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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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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一直都忘了给你说……”
忘了?那根本不是理由吧!严晓北心里有一万条东都哈士奇开着战八方奔驰而过。
他们同学四年,友谊延续了近九年,简简单单一句“忘了”,就能一笔带过?
这么明显的谎,也只有小海那个笨蛋会撒。
根本就不是忘了,是不好意思说吧,毕竟性向这种东西就算在开放的现在,也并不是能随时作为谈资的。
对于李千海到如今才坦白的举动,严晓北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甚至觉得欣慰——好歹,他向我坦白了,说明他信任我啊。
不记得哪本书上说的了,每一个人在得知自己最要好的同性朋友是同性恋的时候,难免会猜测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严晓北这个大俗人也逃不开这一关,不过那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因为李千海在坦白的时候还明白地说了他有喜欢的人。现实似乎不会那么狗血,虽然李千海喜欢的只是一堆游戏数据,但那些数据背后,的的确确是另一个人,不是他严晓北。
有没有一点失落?严晓北问自己。内心没有给他答案。
——怎么了?吓到了?
严晓北总觉得李千海在发这条消息的时候一定带着笑容,还是那种揶揄的笑。
——怎么会?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只是有些吃惊。
——我大学四年都没有交女朋友,出国后也没有交,我以为这个可以说明问题。
——我……我没想到那方面去。
严晓北汗颜。
这么多年来,他也知道李千海没有交过女朋友,还以为他是眼光高,没想到……
——八月底回国,还能去你那里借住吗?
——为什么不能?欢迎之至!咱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谢谢。
——说这些干啥……那个,小海啊,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李千海没有马上回复。
严晓北焦急地一直盯着手机不放。
过了大概两分钟那边才重新有消息传过来。
——他上线了,我们去刷羽毛,回头聊。
闲聊戛然而止,害得严晓北一路上都神情恍惚,想好好地分析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总觉得整个人半浮在空中,恍恍惚惚不踏实。
怎么下的车,怎么到的公司,怎么开始工作的,事后全都想不起。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相交了多年的兄弟爆出了惊天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却和他没什么关系,小海和那个人才是主角,他只是旁观者。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爆出来?早点干什么去了?不然为什么不瞒自己一辈子?
想来甚至还有些埋怨李千海了。
浑浑噩噩地混到快下班的时间,严晓北借口身体不舒服,不愿加班,直冲回租赁屋。
开机上网登陆游戏,第一件事就是翻背包,金羽毛的数量已经超过500。
离换烟花的数量只有不到一半而已。
突然有人M他,是那个很久都没怎么联系的五毒姑娘。
她问他是不是不玩了。
“嗯?什么意思?”严晓北不解。
“你的号啊,你自己都不怎么上,全是你同学在上,连‘连理枝’的任务也是他和别人做的。你们俩究竟谁是这号的主人!”
严晓北心想谁是主人有什么区别,便说:“这个号,我和他一起玩啊。”
“那是不是游戏里的老婆也要共用?”
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严晓北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真不明白你们,”五毒姑娘接着说,“特别是不明白你那同学。你说你让他照顾我,但是他完全把我当空气,在帮会里叫他他不应,M他他也不理,七夕活动一开,他就开着你的号和别人永结连理去了。”
“不是你和别人跑了嘛……”
“你以为,如果你的号不先去和别人做任务,我就不会等你吗?”
说完这句,那姑娘就下线了。
严晓北心里一跳,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但他不愿深想。
神使鬼差地,他打开角色背包,用鼠标点起那些羽毛,拖到背包外,手一松,画面上出现是否要销毁的询问框。
严晓北推了一下桌子,让身体稍稍远离键盘,放开鼠标,在抽屉里摸了半天摸到一包烟和打火机,点起一根来。
他没有烟瘾,平时不会主动抽,这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的,有些潮,味道怪怪的。
他只吸了一口就摁熄了,再次握住鼠标,点了那个取消键。
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快速冲到悬崖边并及时刹车的快感。
于是他又将金羽毛拖出背包,再取消删除,反复了好几次,兴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严晓北知道如果他真的丢掉了李千海的羽毛,李千海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又会长时间不搭理他,甚至就连回国也不会通知他。
他舍不得,好久不见的好兄弟,他舍不得因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黑暗情绪而伤了彼此的感情。
严晓北看似热情开朗,大大咧咧,其实性格里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孤僻的暗面,表面上虽然和同事关系都不错,但却没有交到哪怕一个能够稍微让他敞开心胸的朋友。
这些年,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外地,没有倾诉的对象,没有放松的借口,始终还是寂寞的。
他想见李千海,想和他一起吃吃饭,叙叙旧,就像曾经在大学宿舍里一样,熄了灯还能絮絮叨叨地聊到很晚。
所以在他得知李千海要来他这里借住后,思维一下就窜回到了几年前在一起念书的日子,那时候天高云淡,校园里的风都比校外更凉爽,他们在一起玩游戏,练同一个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快乐且满足。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算了,不管小海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他喜欢游戏里的谁谁谁,最关键的是,他们能再见面。
比起重逢,什么都不再是问题。
严晓北,他对自己说,你已经二十六岁多了,该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