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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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举目四望，深山野里，全是参天大树，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哀戚的乐声，虽不曾见到，然而琴声舒缓暗藏酸涩，平静下暗波翻涌，即使是他这样对音律一无所知之人，亦为之心头酸气上涌。
然而琴声一转，在路至堰塞淤堵之处豁然开阔，悲鸣之声渐消，倒有一股立身天地之间的坦荡之感。
“好像是琴声，听着竟连鸟雀也不忍相扰。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现已是日薄西山，公子，你说不会是山中的什么精怪吧？”
“多嘴。”
冷峻男子低喝了一声，身边仆痛讷讷低头，他却沉吟片刻，朝着琴声传来处走了去。
“公子……才下过雨，地上滑，公子小心……”
那小仆见了，一愣，也追了上去。
然而声至高处，却是戛然而止，徒留一丝余香徘徊耳侧。
青衣公子只是微抬了一下头，便不停步往至古树稀疏之处，走到一处滑坡时，停了下来，定定望向某处。小仆追了上，顺着视线一看，只见——
裸露的泥土，新修葺的坟，放在石板上的古琴，坟前有一人，身形消瘦，素衣黑丝，遗世而立，竟如这孤坟黄土一样化作永恒的孤寂。
青衣公子上前了一步，脚下一棵寒枝折裂，打破这无尽的寂静。
那人一愣，抬手用袖子一抹，回过头来，见了这主仆二人，微有些讶异。
“咳咳。”他轻咳数声，袖子低垂，白衣掩去诧异之色。
苍白的脸，带着病色，低低的几声压在喉咙里的咳嗽，咳出几丝病态的嫣红，更衬得那青丝愈黑，眉目愈秀，一双眼睛，尚带着未消的湿意，一如这水洗过的青山，哀伤难掩其清明通透。
其人虽有些病弱，然而神形身姿，如青松立于绝崖，容貌俊美，似红梅绽与寒冬。
他忽的心头起了悸动……
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莫不是，山精吧？
空山新雨，忆起娘生前过往，不觉泪如雨下，不想竟被人看了正着，好不尴尬。
梁山伯忙弯腰行了一礼，再抬头，哪还见那滑坡之上的两人。
这人烟罕至之处，又是这样鬼使神往，来去无迹，不会……遇见了什么精怪了？
“公子——公子——”
“四九。”
小书童费劲的爬到平台上，拿出一个小食盒，正要递过去，抬眼一看，“公子，你的眼睛……”
山伯侧身拿着袖子擦了干净，“风沙迷了眼。你怎么来了？”
“公子，夫人这病来得急，公子……夫人临终交代四九一定要好好照顾公子，公子这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又染了病，可叫四九如何面对夫人啊？”
“四九……”爹去了，娘也走了，又无叔伯兄弟，他在这人世间，竟是孑然一身，无可依托，想起便心下恻然，不知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念想。
四九看他这样，知道公子心病未愈，可也无可奈何，“公子，你忘了夫人临走前的交代了吗？是要你好好念书接替老爷的衣钵，光耀门楣。公子这样，怎么对得起夫人含辛茹苦十数年？”
“我出门远行，娘在家里独自一人数年，若不是邻家报信，我竟不知娘病重至此。也曾学医，却对母亲的病束手无策，我……不孝……”声音中悲伤含而不散，越说越低，最后渐至哽咽。
“公子，公子……”四九看他挺直着身板，强仰着头，面上有悲痛之色，眼中似有热泪，急得四边团团转。“公子，你身子弱，受不住，我们还是回去吧。”
“四九，我这一去，三年不能回来，便让我在娘跟前好好拜祭一次罢。”
四九拦不住，跺跺脚，只得站着了。
……
“公子，为什么刚刚……”
青衣公子脚步一顿，冷着脸，“我们这要去尼山书院，却不知不觉游至这里，路上已经耽搁数日……”他想到方才那人，不知是人是鬼，是仙是妖……“走吧。”
“是。”
“等等。”
“公子有什么吩咐？”
“……罢了。”还是，别再见面了吧……似这般乱我心志之人……
身后仆童回望一眼，模模糊糊似乎抓住了公子失常的原因，但那坟头的人，看上去不是凶恶之人，怎么公子竟避之不及？……罢了罢了，紧跟着公子就是了。
行至山下，那青衣公子忽的回头。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
“公子，我们到了。”
小书童指着尼山书院的碑牌，咋咋忽忽，梁山伯看着他，看着四周同来求学的学子，真觉得自己心头的抑郁也去了几分，脸上带了几分笑容出来。
因是守孝，且家道艰难，梁山伯这一路行来也顾不上身体，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好，原本合身的素衣穿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单薄。家中发生这样的变故，饶是他这样乐天心性，一路走来也不曾舒展过眉，此时这一笑，忘却世间一切烦忧，确实难得。
