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伝》夏特爱尔

7、寻

　　“这是刀？”兄长用怀疑的眼神问自己的弟弟。
　　“这是刀。”他的弟弟自信满满地回答他。
　　可这琴杆又长又宽又弯，琴身也没有用猫皮封起来，怎么看都是一把古里古怪的三味线！刀刃在哪里？
　　弟弟得意地指了指琴身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凹糟：“把拨子插进去。”
　　兄长看了他一眼，照做了。随着拨子插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响起，整个三味线巧妙地解体了。
　　——层层剥落就像昙花绽开一般精细别致。
　　然后他看到的，是一把刀。
　　刀身纤细，弧度很小，透着诡异的寒气。
　　弟弟拾起一片解体后三味线碎片，对为眼前景象惊讶不已的兄长轻笑：“出门在外，总得有些伪装才好。”
　　兄长握住制造成上杆形状的刀柄，张了张口：“•••••••这是水墨涵先生打造的那把寻！”
　　“对啦。我使用的时候会尽量小心的。”
　　“你什么时候偷出来的？可是这是父亲的宝贝啊！”
　　这把刀是父亲大人十分看重的珍宝，总是被摆在架子上，每日小心擦拭保管。父亲要把这当成传家宝流传下去，从来不允许继承人以外的人碰他。有资格接触的兄长曾经偷偷带弟弟进入摆放这把刀的房间，可不小心被父亲发现后，也连带得被揍得几天下不了床。
　　“虽然是宝贝，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哪及得了人？”弟弟笑得眉眼弯弯，“好刀不用，就是浪费了刀匠的心力啊。”
　　“别开玩笑了，这如何使得！拿走寻，父亲会被气死的！”
　　“安啦，别担心，老头子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的啦。”
　　“就算如此，等你游历回来，也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你是皮痒了还是怎的？”
　　弟弟就笑了。
　　“我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也••••••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回来了。”
　　兄长的手松开，任由刀柄从手上滑落，发出与地面接触的轻响。
　　“这是怎么回事？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分家？还是打算入赘哪家？你知不知道世间险恶，你••••••”
　　“兄长！”弟弟开口，“我明年就十五岁了，成年了。”
　　“可是••••••”
　　“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你身边，受你保护的。能继承家业的只有你，我母亲是前朝遗族，我留在这里只会让底下的人心涣散。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个麻烦呢！”
　　“可是这是事实！”
　　“不管怎样，你是我弟弟！”
　　“我也是一样，把你当成我的兄长。可是别人不会只这么想——”
　　“为什么要为别人的想法而伤害自己？！”
　　“你别说了！”弟弟恼怒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就算我不为你着想，你也可以为我想一想。我讨厌被卷入是非。而且，对我而言，这个家除了你，其他人都没有一点价值。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早就想要离开这里了！”
　　兄长眨了眨眼，有点感动有点难过：“••••••是吗。”
　　“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会找到的，找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弟弟郑重地点头。“不要阻拦我。”
　　兄长默然不语。
　　“我不会强求这个家给我一个保障，我只要寻。就当这是对父亲长久以来的忽视的报酬好了。兄长你觉得呢？”
　　弟弟没有听到反对，他便拼凑好了他的三味线，然后走出家门。
　　从此世上少了个不受宠的小公子，多了个浪迹天涯的乐师。
　　——你是我留在这个家的唯一理由，也是我离开家的唯一理由。我的家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存在，但我却不能留在你身边，所以我只好假装到别处去寻。
　　强留这把寻在身边，也是同样的理由。
　　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我亲爱的兄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