为什么？
　　“能卖一个好价钱。”另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过你确定不会惹麻烦？”
　　“不会，她的父母都在外地。”先前的那个人低头，注视着昏昏沉沉的她，手指爱恋地抚过她微湿的脸蛋，“她从酒吧里跟着我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
　　“她的眼睛也不错。”低沉的声音客观地评价，“是不是有近视？”
　　“嗯，她戴了隐形眼镜，不过说不定只是放大瞳片。”那个人发出轻笑，“我会小心一点，不损坏眼球。”
　　“之后怎么处理？”低沉的声音问道，“不要留下什么被人怀疑的痕迹。”
　　那个人亲了亲她的脸颊，伏在她的耳畔，如同情人般呢喃道：“你说过你喜欢大海，是吗？因为它很美，也宽广，会容纳你的全部……”
　　是的，她是说过，她喜欢大海，对于能出生在这个小镇上，她很满足。虽然父母没有在她的身边，虽然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个人，虽然像行尸走肉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一样，但她，不想死！不想以这种方式去死！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害她！不要！不要！她不要死！！！！！
　　迷糊中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狗叫。
　　“汪！汪！汪！”狗吗？是狗吗？她想起她养的一只小狗，在很久以前。后来那只狗怎么了？那只狗被她怎么了？
　　……
　　“雨音，又在逗狗啦！”
　　“哼，她的朋友除了那只狗，就没有别人了！”
　　“离我们远一点，阴沉鬼！”
　　为什么这些孩子要用石子扔她？她好疼，他们不知道吗？
　　只有她的小狗，会安慰似的蹭蹭她的裤腿，傻傻仰望她。
　　但最后，她还是送走了它。
　　为了让自己融入进别人的群体中。
　　当她兴冲冲地跑进小公园，和那些人说。
　　“我把狗狗送人了！你们和我一起玩吧！”
　　不要再嘲笑她！她不是什么阴沉鬼！她的朋友也不只有狗狗！
　　“好啊，我们一起来玩吧~”为首的一个小女孩，向她伸出了友情的手。
　　结果，那一晚，她被他们关在公园的公厕里。
　　……
　　“狗狗…狗狗……”她喃喃地重复着，血从她的心口滴落，她好疼，真的好疼。为什么？她做错了吗？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大家都不爱她？都不爱和她一起玩？
　　“她在说什么？”低沉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体格壮硕，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她的嘴一直在动。”
　　“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陷入幻觉了吧。我在她酒里下的药，剂量有点多。要赶紧取出器官，免得药物影响它们的健康。”
　　“嗯，回头记得把她抛远一点。”路灯下，中年男人的影子被拉长，他斜靠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前，为自己点了一根烟，“这笔订单成交后，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给我的狗买狗粮就行了。”
　　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说，便抱着娇小的她，走进深浓的夜幕中……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
　　珊雪儿望望紧闭的大门，又转向身侧的年轻人。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