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日记本》花吹

24、（二十三）

　　“林森，天，还在写什么呀，开赛了呀，快！都开始点名了，好了好了回来再收拾吧。今天是我们高三最后一次比赛了。你听，绣钦已经在楼下叫我们了，快点啦```````”蔡智海满头大汗地跑进教室。

　　“好了，我就来，阿蔡，你急什么呀，我们联手就是只打下半场也没有关系的`````你不是对自己的水平很有信心吗？”林森还在整理自己的课本。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呀，就是乌龟也爬下来了吧，这么磨蹭`````”绣钦人还没有露面，声音已经从走廊传来。

　　“林森才是乌龟呢，我看他被你骂两句，皮就痒了，骨头也快要酥了``````他能爬得动吗，拜托，你是女孩子呀，说话也温柔一点，我看你这样，咋咋```````还好这世上有只瞎猫看上了你这只````````哎呦``````轻点，你把我揣伤了，我怎么上场呀``````林森你也不来帮我``````”蔡智海被绣钦追得满教室跑。

　　“阿蔡，你的嘴巴真是大大地坏呀，好，这次放过你，看在比赛的份上，林森走吧，回来再整理了。”绣钦转身看着林森。

　　林森笑了，“好，走吧，不过等会你教训阿蔡的时候算双份的，连同我的一起算``````”，“不会吧，你们也不用好成这样，还夫唱妇随的``````” 蔡智海哀声连连。

　　“小子，你想怎样，快点爬过来吧，打完比赛，大刑伺候`````”绣钦朝蔡智海做了个鬼脸。
　　三人有说有笑地下楼了。

　　傍晚漫天的云霞，红辉洒在每一张青春洋溢的脸上。

　　“来，喝水，阿蔡你的脸还好吧？要不先搽点药``````”绣钦递了一瓶水给蔡智海，“不用，那家伙的力气真大，还好没有撞到我的眼睛`````”

　　“阿蔡，小心一点，今年高一的他们打球还蛮有心计的，你看你一到篮下，就有两个人防守你，等会我们要在外围投篮，还有尽量地传球，现在我们的比分还有优势，你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来篮板，你一进篮下，就把球传出来，让外线的阿金来投篮`````”林森低声地分析着，“大家注意看我的手势，我们这次一定赢的`````”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我一定要报仇，你看看，那家伙把我这张俊脸给毁的`````” 蔡智海的声音透着委屈。

　　“要怪也怪自己，谁叫你到处招摇的，你看人家高一的新生都认识你，是你自己大言不惭地到处宣传说，你是我们年段的主力，活该被当靶子围攻``````对你这样的家伙就不能有半点同情心`````”绣钦撇了撇嘴看着蔡智海。

　　“活该？我是没有人心疼，要是某人被打了，嘿嘿``````，你的九阴白骨爪、八卦莲花掌、金刚连环腿早就向那个家伙使去了，只可惜呀，挨打的是我，咳``````” 蔡智海朝林森和绣钦傻笑了起来。

　　“狗嘴吐不出象牙``````”林森只是摇头。

　　“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了。

　　“还是林森老奸巨滑，计策果真很有用呀``````” 蔡智海穿上外衣，顺便拍拍了林森的肩膀。“走，我们一起吃牛肉面庆贺一下。”

　　“不行，今晚我要回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林森大口地喝着水。
　　“什么事情呀？”连绣钦也围了过来，“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对了这个周末我可能不和你们一起过生日，绣钦，对不起，等下周一吧，周末我有点安排`````”林森用歉意的眼神看着绣钦，“好，那好吧，下周再说了，我们先回家吧。”绣钦也没有多言语。

　　三人一起上楼拿了书包，又一起下楼，离开了学校。

　　“今天的太阳这么红的这么妖艳呀。”蔡智海很想打破三人的沉默，他嘀咕了一句，可是还是很安静。
　　过了许久，林森才开口，“对不起，绣钦，我真的期盼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有了周末的计划的，对了，你不是问我想考哪所大学吗？其实在我的心中一直就有答案，我想去海滨城市的那所大学，那听说开满火红的凤凰木，以前看《圣斗士星矢》的时候，知道代表火凤凰的一辉可以新生，我也想有一次新生`````那有我的一个梦想。”
　　“那不错呀，我们三人一起去吧。如果是你的梦想那我们帮你一起实现``````” 蔡智海大声地响应着。绣钦却低着头没有吭声。

　　“林森``````”背后传来叫声，三人转头一看，是一辆小货车的司机在街旁喊着，“是我妈妈中学的运输车`````”林森解释到，他们一起上前，“林森，回家吗？正好坐我的车吧，一起回去，来，上来吧``````”司机很热情地招呼着。

