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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子民 ...

  •   好不容易找来一身新的礼服,所谓礼服只是上面多一些零七八碎,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连饭也赶不及吃,我直接冲出了蓬庐宫的大门。
      后面是一长串慌乱失措,惊叫着我的名字追上来的女仙们。
      踏出大门的一刻,有人立刻注意到我的出现。
      “蓬山公大人,……敬、敬敬贺千秋!”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完,立刻趴到地上战战兢兢地抖动双肩,就象只被蛇看中了的可怜青蛙。
      这一声不算响亮的问候,立刻引来了让我瞠目结舌的即发性连锁反应。
      以我站立的地方为初始点,一片又一片的人群说着不尽相同的各式佳言美辞不分先后地争先恐后伏跪下去。仿佛一阵飓风从这里飞旋转出,所经之处必是无人能站稳脚根尽皆倒伏,随之激荡起的无数衣袂、襟裳在半空中起伏翻动,饶是惊人!
      当一切都渐渐沉静下去时,先前还是人影耸动的热闹景象此刻都便成印记在地表面上的一块彩色斑点。站在稍高的位置上,看到的只有平平的齐刷刷的一片后背。
      原来居于高位就是这样的感觉……
      闹哄哄地颂扬赞誉声中,我忽然觉得一阵茫然。
      被那种一下子失去了全部意识的感受所包围,就如同忽然间抛到了半空中。下面是繁华锦簇的大地,自己站立的层面上周围却是空荡荡的清冷寂寥……
      隔了片刻,我感觉到有人握著我的手。
      迷惑地无意识抬起头,对上了祯卫微笑的双眸。
      “公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嗯……”
      看着灰白相间并掺杂有各种颜色的那张“人毯”,我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峯麟。也可能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萌生出不是书本所讲、也不是人们传言的清楚认知。
      ——这里的都是我的子民?

      由于大部分冷静的人都已经跪下来,想要找到激斗的中心变成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两个还在拉拉扯扯的年轻男子……
      我微微地勾起唇角,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正是前几日在进香时争执的那对,只是这一回从单挑独斗扩大到了群殴。看看周围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那些参与者,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居然在这里打架,真是不简单哪!”
      充满调谑意味的话语,从跟在我身边的祯卫口中说出。
      不知为什么,我直觉地认为她只是这样讲讲,其实也一定也很喜欢看热闹的说。=0=
      “会怎么处理他们?”
      我抬起头观察祯卫的反应。她先是皱了一下黛眉,旋即无关痛痒地撇撇嘴。
      “赶他们离开就是了……”
      “离开?”
      “就是不再接受他们进入甫渡宫进香,驱逐到远一点的地方。”
      从祯卫很是平静的表情上,看得出这是早有定例的处理方案。
      我再次皱起眉头。
      虽然不喜欢有人打得这么凶狠,弄得这里一片狼藉。可真要说把这么有趣的人都赶走,剩下的不就更沉闷了吗……难道要我每天对着那些就剩半口气的老实蛋?
      想到自己打着哈欠,下面全都是无精打采的路人甲乙丙丁,我连忙拽了拽祯卫的衣袖。
      “怎么?公有话要说?”
      “可不可以不要赶走他们?”
      “哦?……这样的人在这里会对公的安全构成威胁!”
      “我能保护自己!”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轻轻叹了口气,祯卫和周围的女仙们一起交换了一个奈之何的眼神。
      “避免公受到可能的伤害,是女仙们最重要的使命哦。”
      一个脸庞浑圆的女仙笑呵呵地解释道。
      “公不知道周围都是怎样的人,万一因为疏于防范受到什么危害,我们很难向玉叶大人交代。”
      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不再快点想办法就真的要和有趣的人说拜拜了。
      “那要先问问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如果公想知道的话,我们会派人去问。”
      “好~我来问好了。”
      “吓——,那怎么可以!”
      惊叫着拉住精神满满的我,祯卫急急道:“公不可以靠近危险的人物。”

