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旅程》朵滢然

4、四、道是无情却有情

　　地坛公园每年都要举办大型书市。

　　各大知名中央及各地出版社、新华书店、中国书店、外文书店、社会书店等出版发行单位都汇聚在此，展销书籍包括哲学社科、文学艺术、科学技术、少儿读物等各类新书、畅销书和古籍、专业书籍，是一场淘书、读书、爱书的大聚会，是一次让市民们充分享受精神愉悦的 “阅读之旅”，大量的书以特价出售，深受工薪阶层、在校学生的欢迎。

　　每次书市刚开幕的时候，客流量大，熙来攘往的人群让苏瑾望而却步。快结束的那几天，随着部分商家的提前离场，客流减少，很多书的价格会折上再打折，这时，就是苏瑾出动扫货的时机了。

　　这一年，苏瑾满二十六岁，正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年龄，挥别了少女的青涩，渐渐变得成熟而富有知性美。

　　苏瑾蓄起了长发，辞掉了工作，这一切都美其名曰是为结婚而做的准备。

　　每日，她除了关注各个楼盘的动态，其余时间都用来玩。

　　她和贺潇已经计划好要在国庆节注册结婚，然后买房装修，赶在春节前回到两人的老家举行婚礼。

　　在离贺潇单位不远的金佳苑小区，两人租下了一套一居室暂住，提前感受二人世界。

　　每天一大早，苏瑾目送贺潇上班走了以后，就开始了小主妇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家居清洁、日常用品的采购、上网看房，把认为有价值的楼盘信息下载存盘，等贺潇周末休息的时候两人会有选择性的一起去实地考察。

　　看似乏味的居家生活，苏瑾却过得有滋有味，她怀着对贺潇强烈的爱，憧憬着两个人未来幸福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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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四月，处处飞花。

　　这些广泛种植于城市之中用作绿化环境的树木，每到春季，便将柳絮、杨花随风飘散至各个角落，有时候猛地看上去，真得如同飘雪一般壮观，然而若不小心将它们吸进了鼻子，就只有难受的份儿了。

　　对于已经在此地生活了九年的苏瑾来说，这不算什么，一个小巧的口罩，或者轻柔的丝巾，在仍透着寒意的春风中，足可以抵挡飘絮飞花的进攻。

　　苏瑾全副武装地走进了地坛公园，今天已是书市的倒数第二天，一些商户已经提前离开，客流也稀稀拉拉，卖书的和买书的人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大致浏览了一圈，苏瑾拿出事先拟好的采购清单，在上面增添了几本新书，然后就开始地毯式地搜索，果不其然，她以很高的效率完成了任务，除了自己爱读的文学图书一大摞，还给贺潇买了一系列魔幻题材的丛书。

　　满载而归总是让人感到兴奋的。

　　苏瑾轻轻哼起了歌，向地铁站走去，等会儿先坐2号线再换乘13号线就可以回到他们的小窝了。

　　还没到安定门，苏瑾就有些吃不消了。

　　二十来本书，提着真是勒手啊，早知道这样把家里那个滑轮购物车拿来就好了，失策失策！

　　她无奈地摇摇头：如果等会儿再抢不到座位，就大惨特惨了。

　　列车进站，苏瑾根本不用自己挪步，就被人群挟裹着进到了车厢里。

　　果然不出所料，一路站到了西直门，她揉揉酸疼的手腕，感觉有些坚持不住。

　　狭长的站台上，换乘13号线的人已经排起了蛇形长队。

　　因为是起点站，大家都想占个座位休息一下。

　　苏瑾本来想等下一班列车，可是看到时间不早了，自己也饥肠辘辘，体力不济，就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使人再多也要挤着回去。

　　列车进站，她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人群挤了上去。

　　人确实有些太多了，站稳之后几乎没用挪窝的可能。

　　苏瑾勉强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寻觅到了一个稍显宽松的落脚处，靠着墙壁放下装书的手提袋，望着窗外开始出神。

　　列车出站前行，一路经过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错综复杂的道路桥梁。

　　自从她来北京上大学到现在，整九年过去了，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发展的速度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比起九年前已经是脱胎换骨。