　　“我走了`````”林森低声地说着，他背对着红灿灿的夕阳，向蔡智海和绣钦挥了挥手，那金光刺着蔡智海睁不开眼睛，他赶忙合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红色的光芒已经迷漫了他的眼睛。他和绣钦站在路旁一直等到那辆小货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可蔡智海眼中那道血红的光芒半天也没有消退，脸上的伤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连眼泪都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绣钦看着蔡智海在抹眼泪，“没事，眼睛被阳光刺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别难过了，林森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有心事，他要想好了才会说的，也许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说的。咳，他不说，我们也不要问了，你知道吗？前两天在新华书店，他特意挑了一本省内各大城市的地图来看，他真的在计划什么事情`````哇，真的很痛，我看我还是先到诊所涂点药，这样回家会吓坏我奶奶、我妈妈的，等一下又要唠叨得没完``````”

　　“你去吧，我自己回家了，晚上我也不想上自习了，明天见吧`````”绣钦好象很累，她慢慢地朝前走着，没有回头``````

　　三人在街头分手了，蔡智海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学校方向走去，刚才拼命地打完了球赛还有一点饿，可是现在没有半点胃口，甚至包括他的最爱——牛肉面，他只想快点回教室躺躺，睡上一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从学校门口的诊所出来，天色开始暗了，他一个人慢步地进了学校，进了教室，空荡荡的，好象他的心一样，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将书包随手一丢，书都撒了出来，他也不管落在哪里，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阿蔡，阿蔡`````快醒醒，快，林森出事了，阿蔡``````”

　　是什么声音？说什么呢，谁出事了？谁？林森？蔡智海呼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大声地喊了一句，“谁？谁出事？”绣钦泪痕交错地脸出现在蔡智海的眼前，“林森被车子撞了，在医院了``````” 蔡智海转身就跑了出去，下楼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得睁不开眼睛了，脚也麻痹了，他从楼梯一跃而下，踩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蔡智海都昏昏噩噩的，小诊所的过期药水使他的脸过敏得很严重，其实也是他不想清醒过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林森没了，林森死了。他没有办法象绣钦那些女生一样，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他是一个大男生呀，可是打针的时候，挂瓶皮试的时候，总可以哭哭吧，他哭得淅沥哗啦的，因为真的痛呀，从心里开始的。

　　蔡智海整整瘦了一圈，家里没有人敢大声地说话，因为家里的“太子爷”没有了笑容。班上林森的位置空得那么刺眼，蔡智海要求到第一桌坐，在后面他没有办法不受那个位置的影响。那个家伙虽然经常是冷冰冰的，可是他有一种温暖的光芒，一直可以照进蔡智海有时候特别寂寞的心里，教室里再也听不见绣钦爽朗的笑声了，蔡智海从未看见过绣钦如此的温顺，如此的细声细语。

　　时间过得飞快，高三毕业考也快来临，在蔡智海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恐惧了，因为他已经有些麻木，他只有一个信念，到林森曾经梦想的学校去，到那里去`````

　　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用多想什么，在红榜上，蔡智海也看见了绣钦的名字，两人不需要什么言语，只是眼神就能让对方知道，“我们一起去，带上林森的梦想一起到那里去`````”
　　大学的生活简单松弛，蔡智海看着火红的凤凰木，不知道林森能不能重生呢，到底林森来这里有什么真正的梦想呢，只是为了这些红艳的和他离开那天的夕阳一样的凤凰木吗？是为了什么呢，“林森你告诉我呀``````” 蔡智海在梦里常被自己的叫喊惊醒，他参加各种各样的校内活动，不轻易浪费自己的每一天，他要代替林森或者说也是为了自己认真地过每一天，因为相比林森，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奢侈，如何不好好珍惜。

　　又是一个学期，蔡智海又长高长壮了不少，他时常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许已经比林森更高了吧，如果一对一的较量，林森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了``````，为什么？为什么忘不了林森呢，在学校里他已经了很多新朋友，有了自己的交际圈，蔡孝祖、蔡彬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和林森一样聪明，一样冷静，原来他们在性格上都很象林森，都象他曾经最欣赏那个朋友——林森。

　　暑假里，能做的事情很少，蔡智海打开电脑，想上网看看，不经意的就打开那个曾经送给林森的号码，□□里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真傻，还不知道林森用过这个□□吗？蔡智海在心里嘲笑自己。一个交谈的讯号在闪烁，会是林森的朋友吗？蔡智海轻轻地点开了对话框。
　　“森林美吗？”
　　一个很天真的问题。蔡智海心想。
　　“很美”
　　不然还能怎么回答呢？蔡智海笑了。
　　他反问着：
　　“你喜欢森林？”
　　“是的，不过我没有去过。”
　　“为什么？”
　　“我想在森林里找寻一个人”
　　“找人？” 蔡智海走神了，他想：我也想找找林森，不知道林森在哪里，我想问问他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他随口问到。

