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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金丝囚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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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囚笼(二)
也许被囚禁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希望。
陆宁姿势僵硬的靠在床边,十分不屑的斜了穆子陵一眼,轻蔑的回话:“穆子陵,你这人是痴还是傻啊?你倒说说这整个世上,有谁是你这般喜欢人的?杀我恩师,毁我归所叫做喜欢,还是随心所欲在我身体里种下禁制叫做喜欢,抑或是让我最关心的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叫做喜欢?”
穆子陵眼见陆宁神色激动,唯恐他触动旧伤,一句话也没说,就神色黯然的离开了房间。穆子陵一走,陆宁便空虚的简直想要死掉,这样毫无意义的咆哮不过是愈发显现出自己的无能而已,在没有武功又失了一直依赖的蛊虫以后,陆宁深深的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厌恶之中,很快倦意就再度排山倒海翻涌而来,吃饱以后的陆宁再没有理由也没有心力去抗拒,只希望自己能永无止尽的沉眠下去才好。
又一次在这陌生的大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夜风正清朗,几番折腾之下陆宁早已经不知道现下究竟是什么时辰,只是透过窗纸隐约看到的火光判断应该已经过了三更,手边也有合适的衣物,陆宁就这样披着件单薄的长衫就走到了庭院里。
庭院很大,大到目力不佳的陆宁在夜里随意一望还看不到边际。夜空中的月光很亮,夜风凉爽怡人,显然,这里是精心挑选的一处风水极好之处,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泛着墨黑色磷光的水潭。
虽然有些冷意,却并不是不能忍受的刺骨,陆宁闲庭信步的随意走了一段。不出所料的发现,这个类似山庄的地方,守备极其森严,到处都有军士昂首阔步巡夜的身姿,若不是眼前精致的雕花门廊,陆宁似乎就要以为自己直接被穆子陵囚禁在了军队之中。
咦,陆宁没由来的一惊,自己早已经内力全失,又怎能细细的分辨出门廊上的雕花?疑惑的一转头,正对上一个陌生来自的侧脸,他手里执着一盏绢丝织就的六角宫灯,淡金色的光正绰绰落在陆宁清冷的影子上。
“是穆子陵叫你监视我的么?”答案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陆宁之所以开口发问不过是想稍微驱散些许郁积在胸口的闷气。
“将军未曾如此吩咐过属下,身为别院的护卫统领,属下只是职责所在,四处巡查可疑人物罢了。”眼见身前的男子将眉眼垂得更低了些,陆宁玩味的笑了笑,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不知在阁下眼中,陆某算不算可疑人物呢?”
冯子长还没来得及回话,手里的灯笼便被人取了去,穆子陵的爽朗的声线划破夜空的宁静,也搅碎了陆宁难得的兴致:“更深露重的,宁儿怎生单衣薄衫的在外面走,还不快回屋去躺着,免得受了风寒。”
“哟,穆子陵,你这话倒是说的蹊跷,之前不知道是谁把我伤成这样,事已至此还假惺惺的担心什么小小的风寒?你这般不明不白的将在下囚禁于此,可是要效仿汉武帝来个金屋藏娇么?如果真是这样你可要当心了哟,一个不小心关了只毒虫在这可不太妙呢。”
“宁儿又何必言辞之间处处带刺,你什么身份,我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是亡国的乱臣,自是见不得光的,即便是不把你安置在这里,恐怕你也不便在南唐随意抛头露面吧,还是说,我要叫你随云更显得亲密些?”穆子陵的话语里,全然没了白天的温柔宠溺,阴骘中带着赤裸裸的胁迫,端的是软硬兼施好不痛快。
对于穆子陵知道自己身份,陆宁并不觉得奇怪,但是能得知自己的表字,却让陆宁深深的不安起来:“穆子陵你这个畜生,你把小五和小七怎么样了。”
“对于两只不自量力妄图私闯别院的贼人,随云以为呢?”穆子陵这话说得极慢,咬字发音都很清楚,如同滚雷一般狠狠砸在陆宁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陆宁几乎支持不住当场就要瘫软下去。
