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42、肖雨

　　“我们得丢掉他。”下船的时候，花炎说。
　　我看看紫光，船上颠簸了三天，花炎的药很有效，冷漠的脸上已经恢复些许血色。
　　“小子，你说什么？”紫光一脚踏上岸。
　　花炎扁扁嘴，偎到我身后：“我不要你还债了，你走吧。姐姐我来照顾。”
　　这不，替我吐露心声了，我感动的推了把紫光：“哎，赶紧走吧，我和花小鬼一路。”
　　紫光看看我，再看看花炎，冷冰冰的眼踌躇了下，再而，走到我身边，不情愿的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我就有必要送你回龙门。”
　　我对他眨眨眼：“你谁啊？”
　　花炎凑过脸：“谁认识你啊？”
　　紫光怔了下，突然抬手拎起了花炎的脖子，倒过他的身体往地上抖三下，哗啦啦的声响，我跟着低头，龙门令串着一排银色的菱形飞镖清脆的敲落在地，花炎直朝我使眼色救他。
　　“臭小子，昨天不是要你还给他了吗？”我轻拍了下他的脑门。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紫光说着，手一松，花炎扑腾坠了地，捂着屁股冲我挤眉弄眼。

　　“都是你，当初要留他还债。”
　　“能怪我么……他跟着的可是姐姐您。”
　　一边一搭手，我跟花炎第二次坐进了马车。虽然没有先前的豪华，不过也不错了，花炎说过了连城就是花都，到时我们可以换一辆花车坐着玩玩，紫光从杀手演变成贴身保镖，我们两个租辆车他来回打量了人家车夫半个时辰，到了最后，车夫挨不过他浑身散发的冰冷杀气，颤着身子给花炎砍了大半的租金。
　　“花钱要往刀刃上花！”花炎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扬，神气十足。
　　敢情几个月前把我老本败掉的不是这个人？
　　我捡起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看到车外面紫光坐在了车夫的边上，弄的人家好不尴尬，驾车的手呈现虚脱状态，我指指着花炎的脑门：“你看，招了个公夜叉，见谁都像欠了他钱似的……你确定我们一路上都能忍受下来？”
　　花炎弯弯嘴角：“他能不能跟我们一路还是个问题呢。”
　　连打两个冷颤，我对着那双绿亮透水的眸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阴寒诡异的味道，可，怎么花炎眼睛透露的讯号教人浑身发冷啊……
　　“去龙门。”车外响起声音。
　　“喂！”我连忙掀开门帘，“我要去万胜剑庄！”
　　车夫犹豫着看了我眼，紫光面无表情的重复：“龙门，往南。”
　　“往北往北！”我抗议的蹬脚，“我要去白家！你要去龙门自己去！”
　　“闭嘴。”我莫名的看着紫光手上多了把剑，冷冽的架上车夫的脖子，另一只手关上了门帘。
　　“他——他为什么老是对我说这两个字啊？”
　　我窝囊的坐回位子，花炎半倚着身体，头从马车边上的方形小窗里探出去，张望了两眼，伸回来，低声道：“姐姐，你为什么不想跟他回家啊？”
　　“回家容易出来难……”怎么我的处境和白无心那么类似？我叹气，搂过花炎靠过来的脑袋，发觉自己对他刻意的亲近已经到习惯成自然的地步了，“小鬼，陪我去万胜剑庄吧，到时我让白无泪替你找爹，他那么厉害，一定能帮你找到。”
　　花炎在我怀里轻哼：“要我帮你就直说，不用拿这种事情来诱惑我的……小姐姐，你现在变坏了哦，当初还是蛮单纯可爱的。”
　　这是个小孩子该说的话么……“是，我是想摆脱外面那个紫夜叉……花小侠，有劳您相助。”
　　“不客气不客气。”
　　怀里微微震动着，花炎笑的也太不矜持了，我抽搐着嘴角，捏着他的耳朵，道：“找到你爹一定叫他好好教训你个小坏蛋！”
　　“好啊！”他仰起脸，笑如夏花。

　　看着车窗外扬起的尘土，黄烟浓重，四面围山，陡峭的崖壁上偶尔冒出青枝。
　　“这边。”花炎张着脑袋从我身边窜出，小手指着边上的一行长列，“姐姐你快看那旗子。”
　　蓝色三角形的旗子随风高扬，上面鲜黄的四个字：岘越镖局，我想起了京城里曾见过这镖局，眯起眼端望带头的那人，宽肩阔背，横挂着把显目的大刀，高头黑马，威风凛凛，白无心说过，他叫肖雨，京城第一镖局第一镖师。
　　“机会来了。”花炎贴过我的耳朵，温热的气穿过耳膜，“带头的镖师我知道，听说在他手里从没丢过镖银——姐姐，如果我们去……”
　　我转过头，有些迟疑的看看坐车外的紫光：“他肯劫镖？”
　　“他连杀人都干，劫镖怕什么？”花炎白了我眼，“再说，你看他，开口就是钱，除了讲价钱以外只会说‘闭嘴’两个字，典型的拜金！”
　　“不是吧，紫瑕山庄我去过，庄里没见过那么落魄的人啊。”
　　“姐姐，这世上不是只有穷人才贪财的，相反的，越是有钱越是不满足。不信的话，晚上我们住客栈的时候我给你试他一试。”

　　天色渐灰，紫光带我们一行人住进了路边的旅店。
　　我作无意状扫了后方一眼，镖局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跟进，约莫二十几人，也跟我们住进同一家店。
　　至于花炎的试探，在餐桌上，听的我冷汗津津。
　　只见他夹起条肉丝往嘴里一丢：“如果地上有一千两白银你怎么办？”
　　“捡。”紫光依旧省着口水，手上舀了一碗汤，白光幽幽的剑横在桌边。
　　“杀个人需要多少力气？”花炎拿筷子搅着汤面，我的三鲜蘑菇汤啊，我非常不悦的拍掉了他的手。
　　“不需要力气。”紫光不解的看了他眼。
　　花炎咧嘴笑笑，眼睛里闪着荧荧的绿光：“我看到有人掉一千两在你面前了。”
　　“哪？”紫光放下筷子。
　　我连续咳嗽了几声，发觉他们两个已经彻底无视我的存在之余，开始敲桌子：“喂，这种事非要在大厅里讨论吗？”
　　“也对。”花炎收起碗筷，夹了不少肉在米饭里，捧着碗，小手抚过紫光的肩头，惹的他一脸抽筋似的怪异，“来，我们进房里谈。”
　　“我爹说，踩一只蚂蚁跟踩二十只的力气是一样的。”花炎欢快的说着，蹬蹬蹬踏上了楼梯。
　　正巧小二带着肖雨一行人走了进来，坐在我边上的几张桌子，每人手上必有兵器，各个正襟危坐，肖雨的边上放置着个朱红的匣子，一尺见方，外面停着镖车，留了三四人看守。
　　紫光淡淡的扫了眼过去，目光短暂停留在那个红匣子上，随即，放下碗，对我说了句：
　　“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