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墨绯然》天霖初晗

3、新生

　　晓封这一年内发生了两件大事。哦，不，准确地说有三件。其一，十个月前城内忽然出现了一位青衣公子，出尘若谪仙一般，亦不谙街头琐事，深居巷里一个叫即墨的府第。听人说，那公子名霜白，字志景。其二，是那公子的《景致墨色》。其三，即墨公子后天大婚，而对象却并非什么成天嚷着非即墨公子不嫁的名门淑媛，倒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即将成为他的正房。

　　“鸾归，在想什么呢？”我，悄悄走到女孩身后，拍她一下。
　　“啊，哦，没，没什么。”鸾归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伧蹙地答，明亮的双眸分明是在躲着什么。
　　“诶？”这是我从下方一抽，抢过她先前把玩之物，“是双鱼戏珠呐！”那是两枚一对的玉佩甚是玲珑可爱。
　　“公子……”鸾归尴尬地扯着衣袖，又指了指右边的那块玉，“这是送给公子的……”
　　我看着那对玲珑玉配，点头收下其中一枚，不禁失笑，果然是小女生，尽喜欢买些无用的小玩意儿。
　　“公子，鸾归给您带上吧。”我再点点头。她接过玉佩小心别在我的腰间，又凑到我的耳根旁轻轻说：“公子，鸾归今生今世都要伴公子左右。”
　　一生一世……我也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惹她双颊飞红。“鸾归，一生一世你我不离不弃。”

　　同是天涯沦落人，鸾归是半年前我在戏社门口发现的丫头，是父母早亡的可怜人儿。
　　那时的我已用夜轩的钱在晓封买下了一块不大的院落，办起了了那份如今已名动帝都的武林杂录，收入不仅稳定，且还很可观。于是我就把那个小丫头领回了家。鸾归这个名字是我后来取的，顾名思义：远离蓬莱的鸾鸟早日回到属于它的地方；难回家乡的人们快快归去自己的故乡。
　　那时我已开始练起《醉月九式》那里的一招一式虽是第一次练，但却似早已练过千遍万遍一般熟悉，第四式更是用得如鱼得水。但我也开始怀疑起这具身体道底属于谁？即墨霜白还是赫连霖星？
　　三个月后我就开始用自己攒得的钱对院落进行扩建，也就成了今日的即墨府第。一切忙碌过后，我又雇了十来个人做事，也给自己放了个十一长假。这段时间里，我努力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夜轩的事，但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赤志景，更别提赤夜轩了。只不过在江湖里，有那么一号残月公子，还不知是否是他。也是在这些天中，我才发现一直以青衣男装示人的自己竟已是名噪晓封，我也只能对着那“青衣谪仙”的美名无奈笑笑。
　　之后的日子，在经过甚重考虑后，我做出了第一个重大决定：将《武林杂录》更名为延用至今的《景致墨色》。这样既是我与志景名字的融合，又不失红尘风霜的韵味。于是随着《景致墨色》的销量越来越好，我把它从三月一刊转成了两月半一刊。必竟这是在古代，印出一份已是不易，更何况传播也需一月半月的，两月一刊似乎已成了极限。
　　半月前，一些突如其来之事使我不的不做出第二个重大决定：娶鸾归。不知何时，登门拜访之人日益增多，本是愉快的谈话拐弯抹角半天，总能绕到“公子加冠之龄已过，也当考虑男婚女嫁之事。”一类的话，弄得我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我便指指鸾归，暗示自己心有所属，回掉了许多说媒之人。虽然我是女人，这是事实，但是直到如今，就连鸾归都不曾得知。再后来，事情搞大了，我也不得不把她娶过门来，只是不知如何把这个真相告诉她了。鸾归对不起，我骗你了……你会原谅我吗……我们即使无法相守一世，或许，在我们最最艰难的日子里有对方相伴，已是上天的恩德。

　　已是深冬，将近新婚，置办完婚礼之后，生活稍稍清闲了些，我才觉这一生愧对过许多人，爸爸、志景，如今还有鸾归。一阵阵压抑感使我不得喘息，加上最近赫连霖星原有的记忆在脑中一点点地浮现出来，《醉月九式》中的第五式也快练成了。如今看来我和她似乎并非相貌相像那么简单。我也在她的记忆里见到了夜轩模糊的影子、模糊的微笑。可是我很害怕会有那么一天，我变成了她，或她即是我。
　　“家主，您该去题府上要贴的“喜”字了。”一个一身玄衣的年轻男子走来道。
　　“哦，灯笼都挂好了？”我问。
　　“家主请放心，都挂好了。”他淡淡答我。
　　“嗯，”我淡淡晗首，“那喜贴都发出去了？”
　　“家主，都发出去了。”他点头，如此一举一动从容自若的气质全不像一名普通家丁能有的。
　　“哦，”我再次点头，“你是谁？”短短三个字直射锋芒。
　　“属下西钥涉。”他依旧淡淡。
　　“好吧。”我记起了这个名字，是刚来的管家，我们从前并没见过，“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书房题字。”我起身，对他笑道。

　　无意间，指缝中一点冰凉。我才觉已经拿了很长时间的笔。麻木的手被吸收了寒气的玉戒点醒。可是没办法，晓封的规矩便是如此：全府内的“喜”字必须是新郎在新婚前一日写好，并张贴起来。那双喜字我本就没写过，这一日光是练废的志就有近百张，说起来真是可惜了那些古时算是上好的纸张了。
　　舒展五指，玉戒也随之暖了起来，我爱怜地看它。
　　志景，归乡路远，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爸爸，志景，明天霜白就要成家了，你们在那里千万不要担心，这里一切都还如意，只是那场婚里没有志景，只会有全新的即墨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