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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旅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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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和花炎坐进马车,不同的是,车夫换成了肖雨。
紫光大约是打算彻底养伤了,花炎洒他腰际的慢性痒粉发作,他冷着脸又往自己腰里划了个口子,顿时不再作痒,而花小鬼,躲在我怀里避过了一劫。
肖雨去四川,但是不会经过万胜剑庄,去完衙门便直接转向龙门出发。
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多嘴问了句:“紫光,我救你的时候是谁捅了你那一剑啊?”
“问这干嘛?”他漠然。
花炎走过来,小手扣着我的,作惋惜状:“姐姐是想问问那人,干嘛不一剑彻底捅死你?”
紫光笑,这是我头一次见他笑,冰山融化都没那么震撼,他微笑着抚摸剑身,眼睛垂落在自己的腰际:“门主给我任务去杀个人,我执行的时候遇到自己的师兄,就那么简单……我唯一遗憾的是,从来都不知道我师兄的剑法如此出色,呵呵,江湖凶险,人心难测。”
“那人杀掉没?”
“杀了就改朝换代了——”紫光幽幽的说,转身大步离去。
“莫名其妙的人。”我望着他的背影,身边衣袖被扯了记,“小鬼,干嘛?”
“他头一次说那么多字,小姐姐。”
真是倒霉,自出龙门以后,遇到那么多各色各样的人,遇到那么多……护法。
我长叹一口气,在肖雨尽职的目光下,和小鬼乖乖的坐着马车。
“姐姐,跟我讲讲龙门吧。”
我低头看看怀里假寐的花炎,手指抚过他浓密的睫毛,他朝我怀里缩了缩,弯着嘴角笑,于是我捏捏他的鼻子,干脆把我这一路非人的遭遇和他详细原本的复述了遍。
白无心的绑架,白无泪的万胜剑庄,师父红黎,死去的燕离,看不懂的柳之镜,痴心的柳之云,和星晴失败的友谊,乐师杨如歌的雅宅,以及九娘小店里那对别扭的情侣,最后是丐帮。
“那么多龙门护法……”花炎感叹,小手摆在空中数数:“算上紫光,一共是六个,姐,京城就巴掌大块地方,你们龙门就安插了那么多人在里面,给皇帝知道了一定坐不稳龙椅了……”
皇帝的事我管不着,花小鬼那么一说,我倒是差点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别乱说,门主不会有那种心思……”
越说越没底气,尤其紫光走前丢了那么暧昧的句:“杀了就改朝换代了——”
花炎若有所思的看我,忽而一笑:“我们别谈那么复杂的问题,姐,你喜欢的那人是不是白无心啊?”
谁家的孩子那么没规矩?我甩手拍他脑袋:“头上毛没长齐,就关心姐姐我喜欢谁?”
“脸红了哦——”他拖长音,捂着脑袋直晃:“姐姐那么凶以后没人要怎么办?”
“做尼姑,一盏青灯,直伴佛祖。”
花炎愣了会,随之把头枕上我的膝盖:“不会的。姐,全世界不要你,我捡回家。”
我——
我开始想念白无心了。
也许是花炎那句“姐,你喜欢的那人是不是白无心?”。
也许是车上恍惚了太久,有多久?大概一个月吧,正宗的餐风露宿,偶尔打个店,大多的时候,都是我搂着花小鬼在车里吃了睡,睡了吃。
说要陪我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我的不告而别,生气,抑或是担忧?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和白无泪面对面,而我夹在中间的尴尬情景。
清冷师叔总说我优柔寡断,做事莽撞,我知道错了,这不在改吗?
肖雨的行进速度跟他的刀速有的一拼,排行第二的龙门护法,我算开了眼。花炎跟我悄悄说,如果紫光不是给他搜刮了暗器也许未必会输——这话有待考证,前提是我还能遇到紫光。
一个月赶路,整齐划一的二十余人,不出点事,丁点都不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有花炎这个鬼精灵在。
“救命啊!死人了!”
马车前面的人勒紧了绳,撩开帘子:“怎么回事?”
跟在后面的镖队里也有人窃窃私语:“又出什么怪事了?”