　　“一个人，一个我还没有看清楚的人”
　　“那不好找”
　　“我知道”
　　蔡智海心里渐渐的悲凉了起来，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了。

　　“森林很大吧？”
　　“是的，进来了很容易迷路”
　　“可是`````”
　　“想好了再进来，因为迈进来，也许就没有退路了”
　　蔡智海心想要忘记一个人可不容易，将心比心，问这些问题的人，也许有比他更痛苦的心结。
　　“我要进去，我要找到他”
　　“好，那你来试一试吧。” 蔡智海关闭了对话框，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用这个□□，这是还是属于林森的。

　　高中用过的东西都被蔡智海堆在角落里，他不想整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有林森的影子，都有他曾经最美好的回忆。他在街上逛着，从家里到学校，从学校到牛肉店，再到新华书店，然后车站，这些都是他和林森最常走的路线，走呀走了近乎5年，只是再也没有人和他结伴同行了，他站在车站出口的对面发呆，他经常和林森在这里分手，目送林森坐车回家，“我先走，路上小心`````”每次林森都会叮嘱他这句话的，可是为什么他，他自己却没有小心呢。

　　一声尖锐摩托车刹车惊醒了蔡智海的沉思，他狠狠地朝着那闯红灯飞速行使的车子啐了一口。一阵尘土和尾气过后，他看见了，看见了，对面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她站在那，脸色冷清清的，全身笼罩着淡淡的忧愁，眼神里空空的，空得蔡智海忍不住的心痛起来，他也不知道是如何过得马路，他看着那个女孩在摆脱那些拉车票人的纠缠，她楚楚可怜的眉毛聚在一起，受惊的眼神茫然无措，是的，她的眼睛有林森一样的清澈幽深，可也一样被一种哀伤浓雾弥漫。

　　他走进了，走进了，心跳得很快，他看着她踩到了香蕉皮，整个人向后倒去，蔡智海一个箭步，用手紧紧地拽住女孩，他挥手赶走了那些围绕着他们的拉票人，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象小鹿一样受惊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蔡智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太阳晒多了，一阵目眩。

　　这样的眼神，他是熟悉的，在初一年纪，林森把他弄伤的时候，林森有这样的眼神；开家长会，林森的爸爸冲进教室的时候，林森有这样的眼神；站在天台上，当林森告诉他，自己的父母终于离婚了，林森有这样的眼神``````。

　　直到那女孩被他的手劲弄痛，发出了声音，他才惊醒，放开`````那放开的感觉浮在心头，真不是好滋味，蔡智海只好大声提醒女孩要如何如何保护自己，然后他想急忙地逃开，他觉得这女孩有一种能影响他的魔力，他要在这种魔力就要生效的时候，赶快离开。

　　“你等等，请问镇海中学在哪里？”那个细细的声音真的开始施法，蔡智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行，他要控制好自己，这个陌生的女孩绝不能触动他的心里最最柔软的那部分。他笑着，还象以前那样嬉皮笑脸的，拉着那女孩过马路，把她送上了车，甚至自己掏了车钱，他要快快地把这个女孩送走，远离他的身旁。

　　车子开走了，蔡智海从榕树后走了出来，站在午后酷热的阳光下，呆呆的，那个女孩，有着林森一样眼睛的女孩，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

　　回到家里，他依然呆滞地坐着，不用上课，没有作业，也没有什么活动，不行，这样他太浪费时间和生命。林森追寻的是重生，而他在失去林森的旋涡里，悠悠然然的没有重心，这不是林森会做的事情。

　　蔡智海冲进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出来的时候，他决定从整理过去的东西开始，那些书一本一本地分门归类地放好，在书堆了，他发现了一本墨绿色的硬壳日记本，这是谁的？他屏住呼吸，随手一翻，那熟悉的字体跃然于眼前，他飞快地又合上，是林森的日记本，怎么会在他的书堆里，他坐在地板上，想着想着。

　　这些书，是高二的课本，对了，蔡智海想起那洒落一地的课本，是同学将他们拾起，重新放进他的书包的，怎么会有一本林森的日记呢，也许就是天意要留给他做为纪念的吧，他找来毛巾把这本满是灰尘的日记本搽拭干净，还向奶奶要了一块红布慎重得包好，放在衣柜的抽屉里。

　　清晨，蔡智海还是老路线的在城区里走动，在学校门口，他很意外的，又看见了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