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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春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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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当看花眼了。”春花摆摆手里的金葵扇,身披白色素袍,立在湖边,体态婀娜。
“春花?”我再次重复。
她郑重其事的点头,忽然,扬起手,金色的扇面啪的敲上我的脑门。
“哎呦!”我捂着脑袋跳脚,恼着直指着她,“你干嘛呀?!”
春花扇动金扇,微风拂面,鲜红的唇翕张:“我看看你是人是鬼。”
“你才鬼呢!”我瞪了她眼。
两个人互望了半晌,不由轻笑起来。真是奇怪,在这种地方,遇到故人,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我说,春花姐姐,怎么改行当宫女了?”我揶揄着笑问。
春花闻言一怔,随即牵着嘴笑,浅笑。
见她不回话,我探过脑袋端望,还在笑,笑到出神了还在笑,春花秀丽的眼底洋溢着淡淡的喜悦。
“喂,有那么开心吗?”
花炎那小鬼做了皇子都没傻笑成这样。
春花摇头:“你不知道,绝处逢生的那种感觉,从死亡谷里爬出来看到太阳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被温暖所笼罩住……鹊声楼倒了以后,楼里的姐妹全给抓进了大牢,死的死,疯的疯,我们平时里娇贵惯了,哪里受的了地牢里阴暗潮湿的脏乱……这样过一辈子,不知道哪天能够出去的,倒不如死了算了!”
我嘴角的笑收了起来,春花说的轻描淡写的,死的死,疯的疯,这些我一辈子都未经历过的场面,她是如何面对的?
“哎,对了,你这丫头怎么会在这里?”春花突然回了神,扇子顺势又朝我脑门拍来。
“迷路!”我躲开扇子,皮笑肉不笑,“姐姐你呢?难道风流倜傥的容亲王念旧情,把你收了做小?”
“去你的,迷路能迷到皇宫里?!”春花接着追打,我趁机朝她身后一穿,她一个扑空,扑通的一声,整个人扑进了湖里。
“咦?春花姐姐,身子骨真够硬朗,那么冷的天还游泳!”
春花恼怒的从水里钻出头,重重的拍了满面水花:“死丫头,看我上来不整死你!”
把春花捞出水的时候,金葵扇浮在湖面上,上上下下的漂浮,我伸手抓了过来,递给春花。
春花接过,落汤鸡似的头发无比狼狈的挂在胸前,脸上浓稠的妆掉了一半,化了一半,跟鬼画符似的,大大的眼睛死命的瞪我,我则嚣张的回以笑。
“恋月,有你受的!”她甩了甩头发,掉了一地的水珠,跟挤毛巾似的把头发绕紧,手心使劲一拧,水声哗啦啦的,我扑哧笑出了声。
“夫人——”
“夫人在那里!”
“夫人掉水里了!”
夫人?我转过身,一排六七个黄衣宫女陆续朝我跑来。
四处张望,白堤绿水,薄柳依依,树荫阴凉,草青的泥地上只有我和一个湿漉漉的春花姑娘。
“她们,”我指指后面的,春花惨目人睹的脸上漾开笑,“叫的是你?”
她点点头,顿了顿,故作撩人的扇起金葵扇,折射的金光闪得我头晕:“知秋把我从地牢里接了出来,然后就给了我名分。恋月,没想到吧!”
知秋……容亲王薛凯?
金葵扇再次袭上我的头顶,把我震的晕头转向。春花从地上爬起,抖落满身的草屑碎泥脏水,却撂着衣袖擦着扇子金色的扇面,小心翼翼。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满身的污秽间接洒到我身上不少,不知有意无意。
我跟着起身,跟着抖衣服,这里的青草香似曾相识的很,我张手抓了把土,闻闻,眉头锁了起来。
“还发什么呆,恋月?走啦,陪我回府换衣服啦!”
恭敬不如从命,我低头哈腰的,颇献媚的尖着嗓子回了句:“遵命,夫人。”
春花哈哈大笑了起来,和宫里那些女子温婉端庄的形象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皇帝给小皇子请了个大名鼎鼎的陪读,这人叫薛凯,当今圣上的皇帝容亲王。
于是乎,容亲王为了方便教学,举家搬入皇宫。
以往的惨痛历史教训看来,这样做其实是不明智的,无论是前朝还是前前朝,都没有皇帝自己的亲兄弟跟着住一窝的说法,但是……现在的皇帝神志不清,拜花炎所赐,老皇帝仅剩不多的意识里就知道要把薛凯拉在身边,参政也好,陪葬也罢,反正独子还未满10岁,整个江山社稷还是放在自己亲弟弟眼前照看的好——女婿嘛,毕竟是外姓。
容亲王住的地方叫百花宫……春花说这话的时候特得意,边上围了好几个宫女忙碌的帮她褪衣穿衣,有条不紊的擦拭湿发,服侍的跟慈禧没啥两样。
“这名字你起的?”我终于问出了心头的话。
春花咯吱咯吱低笑,起初还挡着扇子矜持一下,最后干脆拿掉扇子畅快笑了起来:“是啊,好听么?”
我勉强扯扯嘴角:“还行……除了俗了那么一点点。”
春花刷刷扇起扇子,身边的宫女也跟着搬来两把半人高的扇子替她扇头发:“本来我跟知秋说跟着我在鹊声楼的阁子起一个名,他怪我没见识,皇帝的后宫怎么能当妓院住……然后我说要么叫秋月阁吧?他说太悲了点。最后我一不耐烦就说叫百花阁,他居然点头答应了。”
春花幸福的炫耀着,喋喋不休,从出了地牢以后,薛凯对她的种种,百依百顺,穿金戴银,披星挂月的甜美时光。
我托着下巴认真的听着,感染着。
从日出谈到日落。
春花的金葵扇一直嗡嗡扇动,跟蜜蜂似的,她的嘴唇翕动,频率由慢极快,音调由低及高,就当我快撑不住的时候,门里踏进一个救星。
“回来了?”春花拎起桌上的小杯低啜一口,转向门口。
我激动的跟着回头,竟然是容亲王薛凯。
“嗯。”他低声应了声,看向我,“这是?”
“秋月啊,你不认识啦?”春花又喝了口茶,抿了抿干涩的唇。
“鹊声楼里替星晴跳舞的那个?”
我抬眼望他,威严沉稳的眼神同样打量着我,和初见那时的蛮横粗鲁截然不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春花跟着放下杯子,“我也一直忘记问了,你怎么迷路迷到皇宫里啦?”
我迟疑了下,照理,柳之镜与薛凯应该是对立的。
不如,投靠薛凯?
不,我不能那么做,柳之镜手里有清冷师叔。
“想个理由想那么久?”薛凯狐疑的挑眉。
我摇了摇头,找了个最差劲的理由:“我是来找星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