      正争论间,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插进来。
      “啊啊,太、太太让人吃惊了……”
      若不是那分掩不住的沧桑沙哑口音,我几乎会以为是琅逅那家伙混了进来。
      “感谢天帝大人,竟然赐给芳一只白麒麟……呜呜呜!”
      说着老人趴到了我的脚下,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在不断喃喃念着感谢天帝、感谢上苍之类的祝祷之词,最后就连蓬山一众女仙们也都归进了他长长的感谢名单之列。
      莫名所以地看着脚边痛哭流涕的老者。若说被长辈跪拜会折寿的话,我大概离死不远了。=_=||
      “您……您是?”
      “呜呜呜……臣虽死无憾、虽死无憾……”
      啊啊啊——哭是不要紧,可您老人家的鼻涕要流下来了!
      越是心里惶急,我越是想不起自己该要做些什么。
      求助地看一眼同样愕然怔愣住的祯卫,我忽然想起被自己忘到脑后勺的台词。
      “……中日之前请保重。”
      哆哆嗦嗦说完这句话,面前的老者没有半点反应,还像开始时哭得一样惨烈、哀绝,仿佛刚刚看到全世界的人都在一瞬间死光光了!
      支吾了半天,我还想要不要让他下下个中日前也多保重。他竟让变本加利地向我不断磕起头来,新鲜出炉的眼泪和鼻涕糊满了一整张满是皱纹深壑的老脸。
      无措地站在原地,老人的哭声让我有一种已经死去的彷徨。
      虽然也听玉叶大人讲起白麒麟的罕见,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因而受到如此“礼遇”。
      “请您站起来说话。”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不安,祯卫温和但神情庄肃地说道。
      “在公的面前,请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
      “臣、臣不胜感激……臣虽死无报……”
      “请问您是……?”
      好奇地看着老人虽不华美但明显做工精良的衣袍,再加上他一直臣啊臣的咕哝个没完,即使是想假装没听到也很困难,我猜想这应该是芳国的某一位前朝遗臣。
      有这样的大臣做标尺,我更难以想象前王会是怎样的人了……
      “请先回答公的问话。”
      见那位老人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呜咽个不停,祯卫也只得暂时打断他的感慨。
      “是是……,臣是芳国内史补尚,名叫刘勋。”
      老泪纵横地看着我,补尚的神情让我想起过世多年的爷爷。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但是看那种充满依恋欣慰的眼神,竟是如出一辙……我于是忍不住问。
      “内史大人一路上很辛苦吧。”
      “不不不,臣下惶恐……”
      老者再次趴到了地上,就好象地上有什么稀世奇珍一样捂住抖个不停:“请赐臣死罪,臣苟活至今只求能谒见公,蒙公亲赐死罪!”
      听一把年岁的老人家来来回回念着死字,心下总是不免恻然。
      我伸手扶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
      “请您不要趴在地上讲话。”
      “不不不……,罪臣无颜起身、臣死罪。”
      “呐…我说,一直向麒麟说死什么的总是不太像样吧?”
      听到我的话,老者一下子呆住,我连忙趁势将他挽了起来。
      “先说说看什么罪不罪的,是怎么一回事?”
      望著老人昏浊眸珠里的愧疚自责,再看看周围人各不相同的诡异神情,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张铺天盖地袭来的大网之中。

      呵——
      该说自己是乌鸦嘴好呢,还是大有先见之明?
      听完老人断断续续的叙述,这个只在祯卫口中有听到过的芳极国还真是不一般的混乱……
      前王以及前任峯麟被弑之后,先是三年的无政府状态;
      之后人民推举出领头推翻前王的惠州侯——月溪,做了名义上的假王;
      然而好景不长,蓬山上迟迟没有结出峯果的消息刚一传出,先前还是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月溪一下子变成了陷芳国于不仁不义的逆贼,原先拥附于假朝的州侯们纷纷举起义旗讨伐贼王;
      再之后,仅仅延续了短短五年的月阴之朝便就这么墙倒众人推地轰然崩塌。剩下的州侯们或独立、或三两集结在一起各自为政,至于蒲苏的中央政权根本就是名存实亡。
      可笑啊可笑……这就是比世界上最任性的女人还要反复无常的政治!
      听完补尚的叙述,我找不出半点惊讶的感觉,静静思忖片晌后默然抬起头。
      扫视过周围一双双各不相同的眼睛,有畏惧退缩的,有沉默深邃的,也有充满期待的……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切了。
      先王者王,后王者亡!即使自己不能侥幸当上王,至少也要想办法提前压制住会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大概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会互不相让地飞马疾驰至此吧?
      然而我又能说什么——
      总不能挥着小旗为伪王月溪歌功颂德,说什么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峯王呱呱叫吧;
      又或者站出来义愤填膺地直指月溪是叛逆,让大家群起而攻之?
      那不是我能为之做些什么的状况,除了还不知道活见鬼地在哪里的王谁也无权这么做。=_=||
      所以此刻面对那些各有想法的探询目光,我也只是返身抱住祯卫作出一副惶惑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已,很小心地不让任何人看到我忽明忽暗的变化眼神。
      ——呐…需要方便控制的天真麒麟,我也可以给你们。

