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漪的神树》空倚寒窗

8、生长女神罂绯

　　路嘉举行的宴会居然是国宴级的。主要城市的主神和长老都在被邀之列。
　　“绿翼，据说这次宴会神君和神后也会来。”流萦冲着正一手一个冰淇林费力走过来的好友兴奋的招手。
　　“我刚刚和路嘉殿下说话了。”绿翼两眼发直，两颊通红，两脚站立不稳。
　　“啥？”
　　“他问我上次的男伴怎么没来。”
　　“哈？！你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他叫我把他妹妹带来这里见见世面，他自己就不来了，并且让我传达对路嘉殿下的敬意和感谢。”
　　“……就这些？”流萦别扭的扯了扯脖子上的春塥状项链。
　　“就这些……”
　　“流萦！绿翼！”尤漓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猛的拍了流萦和绿翼的肩膀一把。
　　“尤漓，听说神君神后也要来，是真的吗？”小小的期待着，流萦长这么大还没讲过活生生的创世神。
　　“是的啊，要来的。”不知为何尤漓的语气很不开心“为了新任生长之神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新任生长之神？”
　　“是啊，就是路嘉寻找了500年的生长之神转世。”
　　“他怎么知道那就是生长之神的转世？”
　　“你看那幅画像，”尤漓指向大厅正中央墙壁上的巨大画像。画像上是一位女神，她有着亮珊瑚色的微卷长发，浅褐色的大眼睛以及温柔甜美的笑容。
　　“那就是曾经的生长女神罂绯，她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脾气也特别好，路嘉非常喜欢她。”尤漓的眼里泛着哀伤，“可惜后来她死了，和哥哥一起死在了那一年，罂绯阿姨和哥哥一样，是很好的人。”
　　“等等，生长女神死在了1100年前的神魔大战，哥哥？谁？颜瑧…？”流萦混乱了，尤漓似乎知道一些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是啊，是死在了1100年前。那时候我只有100多岁，路嘉也只有300岁而已，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重要的人永远离开。罂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爸妈很忙，都是她陪着我们玩。那时候的罂绯也只有2000多岁，和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合的来。在其他主神们都围着我哥转圈的时候，只有罂绯常常来看我们，给我们讲好听的故事。”
　　“等等，尤漓”不好意思的打断尤漓对罂绯女神的回忆，“我想问，你说的哥哥，是颜瑧？”
　　“当然了，不然会是谁？”尤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全天下人都应该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颜瑧。
　　流萦还想问些别的，却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了。人流开始变动，在大厅中间让出了一条路。画像下的白色大门打开了，神君神后走了进来。神君临幽如同梦衍中央广场上的雕像一般英挺威严，神后撒薇则以面纱遮面，看不清表情。路嘉牵着一名神族女子的手，顺着人们让出的道路自大厅入口处缓缓走来。
　　“今天，我代表十二创世神，向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说话的人面孔清秀，有着一头银色的短小卷发和深绿色的瞳孔。
　　“以正义之神墨涅的名义，我宣布生长之神的继承者已被发现。统管万物生长的神祗，赐予吾等生机的十二创世神之一，消失在了1100年前的生长女神罂绯，终于再次降临空漪。战神路嘉殿下历尽千辛万苦，把她带到了我们面前，接受大众的敬意。有请被标记的神女，西姬上前。”
　　被路嘉牵着的女神踏上了画像下的一级台阶，转过身来面对众人。
　　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人群都有些微小的失望，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也是一张和罂绯完全不像的脸。烟灰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狭长眼睛，小而尖的下巴，整个人显得瘦小柔弱毫无生气。这和罂绯当年的开朗鲜活居然是完全相反的。
　　“哼，我才不信这是罂绯呢，就算她有印记又怎样。”流萦听到尤漓在一边小声嘀咕。
　　“印记？那是什么？”流萦悄悄的问尤漓。
　　“生长女神罂绯的专属印记，下巴上的六瓣梅。”

　　路嘉伸出手，毕恭毕敬的抬起西姬的下巴，这个原本轻浮的动作居然被他作的庄严而虔诚。西姬被抬起的下巴上，有一朵绯红色的六瓣梅。

　　“每个神都有印记么？”流萦好奇的问尤漓。
　　“不是，烙上印记是很疼的，很少有人会在自己身上使用这种魔法，即便是高阶的神族。”尤漓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不屑，她略带不耐烦的看着被歌颂声包裹的西姬。
　　六瓣梅，锦梅。流萦顿时想起了那天下午的种满玉檀花和锦梅的漂亮宫殿。这两者会有联系么？那座宫殿……到底是谁的？