“随云有什么话,还是到闺房中再与夫君说吧,不过若是宁儿执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活春宫,那么,穆风一向善解人意,自会顺了你的意思,不知随云意下如何啊?”陆宁扫了一眼穆子陵食指上的青玉指环,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眼底的灵光却慢慢散了去。
少顷,陆宁就抬起脚,慢慢踱步到房间去了,只有那双毫无生气的死寂眸子里时不时透出森冷寒意,如同一条蛰伏在阴暗处的毒蛇,一旦有机会便会露出致命的毒牙。
夜雾更浓了些,环绕陆宁的冰冷几乎让他承受不住,但是他却没有回到床上的衾被之中,在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对峙里,陆宁需要这痛彻心扉的冰冷来保持清醒和冷静,如若不然,则会输得什么也没剩下。
穆子陵很快便尾随进来,还随手关严了虚掩的房门。烛火亮了,却不是陆宁惯常习惯的清冷风灯,桔色的微光从阴森的金属灯具中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带起重重叠叠的阴影,仿若经年累月里无人理睬的孤魂野鬼,正张牙舞爪的述说着不甘很怨恨。
穆子陵微微眯着眼,全然不见了方才咄咄逼人的锐利,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指尖来回摩梭着造型诡异的青玉指环,静静的等着陆宁开口,这场对决还未曾开始,他便已胜券在握,没理由急躁。
陆宁紧紧抿着色泽浅淡的薄唇,如同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似乎只要随意一拨弄便要断了。强忍着穿透肌肤的寒意,陆宁嘴角缓慢的拉扯出一丝浅笑来,这意味深长的清浅笑意却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扩张为虚伪但浓重的假笑:“穆子陵,莫非世人传说的那英武不凡,骁勇善战的军神穆风只是你厚重的面具?如若不然,那为何我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卑劣下作迫人就范的求欢客嘴脸?你既不过贪念我这副天生的皮囊,又何必费尽心思的的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来,委实令人作呕。”
陆宁唇舌中吐出的都是粗鄙不堪的言辞,却兀自带着高傲优雅的姿态,阳春白雪的优雅含蓄和下里巴人的直接粗俗像一个巨大的涡旋,在翻滚中奇异在陆宁单薄的身躯里融为一体,似乎乍一看是温润平和的天使,再细细端详却又化身为青面獠牙的魔鬼,诡谲的让人难以形容。
穆子陵自然是未曾见过这般怪异的陆宁,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发出声音来。陆宁却毫不在意,兀自拉扯着自己本就单薄的衣衫,在清冷的月色里暴露出白玉一般的身体来,弯曲成怪异弧度的唇瓣一刻不停的喋喋不休:“穆子陵,既然你煞费苦心的让我见识到那些溃烂到骨子里的禽兽的本性,那么陆宁即便在愚钝,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就是要求一场酣畅暴虐的情事么?你大可以光明磊落的开口就是了,何必绕的这么远再折返回来,你看随云现下的身姿情态可与你心里的一般模样?”
陆宁言语之间,人早已经挪到穆子陵眼前,湿热的吐息在寂寂冷夜里方一出口便化为稀薄的雾气消散在穆子陵的眼角发梢之间。月光似乎也被眼前美丽的风景引诱了,努力睁大了眼睛,银光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连陆宁纤细的身体上殷红的乳首都清晰可辨。
穆子陵终于忍耐不住,嗖的从椅子上立起身子来,正要伸手把陆宁拉到怀里,一团青绿色的毒雾却毫无预兆在陆宁指尖炸开,穆子陵面色一僵,手上的动作就变了,由难以自制的温柔触碰变为排山倒海的愤怒,飓风从掌心翻卷而出,将陆宁整个人狼狈的弹出数米远,再狠狠的砸到地上。
“陆宁,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立场,若是还有下次,我敢保证,你最挂念的手下们绝对不可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穆子陵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陆宁委顿的蜷缩在地上,陌生的房间里变本加厉的寒凉起来,终于,一道泪痕,从那张俊美堪比画中谪仙的容颜上滑过,清冷的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