      在女仙们的簇拥下走回蓬庐宫时,我小声问。
      “惠州侯月溪来了吗?”
      回答我的是负责整理名单的一位女仙。
      “听说是自锁于王宫囚室,等待新王裁决。”
      “是吗……”
      真傻啊~居然会愚蠢到去这么做,现在大概已经被不明不白地杀死了吧……
      “不过有代表他过来的一位叫做郢阳的令尹。”
      “令尹?”
      我微微诧异了一下,那应该是惠州的令尹吧。也好,至少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请私下安排他和我见一面。”
      “遵命。”
      “一定不要惊动别人!”
      “是!我明白。”
      见那位女仙匆匆离开不知去想什么办法,祯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公认为这个人会有王者之气?”
      “呵呵……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那……,您以前认识他?”
      “如果是说梦里,也可能~”
      祯卫越发显得疑惑,还想再问却被我打断。
      “在没有王出现之前,我想先学会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台辅。”
      “怎么会……”
      惊讶地看着怎么看都不象是认真的我,她狐疑地眯起眼睛。
      “不会是公又想到什么奇怪的念头了吧?”
      “啊咧咧,我看起来那么不可靠?”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祯卫很认真地答道:“比看起来还要不可靠!”
      (+_+||……)

      可能是真的很难找出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晚饭后,才有人跑来告诉我那个男人请来了。
      在蓬山的某处角落,当然是远离蓬庐宫和甫渡宫的地方,我见到了这个叫做郢阳的令尹大人。
      和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武人形象略有差异,虽然身材修长却并非多么粗壮的一个。此时仍旧身着薄制皮甲,内衬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长可及肩的乌蓝色发丝随风轻扬。从背对着我的方向上看去,身材更像是一介文人书生,并不像是从军伍者那样铁血冷酷的感觉。
      我有点失望,不过并不是很在意对方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别。
      真正的小小遗憾还是来自于并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所谓天启究竟是什么我依旧茫然。
      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男人缓缓转过身,——居然是颇为白净的一张清秀面孔。意外地呆了一会儿,我才对默然跪倒的男子说了句“请起来”。
      和白天那些恨不能直接扑上来,讲出自己对麒麟大人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狂热份子们不同。郢阳几乎是连跪下去行礼问安的时侯,都沉默得像块刚从深海打捞上来的石头,除了一声“公”之外吝于再给出第二个字。
      “郢阳大人是惠州的令尹?”
      “是。”
      听到我称呼他为大人很明显令他感到困扰,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只是闷闷应声是。
      “一直是在惠州侯手下工作的吗?”
      “是。”
      “那一定很熟悉有关于惠州侯的事情喽?”
      “……是。”
      “当年惠州侯举义军的时侯你有参加吗?”
      “是……”
      “亲眼见到前任峯王和峯麟的崩御?”
      “是……”
      他的声音低下去,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手的位置,但还是忠于无言石头这个角色。
      “那个……你除了是还会说别的吗?”
      半是忿懑半是无奈地看着眼前身体僵硬了一下的男子,我轻轻叹口气。
      “找你来不是玩杀头的,你那种表情会让我晚上做噩梦。”
      “是……嗯、哦。”
      救命呀!怎么会让我遇到这么只大闷蛋!
      一种郁闷得想要找块豆腐来撞的抓狂感,让我烦躁地原地来回踱了几圈。
      “告诉我月溪究竟是怎样的人!还有芳国现在到底怎样了!”
      恨恨地咬牙切齿状冲到他面前高高仰起头,我怒气冲冲地小声吼出来。
      “否则我告诉升山的人,说你刚刚欺负我!”
      怔愣了一下,那人黑黝黝的眼神里闪过错愕。
      “你应该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状况吧?”
      乜斜眼前这个还存有顽抗到底态度的大个子男人,我阴恻恻微笑着说道。
      “群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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