　　“不看了，一点都不好看，我们出去吧。”尤漓僵着一张脸强制性的把流萦和绿翼拉了出来，风风火火的一直走到花园才停下。
　　“尤漓，你怎么了？”流萦诧异的发现尤漓的眼圈有些发红。
　　“那根本不是罂绯！路嘉那个混蛋！”
　　“为什么？她不是有印记么？”
　　“印记算什么？随便一个法力高深的人都能烙上去！”
　　“尤漓，你不喜欢她。”久不出声的绿翼突然轻轻的说。
　　“是，我是不喜欢她，她给我的感觉完全不是罂绯曾经给我的感觉。罂绯那么阳光，那么热情，那么温柔，那么！”说到一半的尤漓像是突然呛了一口，“总之就是没有西姬这女人这么阴沉。”
　　“尤漓，罂绯的印记是六瓣梅，锦梅？”
　　“是啊。”
　　“那昨天那座开满锦梅和玉檀花的庭院，是罂绯的？”
　　“不是，那是我哥的。”尤漓一脸的高深莫测。

　　能被尤漓称之为哥哥的只有一人，颜臻。

　　“尤漓，”绿翼的声音显得有些生涩，“路嘉他，是不是喜欢西姬。”
　　“呵呵，”尤漓冷笑，“连你都看出来了，他还当这是秘密。不过，依我看，路嘉喜欢的不是西姬，只是生长女神而已。”

　　和尤漓越好了留在空漪过女神节的二人各有所思的走在回房的路上。
　　“流萦，如果我想要留在梦衍，你会怎样？”绿翼笑得很淡很淡，带着一丝忧伤。
　　“那还用问，留在这里陪你呗。”流萦不假思索的说。
　　“谢谢你，流萦。”绿翼居然飞快的在流萦脸色亲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的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门。
　　“……”这丫头，一感动就这样，流萦有些无奈的摊手。

　　躺在床上，直到入睡前流萦脑子里都是那片绚烂的六瓣锦梅。

　　“小秦，你知道生长之神罂绯么？”
　　“知道，怎么了。”
　　“能给我讲讲史书上没有的东西么？”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那都是神魔大战前几百年的事了。”
　　“没事儿，你讲啥我听啥有什么趣闻野史怪癖的统统都可以说。”
　　小秦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好吧。”
　　生长之神算是降生的比较晚的创世神了。她掌管万物的生长，再配合光明之神便可掌控万物的生死周期。
　　生长之神罂绯代表了生机，是个相当活泼的神。她笑起来便是春风拂过，万物复苏。罂绯在其他神的眼里就是个小姑娘，整天没心没肺的笑。少女年纪的罂绯如同一朵含苞的白色玉檀花，为原始的空漪增添了无数生机与活力。
　　在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的时候罂绯却已有了自己的心思。外表天真温柔的她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强、都叛逆。她认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很少参与议政，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花园里数树上开了多少朵花、草叶上有多少露珠。后来大王子颜臻降生，她的爱好改成了在育婴室呆一个下午。
　　罂绯看着颜臻长大，和他一起玩，一起胡闹。她为他催开了满园锦梅，为他不顾季节女神的抗议违反各种常规。那时候的空漪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花园。神后撒薇时常笑称罂绯比她这个做妈的还要宠颜臻。
　　如果日子能永远这么下去多好，至少颜臻是很喜欢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大姐姐的，可是有一天，罂绯从神君出议会出来后居然抱着颜臻流了很久的眼泪然后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一向散漫的罂绯居然开始研习法术了。这让住在纯白之境的所有神祗都大跌眼镜。罂绯主攻的是治疗，那时的空漪还没有能力超群的治疗师，伤病都是靠祭祀长老吟唱祝颂。罂绯以其诡异却卓有成效的治疗术获得了空漪黄金治疗师的的称号。
　　再后来，路嘉和尤漓出生，罂绯再一次泡在了育婴室里。颜臻去找过她，她每次都避而不见。只有颜臻园里的锦梅总是常开不谢，茂盛依旧。
　　颜臻成年的时候，也是神魔大战正式爆发的时候。罂绯作为生长女神始终忙碌在战争的二线。战神最先惨死，连尸体都没找到。海神寡不敌众被俘，不甘受辱自尽而亡。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罂绯笑的也越来越少。突然有一天，许久未曾出现的罂绯出现在颜臻面前，在他的锁骨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湿漉漉的、炙热的吻。从那以后便又是两不相见。
　　如果不是颜臻死了。大概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罂绯有多爱这个比她小了1000多岁的光明之神。烙印，就是罂绯发明的。以灵魂碎片为楔子，灌以巨大灵力，在强烈的痛苦中刻下印记在施术者的灵魂上，灵魂在，痕迹就永远不会消失。颜臻死后的两分钟，罂绯就被乱箭射死了，乱箭于她来说并不致命，但是没有人知道罂绯真正的死因是什么。罂绯死的时候高昂着头颅，脸上的表情是消失了很久的微笑，似乎在自豪的像人们展示着她下巴上的六瓣梅，锦梅。
　　锦梅是颜臻最喜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