“姐姐她休克了!”花炎扯大嗓门,无比悲戚的道,小手还拍着我躺到地上的脸,“肖镖师你看,脸都发白了——呜呜呜,肯定水土不服。”
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我在心里默念:我休克了我休克了不能动不能偷笑。
“脉搏有异。”肖雨把我放到地上,“这脸色——”
我听他诧异的声音心中一慌,话说自上次花炎给我医脸以后我就没见过自己长啥样了,突然肩口被点了几下,人被抬起半坐着,背后传来暖流。
哦,传说中的内力——不对,“别碰我!”
我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花炎不解的望向我:“姐,不是说好作弄他的吗?”
“不了不了!”我摆摆手,无视镖队里众人朝我投来责备的眼神,爬上车,对着肖雨:“以后不要随便给人输内力,记住没?”
花炎则诡异的盯着我。
许久,肖雨拉上了车帘,马鞭抽动几声,车轮缓缓转动。
“门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姐你戏弄肖某上百次都不打紧,只是,我不想耽误大家的行程,望小姐见谅,手下留情。”
花炎无声的“呸”了声:“好忠心的狗!”
路过花城的时候,已入深寒。
漫天白雪,琼枝红梅,弄影迟。四处人流窜动,来往交接,天虽寒,街道上倒不减热闹。
掀帘,车窗外,有人捧着一束白底黄蕊的梅花经过,梅香清鼻扑来。
花炎不住打着哈欠,像条急欲冬眠的小蛇,干脆赖我怀里,终日里,一动不动。
“还多久到四川啊?”
“七天。”肖雨在车外答。
“姐,”花炎小伸懒腰,再揉揉惺忪的绿眸,整个人跟雪猫似的,慵懒高贵,“我们去买辆花车来坐好不好?”
“不行。”肖雨继续答。
“小爷又没问你!”花炎朝外啐了口,小手爬爬爬,爬到我的腰上,讨好的捏捏揉揉,嘴角牵笑:“姐,我爹跟我说,花城里坐花车,砌满花骨朵的,用树枝架起车蓬,树叶编织帘子,粉的黄的紫的红色,坐车里的女的要在头上戴编织好的花环,男的则要在胸口系朵大红花,牡丹花——到时,街上所有的人都会看着你风光无限,都会祝福你和心爱之人天长地久——”
“等等——”我适时打算了他的美好幻想,“也就说,结婚的人才能坐花车咯?”
花炎咧嘴:“我们不结婚,坐了过干瘾不好吗?”
我抹抹额头的冷汗:“你一个人坐吧,姐姐我心脏不好。”
“切!”花炎在我怀里翻了个身,“姐姐你那么没情趣,男人都会吓跑的。”
和个娃娃坐花车假装结婚就很有情趣吗?
我抽搐嘴角,发现车外的肖雨也正在抹汗。
临近四川,我越发不安,花小鬼越发嗜睡。
明明就在离白无泪那么近的地方,我却不能见他——这种感觉,扣着心,一丝丝的拉扯,分外难耐。
湖面结冰,四处白茫茫,我不禁看痴了眼。
尤记得天山巅上,他扛着我,望这满天白雪飞扬,巍峨的峰峦,雪松耸立,蓝天白云,时不时,倦鸟划过,一声声悲鸣。白无泪说,你看,没有家的鸟特别坚强,养在龙门的大雕,反而会在这样的高度冻晕。
难似的景色,一样的白色,而对我说这话的人已经攀上了其他人达不到的高度。
武林神话,这是如何一个孤寂的高度?
没有家的白无泪,我忽然眼里一阵苦涩,脸上轻柔的触感,花炎抬着小手在抹我眼里的泪。
“姐,你一定要去万胜剑庄吗?”
虽然他误解了我突然的悲伤,我还是点了点头。
“好。”花炎偎进我的胸口。
我不明白,他这句“好”究竟是何意义?
花炎很舒坦的扣住了我的手,嘴里喃喃:“信我,姐,这次我不会把事情搞砸。”
于是抵达四川的当天,我便看到了花炎的那个“好”字如何付诸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