　　来年就是2008，北京又要举办奥运会，城市建设更是提上了日程。

　　作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一分子，苏瑾也很欣喜地感受到了这些变化和发展。

　　同时，她更偏爱那些自然古朴的古代建筑、皇家园林和景区，认为那些地方更能代表这座城市的底蕴和内涵。

　　想着想着，苏瑾笑了，生活的确待我不薄，每天都能感受到祖国的心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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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道口这一站上车的人非常多，苏瑾所处的角落已无路可退，她扶着墙壁望向拥挤着上车的人潮，突然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深邃的眼睛。

　　“祁昀——”

　　她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口，却看到他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迅速将手伸进一个中年女人的风衣口袋。
　　苏瑾没有犹豫，拎起手提袋费了很大力气挤到祁昀的身边，重重拍向他的肩膀：“嘿！真巧啊！吴刚，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他略愣了一下，悄悄将手收回来揣进卫衣口袋，望着苏瑾，眨眨眼睛：“哈哈，是挺巧的，小玉！”

　　一霎那，他们两人都成为了嫦娥的好朋友，砍树者与捣药兔。

　　苏瑾嘿嘿干笑几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祁昀怎么会做这种事？难道是我眼花啦？他以前在学校，勤工俭学那么辛苦，也没听说偷过谁的东西，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上地到了，祁昀握住了苏瑾的手，列车刚刚打开车门，就把她拽了下来。

　　“你问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祁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里也空无一物。

　　苏瑾突然有些紧张，她小声说，“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回答我了？”

　　祁昀从裤兜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猛吸了几口，冷笑着说：“那要看你问什么了，如果问不该问的问题，我就把你从站台上推下去，杀人灭口！”

　　“好，那我就等着被你推下去，来吧！”

　　苏瑾目光坚定，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

　　祁昀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很有趣，遂故意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嗬，你还真当自己是视死如归的烈士！”

　　苏瑾抬起手挥散了面前的烟雾，不怒，不躁，凝视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轻轻问道：“你刚才干那事，是第一次还是已经很多次了，真的很缺钱吗？”

　　祁昀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车站激起很响的回音。

　　“第一次又怎样？很多次又怎样？”他反问苏瑾，又自嘲着低声说：“还不都是一个性质嘛。”
　　苏瑾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你还能笑得出来，这是犯罪啊！你以前那么苦都没干过坏事，现在为什么——”

　　“以前我就一定是个好人吗？”祁昀笑笑，“我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别那么天真了，傻丫头。”
　　苏瑾双手握拳，松开，攥紧，再松开，再攥紧，这一切都被祁昀看在眼里。

　　“哟，怎么？还想动用武力，你省省吧，不关你的事就不要问不要想，知道吗？人要活的轻松一点，才能长命百岁。”说完，他又握住了苏瑾的手：“距离上次参加陈昕婚礼到今天，咱们有快半年没见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喝点东西叙叙旧。”

　　苏瑾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任何话，呆呆地随着祁昀走。

　　我这是怎么了？就像被他控制了一样。

　　坐上出租车，苏瑾仍然没醒过神来，半天，她才想起问：“咱们去哪里？”

　　祁昀从副驾驶位置看着后视镜回答她：“到了就知道了。”

　　车停在了一片环山傍水的米白色联排独门独幢的住宅前面，苏瑾有些犹疑，她开始后悔跟着祁昀一起来到这么偏僻的郊区。

　　天知道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下来吧，大小姐！”

　　祁昀付完车钱，把苏瑾拽了下来。

　　“轻点，手腕都被你弄断了！这是什么地方？”

　　祁昀嘴角带着一丝坏笑，只一言不发地拽着她，走到一栋围着墨绿色栅栏的房子前，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瑾后退几步，“我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你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可是我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活够呢！”

　　她刚想转身夺路而逃，门内传来一个女声：“小祁，你回来了？”

　　“嗯，是啊，大姐，今天我回来得早，还带了一个朋友。”

　　随着脚步声渐近，苏瑾看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利落女人正站在门内好奇地打量她：“是女朋友吧？多清秀的姑娘！小祁你可真有福气。”

　　“大姐，做晚饭了吗？”

　　“都做好了，还热着呢，我特意给你盖上保温罩，喏，现成的，全都放在桌子上。地板擦了，垃圾都扔掉了，一楼的抽水马桶也找人疏通过了，我办事你放心！”

　　祁昀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女子，“大姐，这几天我有事，你下周一再来打扫吧。”

　　女人笑眯眯地接过钱：“行！那你们快去吃饭吧，今天的菜和鱼都很新鲜的。我先走了，小祁，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祁昀摆摆手，拉起苏瑾的手走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