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救赎》庄雨寒

14、回许氏

　　直到坐到小杨的车上，楚云樵才放松了自己，靠到椅背，微微闭上了眼。昨夜，胃捣腾着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早上又强打精神在许若楠面前撑了那么久。现在，坐在自己的车上，倦意突然就袭了上来。往后再靠了靠，右手习惯性地搭在上腹部，楚云樵渐渐进入了梦乡。
　　“叮咚，叮咚……”几乎是刚睡着，楚云樵的手机就响了。有些朦胧地掏出来，楚云樵低哑着声音“喂”了一声。
　　“云樵，我们那批货在S市被海关扣了……”曲壮壮有些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出来。
　　楚云樵浑身打了个战，立即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他迅速坐端正，沉沉地问：“那边什么情况？”
　　“这批货前天就该到的。因为你的婚礼，我们把到岸日延后了一天，货是昨天深夜到的。结果，在过关时，海关说那批货有可疑，现在扣下了。”曲壮壮仍然很焦急。
　　“除了我们正常的货，那批货中是不是还有老爷子要的东西？”
　　曲壮壮犹豫了下，有些嗫嚅地说：“原本只带了一件，但是老爷子那边催得急，所以，我……我让那边多发了两件过来……”
　　“糊涂！”楚云樵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我本来一直反对在我们正常的货中带那些东西。这几年，我们自己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我本是不想你们再沾那个，可是，老爷子……”楚云樵顿了下，叹了口气：“壮壮，你做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再嘱咐你，要少碰，少带，少生事，你可倒好……”
　　“云樵，这次是我不对。事过了，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吧。可是，”曲壮壮的声音异常喑哑，“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办啊？那批正常的货后天可是要交给王炬的。不能到期交货，罚金是一回事，但以王炬在P市的能力，我们今后和P市的合作……”
　　楚云樵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按在上腹部的右手下意识地用了点力，等那阵突如其来的抽痛过后，他才缓缓地说：“这事，你不管了。一会回公司，让小豪盯紧政府拍地那件事。还有，给安静说下，我今天下午到明天的所有安排都延期，让她重新处理下。”
　　“那你……”
　　“我现在去S市……”楚云樵的右手几乎已经陷在上腹部中，但他的语调依然平缓：“你和小豪把这边摊子给我守好了，那批货后天一定可以准时交给王炬！”
　　挂了电话，楚云樵淡淡地对前面的小杨说：“调头，上高速，去S市！”小杨点点头，转弯的那一刹那，透过后视镜，才发现，自己老板的额头布满了汗水。
　　跨进许氏大门的时候，许若楠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她紧走两步过去，自然地挽着许还山的手，有些撒娇地问：“爸爸，你怎么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啊？”
　　许还山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慈爱地说：“我来接你啊……”
　　“瞎说，我都是临时说着就来了，您咋会知道？”
　　“我有心灵感应……”许还山继续笑着：“我们父女，心灵相通嘛。”
　　“你骗我，一定有其他什么事！”许若楠静静地盯着自己的爸爸，想从后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许还山打了个哈哈，掐了掐自己女儿的脸蛋，笑嘻嘻地说：“知父莫若女啊……我刚刚和你于伯伯谈了点事，送了你于伯伯下楼，这不正打算回办公室去嘛，就碰到我的宝贝女儿了。”
　　许若楠淡淡一笑，挽着父亲的手臂，亲热地上了电梯。
　　“怎么这时候想起来看爸爸了？”进了办公室，一坐上自己的座位，许还山就笑着问自己的女儿。
　　“想你了呗……”许若楠也笑着望向许还山。
　　许还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凛冽。“没有那么简单吧……”
　　许若楠低下头不说话。
　　“云樵欺负你了？”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许若楠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镇定下来，还挤出一丝笑。
　　许还山研究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很久，才摸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说：“说吧，找爸爸什么事？”
　　许若楠嗫嚅了下，便直接问：“我想知道……当年云樵姐姐的事……”
　　许还山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再转向自己女儿的时候，神情又变得轻松起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当年，我没有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也没有见过云樵的姐姐，现在，和云樵结了婚，当然想多点了解他身边人的事。”许若楠不敢去看自己的父亲，低着头一古脑地说。
　　许还山吸了两口烟，淡淡地说：“你想知道她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嫁给您，还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许若楠仍然低着头。
　　许还山的手抖了一抖，一截烟灰落在他的西服外套上。他一边用手轻轻地掸了掸那截烟灰，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低着头的女儿，眼神中扫过一丝阴鸷。
　　“我的女儿想当私家侦探了？”他打了个哈哈。
　　“爸……”许若楠猛地抬起头来，“我就想知道嘛……”
　　“我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云桐的……”许还山又吸了一口烟，目光变得很温柔：“那时的她，年轻漂亮，优雅迷人。我几乎是立刻就被她吸引。那个时候，你母亲已去世多年，我也很寂寞，一直想找个人。所以，我就留意起她来……”
　　“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了她是楚骁的女儿，后来，我给楚骁提起这事，再后来，云桐就嫁给我了。”
　　“你骗我，爸！”许若楠突然说。
　　许还山的心微微一颤，看了一眼许若楠，后者的神情有些迷离。
　　“没有。事实就是这样。”他淡淡地说。
　　“当年，楚云桐不过才20多岁，而您已经40多了，她怎么会愿意嫁给您？”
　　“你爸我英俊潇洒，多情多金，是多少少女美妇的梦中情人哦……”
　　“不对。楚家不差钱。以楚云桐的条件，到哪里不可以找个好青年，怎么会……”
　　“好了，好了，我的女儿，不要发挥你的想像了。事实就是，楚骁当年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他一直想还，却没有门路。所以，我一给他提起这个事，他就同意了。而云桐是个很孝顺听话的孩子，所以……”
　　许若楠半信半疑地望向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这样么？”
　　“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若楠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急急地问：“那，楚姐姐又是怎么死的呢？”
　　许还山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云桐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嫁给我以后，也一直小病不断。那一年，先是她父亲出了车祸。她弟弟，也就是云樵，还没能完全接上公司，她一边要去医院照顾楚骁，一边要在公司帮他弟弟打理很多事务，虚弱的身体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很快就病倒了。然后……她小产了……”
　　“小产？您是说，我应该有个弟弟或是妹妹的？”
　　“是弟弟。已经四个月了。”许还山的声音很沉重。“小产以后，云桐的身体变得更糟糕，精神状态也一天不如一天，就这样，拖了几个月，就……”许还山突然一把蒙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变得哽咽。
　　“对不起，爸……”许若楠见状，急忙站起来，走到许还山身边，紧紧地抱住他，不迭声地说：“我不该再提您这些伤心事的……”
　　许还山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老泪纵横：“爸爸没能好好地照顾云桐，爸爸也很伤心。不过，更伤心的是，云樵这么多年，因为他姐姐的事，一直对爸爸心存误会，这么些年来，一直没给过爸爸好脸色看……这次，你们联姻，爸爸也是犹豫的……”
　　“爸，他对我很好，您放心。”许若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笑着对许还山说。
　　“那天，我和他喝了一杯，感觉，他对我，对我们许家，那个心结还是没有放下啊……”
　　“爸，您放心，我会帮您把他这个结打开的。”许若楠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保证，以后我们两家的关系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许还山猛地一下把女儿搂进怀中，脸上，却渐渐露出莫测高深的笑。
　　许若楠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许还山站在窗边，看着自己女儿的车开离了自己的视线，才慢慢坐下来，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把姓楚的小子盯牢点！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挂上电话，许还山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眼里渐渐升腾起一股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