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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六章 兄弟相称 ...

  •   赵、江两人在旁观战没多久,比试就分了胜负,结果不用说,又是裴潜占了上风。江麟直到长剑脱手而去,还有点不相信连自己最为得意的剑术都如此不堪一击,一时脸色阴晴不定,想要再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讥刺几句,自己都有点没心情了。

      “殿下,承让了。”裴潜客套了一句,帮江麟拾起长剑,双手递给他,“不知道殿下还想与小将比试什么?”

      江麟望了眼旁边已空了一半的兵器架,兴味索然,抢过长剑赌气道:“还比什么比?你这小贼,看本太子输这么惨,心里一定乐开花了罢!”裴潜被江麟如此态度弄得微怔了一下,没立刻接上话,江麟却因此大笑起来,“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别装模作样了,仿佛本太子没见过你粗鲁莽撞时一样!当初谁疯狗般跟我摔在一起的,都忘了?”

      裴潜随之微微一笑:“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贱命一条,豁出去便是,自然也不知道礼让殿下。后来大哥教我许多东西,也渐渐懂得了世事人情,若还如当初一样,那就有负大哥和陛下的栽培了。”

      江麟挑眉:“那你现在知道礼让了,于是将太子打得落花流水?”

      裴潜不紧不慢道:“小将使全力与您交手,乃是听从陛下嘱咐,如有冒犯殿下处,还请见谅。”

      江麟听他说用了“全力”,总算心里舒服了些,嘴上却哼一声:“行,今日算我技不如人。不过你也别得意,个人武艺算不得什么,能够带兵杀敌才是真本事,此次北征,我定不会输给你的。”

      裴潜规规矩矩道:“小将也期盼与殿下并肩作战的时刻。”

      江麟却已听得厌烦:“你能不能有点人气?讲话用得着这样打官腔么?”

      裴潜笑笑:“我怕太随便了殿下又不高兴。”

      江麟白他一眼:“你这样我才不高兴,近年连个打架的对手都没有,想想还不如以前跟你这小贼撕扯来劲呢!”他说着把剑重新系在腰间,在院中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看裴潜还站在原地,便招手道,“哎,你过来!”

      裴潜奇怪:“干嘛?”

      “坐啊,你打了半天不累么?”

      裴潜看看他道:“不累。”

      江麟顿时不悦:“跟本太子一起坐,还侮辱了你裴将军不成?”

      “不敢。”裴潜听了,便过去跟江麟坐在一起。

      江麟见状脸色有所缓和,对裴潜道:“这才像话。”

      裴潜皱眉不语。虽然顺着做了,他却实在搞不懂江麟一时傲慢轻蔑,一时又仿若表示亲近的举动。记起当年江麟去幽州之前,也是如此跑来不尴不尬地与自己干坐半晌,又想到赵彦对自己的叮嘱,裴潜只能据此认定这位太子的行为大概一向如此怪异了。

      墙外探头的两人这时都把身子悄悄缩回,不约而同带了些欣慰表情。落回地面后,江原笑道:“看来两人得相处不错。麟儿也懂事了,不一味争强好胜,能够正视差距,又不堕斗志,如此我放心多了。”

      赵彦道:“我看他未必叫人省心,没听见要与裴潜战场上分胜负么?”

      江原反问:“战场若无好胜之心,怎么克敌制胜?我看这并非坏事。”

      赵彦点头感叹:“到底是做父亲的,不跟你争这个,我们还是先去正殿,然后再派人叫他们过去。”

      江原正要表示赞同,忽听头顶砖瓦响动,江麟出现在他们方才经过的墙头上,神情半是尴尬半是懊恼:“父皇,果然是你们!”他又把目光转向赵彦,“凌悦,你一个人不尊重就罢了,还带着父皇乱来……”

      江原立刻喝道:“麟儿,怎么能对表叔父直呼其名?”

      赵彦却在忙着撇清:“太子误会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边说还边朝江原指,很干脆地把一国之君出卖了。

      江麟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想说一句“为老不尊”,可是看到赵彦年轻英俊的面孔,再看见父亲英气挺拔的身姿,实在觉得无力。最终是涨红脸道:“你们……你们看了多久?”

      “也没多久,只看到你和裴潜比试剑法,没看到你之前怎么输的。”赵彦仿佛长辈般笑眯眯道,“麟儿,你父亲还夸你长进了呢!”

      江麟听了脸色顿时红中带黑,冷哼道:“下一次,本太子未必就输!”

      赵彦兴致勃勃就作势要拔剑:“好志气,那不如我们比划几下?”

      江麟虽然有点恼羞成怒,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当下不受赵彦激将,嘴硬道:“我是说等上了战场!”

      赵彦笑着接话:“那好,不如我们到战场上比比?”

      “好!”江麟狠狠回应,接连输阵憋下的一口气,似乎借这一声“好”暂且有了宣泄之地。

      赵彦转身笑着朝江原抛眼色,嘴里道:“哎,裴潜呢?”