回头看到公子仰头对着尼山书院的字笑，四九跟着心头也乐，挑着行李走在前头，“公子，走吧。”
山伯只顾看着字，也没注意，不曾想就这么撞到一人，手轻拂过衣袖，抖抖尘埃，施了一礼。
对方亦还了一礼。
“在下鲁渊荀巨伯。”
“在下会稽梁山伯。”山伯见他脸上坦荡，知道不是记仇之人，便侧退了半步，“荀兄请。”
“梁兄请。”
“荀兄先请。”
荀巨伯看他模样，暗道，这书生相貌清奇，举止有礼，态度谦逊，果真来尼山书院的学子，都非凡夫俗子池中之物，这未来的三年，想来学友为伴，也不会太难过。
这厢两人一前一后正在进去，却看前头站一人，身后立着数个随从，不知是谁，华服美冠，态度傲慢无礼，在这孔门圣地，叫嚣着，说什么从今之后他就是这尼山书院的老大，还要人拜过他们，气焰甚是嚣张。
荀巨伯眉头一皱，置之不理踏阶而上。
“等等！”锦衣华服的那人侧过身，“我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没听着我话？见了本公子为何不拜？”
“哼！”荀巨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等你死了立了坟，我再拜不迟。”这便要拂袖而去。
那锦衣公子想是家中溺爱，从不曾被人这样对待，脸也气青了，手也气抖了，一手指着对他仍是不屑一顾的荀巨伯，“找死……给我打，给我打！”
他身后二三人，个个身强体壮，一下就围了上去，眼见着钵大的拳头就要落下来。
“荀兄小心。”
四九拉扯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文弱的公子扑了上去，“公子！……公子小心！”公子病还没好，凑什么热闹？这一拳打下来可怎么办？
却说这梁山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多年在外，倒也练了几分力气，推了一个挥拳而来的人。“你这人，怎的这样放肆？！大家都是远道而来的求学士子，入了学就是同门师兄弟，牛不喝水强按头，竟一点不顾同学情谊？”
还没说完，又一个拳头打下来，直接把他打翻在地，然而梁山伯这个人，天性温厚，自己被揍了，也要把荀巨伯好好的护在身后，直看得四九在一旁急得丢了行礼，一顿乱拳朝那些人招呼过去。
“叫你们打公子，叫你们打公子！”
那锦衣公子只管在旁冷笑，“哪里来的穷酸？知不知道我王蓝田是谁？要想在这书院过上好日子，就得过来拜我作老大，否则……”
此时四九一人难敌四手，被推在一旁，梁山伯见他这样嚣张，然而自己却无还手之力，一阵气上心头，直气愤了个面红耳赤。
四周围的学子看着，畏畏缩缩在一旁敢怒不敢言，他已做好挨揍的准备，却不想一个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伴着马蹄响，话虽不多，气势却更甚于这王蓝田。
“当老大，你配吗？”
众人纷纷回头看，只看到远处来了几人，为首那位，怒马鲜衣，一身桀骜不驯，目光冷厉如鹰。马蹄扬起飞烟滚滚，他似踏浪而来，气势非常。
原本嚣张至极的王蓝田似乎也给镇住了，瞪大双眼，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是谁？”
“杭州马文才！”
“我我，我警告你，我可是太原王家王蓝田，你要是敢碰我，我爹饶不了你！”
他不说倒罢，这一说，马文才反而越是目光阴沉，嘴角虽勾起，却只有肃杀之气，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更如刀锋冷冽彻骨。更何况，配着那冰冷话语举起的箭。
“让你的阴魂托梦给你爹，让他来找我吧！”
这话听着同荀巨伯那话相似，但山伯却直觉的泛起一股寒气，毫无根由的认定这话绝不掺水分，说这话的人，是认真的。
他虽看不起王蓝田这样仗势欺人的人，然而这事说轻了也就是一时意气之争，罪不至死。虽然这事原本和他没有关系，但他梁山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蓝田给人杀死，心急之下，忙站起一把推开王蓝田。
此时飞箭已将射至两人眼前，山伯推了王蓝田，自己却躲闪不及，箭尖擦脸而过，竟破了耳朵，断了几缕青丝。
血滴在素白的衣服上，晕开。
“公子！”
“梁兄？”
四九和荀巨伯围了上前，王蓝田逃了一劫，惊魂未定，呆立在旁如石头一样。
马文才这时才注意到这个不要命的小子，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伸手一扯马缰绳，“吁——”
马蹄立起，尘飞扬，身后几名随从也紧跟着停下，马文才一手拿弓一手扯绳，脸上凝重，目光更如猎鹰一般犀利阴沉。
怎么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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