      立刻,裴潜的声音就匆匆传来:“大哥,我在这儿!”不像江麟直接翻墙而过,裴潜很守规矩地从花园的侧门绕了出来,对江原行了礼,欣喜地拉住赵彦道,“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屏息功力太好了,我开始竟然没察觉!”

      “咳……还好。”赵彦看着江原也开始略有些尴尬的表情,心里窃笑,“不过被这么当场抓住还是第一次啊。”

      “啊!”裴潜仿佛想起什么,急忙再次对江原施礼道,“末将屡次冒犯太子殿下,请陛下恕罪!”

      江原暗暗瞪了赵彦一眼,敛容道:“你遵照我的意思与麟儿坦诚相对,指点他武艺上的不足,何罪之有?其实你既与越王兄弟相称,若论辈分,麟儿也当尊你一声叔父了……”

      “父皇!”江麟大为尴尬地叫道。

      “不过你俩年龄相仿,我看也不用拘于俗礼,就以兄弟相称吧。”江原把话说完,拿眼盯着江麟,“麟儿,还不过来叫兄长?”

      “父皇!”江麟再次抗拒,虽然兄长比叔父容易接受,他还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要对着裴潜这小贼叫兄长。

      江原面容一肃:“朕的话你也不听?”不由分说,拉着江麟到裴潜面前,“犬子任性,日后多赖你照顾了。”

      裴潜无论如何没想到江原要江麟认自己当兄长,吓了一跳后赶紧推辞,求助地望向赵彦,却见他也是微微意外,这时江麟却已经在父亲的胁迫下不情不愿地叫出了声。裴潜为难:“大哥,陛下这……”

      赵彦见状道:“既然陛下和太子诚意如此,你受一声也无妨。”语调似乎也透出些不快。

      江原却看上去很欣慰,对裴潜道:“听说你近来很忙,就不用总往这边跑了,等太子婚后,叫他自己去军中找你。”说罢转向江麟,“麟儿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裴潜听了便要告辞,江麟只能一脸郁闷地跟江原离开。赵彦忽道:“且慢,陛下你能不能靠后站。先让我跟太子谈完出征的事,你父子再尽情亲近如何?”

      江原看看赵彦神色,情知他并不很赞同自己的做法,退让道:“好罢,你们先聊。”却将裴潜叫到自己一边,“裴潜你随我那边走走。”

      赵彦撇撇嘴,仿佛是嘲笑江原这不肯吃亏的小气行径,随手胡乱一指方向,也对江麟道:“麟儿你随我这边走走。”

      两个人居然像对手一般,各自带了一个面色别扭的少年,分头聊天去了。

      跟赵彦单独在一起后,江麟似乎没了刚才的嚣张劲,相反有点沉默,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赵彦身后,目光漫不经心投向沿路的树木,看上去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的打算。赵彦回头瞥他一眼,笑道:“心事很重么?”

      江麟愣了愣,脸上神情闪烁,口中遮掩道:“我有什么心事……”

      却见赵彦早已回头自顾自继续走了,根本没去注意他的神色,也不管江麟有没有跟上,只是略带些调侃地续道:“新婚之际,又即将第一次以太子身份出征,朝野上下的目光可都凝聚在殿下身上了,责任重大啊。”

      江麟听到“娶妻”,脸色竟然一红,嘟囔道:“你就知道取笑我。还不是因为父皇催得紧,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出征了。”

      赵彦笑:“你父皇也是希望你早日替他分担国事么,再说以后有人为你持家有什么不好。”

      江麟听了深深看着赵彦,忽然一叹:“对,他从今是轻松自在了,也不用立后,也不用娶妃的……”

      赵彦笑眯眯道:“你可以劝他娶几个啊。”

      “你——”江麟立刻扬起眉毛,没好气道,“能不能正经一点?父皇若真的娶妻,你心里会舒服?”

      赵彦面不改色地装无辜:“这关我什么事?”

      “懒得理你!”江麟看上去对赵彦的厚颜很不屑,随即道,“北征在即,你的压力才更大吧?刚刚结束战乱不久,又要调兵出征,朝中非议你的不在少数。我听说许多官员更倾向于暂取守势稳住胡羯,待休养生息后再派兵镇压,倘若这次失败,看你怎么交待?御史台怕是早就准备好弹劾你的奏章了。”江麟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赵彦脸色。

      赵彦神情如故,唇边的微笑半分都没减:“太子不必忧虑,我从来都以好战出名,怕人非议的话,哪有今日。你想想从蜀川北赵再到南越,哪个国家覆灭与我没有关系?所以对付胡羯更不用担心,最不济这次带上你,胜算有可能变小而已。”

      “什……凌悦,你!”江麟顿时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子,仿佛全身的毛发都立起来了,“裴潜对我不屑,连你也如此轻视于我!”

      赵彦将笑容收起,睨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太子因为一句话就激动,行事如此不稳重,如何坐镇中军?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你父皇让你随军的提议了。”

      “我……”江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当下满脸通红,气焰不觉矮了几分,“刚才只是忘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法出口。

      一直以来,他对赵彦的感情比较特殊。二人偶遇在各自奔逃的途中,甚至一度有共同保守的秘密,几乎可以说相识于危难了,然而由于赵彦与父亲的关系,以及自己对他们的误解,江麟带着少年的偏执,处处与赵彦针锋相对。尽管后来相处日久,他已不再把赵彦当做盗马贼、不速之客、或者靠勾引父亲攀爬富贵的小人,然而就是很难把他看成自己的长辈。因此赵彦的一句提醒,让他异常尴尬。

      对江麟的尴尬,赵彦却似乎毫无察觉,半开玩笑地道:“怪不得你父亲认为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陈显再教下去,怕是也无更多益处,只能让你替他把臭脾气发扬光大了。”

      江麟忍不住辩解:“陈师傅学识渊博,对军事也有深刻感悟……”

      赵彦一笑:“我不否认。不过你不觉得战事方面我比他更有说服力么?就算是裴潜暂时强过你,又有哪里不合情理了?”

      “……”江麟无言以对,对此他内心深处何尝不知,只是总不愿放下架子服输罢了。

      赵彦望着他微笑:“太子时刻自持身份,如何换人真心相待?若无气量坦然认输,怕人强过自己,就容易滋生忌妒,难以公正用人。这些都是为君者的大忌。远有南越赵誊前车之鉴,近有你父皇做表率,相信这些都不用我提醒。”

      江麟沉默地低下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末了挤出一句话:“我刚才已经认裴潜为兄长,他虽然与我年纪相仿,却一直与你兄弟相称,那以后我是不是也能叫你一声大哥?”

      “噗……”赵彦脚下一绊,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之后连连咳嗽,“咳咳……你这小鬼……鬼扯什么!”

      “出征的时候也不能吗?”江麟焦急地追问,“你放心,在父皇面前,我肯定还叫你表叔父的。”

      “当然不能!”赵彦坚决否定,完全不能理解江麟的怪异想法,“我可是你亲表叔父!和你父亲同辈!”

      江麟不依不饶:“裴潜能叫,我为什么不能?”

      “裴潜是裴潜,你是你!”赵彦瞪他。

      江麟脸色憋红得像熟透了:“可是我从没把你当长辈看过,我们一直以来的交往与父皇和血缘无关不是吗?我们以前认识的时候,都是直呼姓名的对等关系。再说,你哪里像个长辈了?”

      赵彦对江麟的强词夺理哭笑不得:“当长辈也要看长相么?别闹了,麟儿。”他忽然叫了江麟的小名,顿时让江麟的表情只剩下郁闷了。赵彦看着他问:“你先说说想不想跟裴潜亲近吧。——别往一边看,坦率点要你命么,太子殿下!”

      江麟非常别扭地把头扭回来:“就算是吧。”

      “那就先想办法跟人家搞好关系啊!”赵彦伸手抚了江麟的头几下,“整天对人阴阳怪气的,谁喜欢跟你玩啊!是不是个个都得像沈小姐那样对你,你才知道温和点?”

      “凌悦!”江麟几乎要恼得跳起来。

      “表叔父!”

      “表……好吧……算你狠。”江麟扭头,“我以后不那样就是。”

      赵彦这才点头:“好好跟裴潜相处吧,他过去的确比你还要意气用事,但是这些年,你看他改变了多少?他经历过许多难以承受的磨难,却仍能自强不息,并且比绝大多数人出色。跟他做兄弟,应该值得骄傲才对。只要你诚实一些,他也会跟你交心的。”

      江麟嘟囔:“被打败了怎么能甘心……”

      赵彦鄙视道:“那是因为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信去找箕豹营单挑,保证每一个都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少蒙我了。”江麟再度小声嘀咕,明知赵彦是信口说来,却没大声反驳。

      赵彦笑:“好,有进步。你安心成亲吧,出征的事有我准备,不要顾虑太多。对了,这次只带三万兵力,听你父皇说了吧?”

      “什么?”江麟眼睛瞪大,“玩笑么!你一边说只带三万一边还叫我不要顾虑太多?胡羯有数十万军队!难道父皇居然也同意?朝中大臣可都等着看呢!”

      “太子殿下稳重!稳重在哪?”赵彦无奈,“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你叫我稳重,你这决定就是个十足不稳重!”江麟大嚷着,却见赵彦趁他不注意已经溜出了好几步,忍不住道,“凌悦!”

      “表叔父!”赵彦一脸威严地回头强调。

      “真是胡闹!”江麟已经顾不得理会自己刚胡闹过,转瞬间对赵彦得出了跟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结论。

      -本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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