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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所谓过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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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掩上门,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冢面前,“你不要太担心,会诊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
手冢端起杯子,仰头一口气把水喝干,手掌用力捂住犹有余温的杯子,“你说,景吾他……会不会有别的问题?”
不二静默的看着手冢,许久才叹了口气,“认识以来,我来从来没有看过你个样子,手冢。”
是的,在不二的记忆中,无论是支撑起青学网球部的部长,还是叱咤日本网坛的职业选手,在任何时候,任何领域,面对任何阻碍和劲敌,手冢始终都很冷静,很沉稳,很有把握。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处于极度惶恐而脆弱的状态,仿佛他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只要轻轻一碰触,就会立刻折断,让他整个人垮塌下来。
手冢一晌无言,缓慢的,深长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二说的没有错,现在不是自己乱了方寸的时候,该面对的状况,该解决的问题,还有……该承担的责任,都要一一去面对,一一扛起来。
不二把杯子从手冢的掌心里抽出,又往里头注入汩汩的热水,在平稳的水流声中,听他幽幽的说了一句,“其实,爱和不爱,都是无所谓过错的……”
手冢陡然间抬头,可是不等他从不二的表情里头,琢磨出这句话的涵义,后者已经走开去,把热水瓶放回原处。
待到不二转回身来,脸上又带着他十年不变的,温和淡然的笑容,“再小坐一会,你就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比赛,好容易打进十六强,我想,迹部君他……也很希望你能赢吧?”
“那,你呢?”看见不二又把架子上的白大褂取下来,往身上套,手冢又紧张起来。
“突然想起一件事。”不二一边穿衣,一边笑着对手冢说:“我忘记向迹部君转达,真田弦一郎来探望过他的消息。”
真田弦一郎?刚硬的脸庞,挺拔的身躯和不动如山的姿态,顿时在手冢的脑海中重现,并迅速贯穿了记忆远处某些沉淀下来,但不曾磨灭的碎片。
那个曾经雄踞于中学网球界顶端的少年,那个曾经在全国大赛让自己憾然败北的对手。
不过,这十年以来,自己和迹部从势均力敌的对手,到合作无间的搭档,对于各自的交往圈子都是很熟知的,似乎真田和迹部之间,并没有过多少往来,为什么他会再迹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医院呢?
还有,那份焦灼,那份关切,全然突破了他原本镇定沉潜的外表。
咔嚓一声,门在不二的身后关上,轻微的声响将手冢时远时近的思绪打断,也让他省悟过来。
是啊,明天还要打比赛,既然决定了以网球为一生的梦想和职业,就应该全心、全力、全情的去追逐。
真田跨进门,靠着墙壁把鞋子脱下来,只有在这个空间里头,他才会放松他始终挺拔的身体,不再藏起不堪负荷的疲劳感觉。
一整天都在处置一件恶性斗殴事件,抓捕滋事者,到现在还是饥肠辘辘。
但是,身体的疲劳倒是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早上就那样奔去医院,真是太冲动了,怪不得手冢国光会对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起来,自己拿什么身份,拿什么立场去探望迹部景吾呢?仅仅为了几场激烈的比赛,一次失败的告白以及短短十分钟邂逅的缘分?
真田低头跌落一个给自己的嘲笑,等他抬起头,就看见倚窗而立的那个背影,优雅的,孤清的,又散发着说不出的风情。
“Silent forest,我新调制的,要不要试一试?”那人正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摇了摇手中的水晶杯,浅青色的液体轻轻荡漾,如同他此刻流淌的眼波。
Silent forest,昨晚自己光顾的酒吧,正是他们这一类人杀死寂寞和无聊的地方。于是真田发现,他方才自我嘲笑之后,又被幸村给嘲笑了一把。
除了自己,幸村是唯一持有公寓钥匙的人。但他并不时常来,他们之间的正常交流并不在这里,如果幸村来了,那么通常只因为一件事。
通常男人的心灵可以很坚强,扛得起巨大的压力,耐得住长久的寂寥,但是身体却很脆弱,很容易饥渴。
幸村精市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画家,被誉为灵性和风度的贵公子。但是真田很清楚,外表风度翩翩的幸村,实则有非常纵恣狂野的一面。正如他当年的打网球的时候,看似弱不禁风,温柔尔雅的少年,手底下走的却是灭人五感的残酷球路。
就像Silent forest,青青的绿意,幽静的生机,却潜藏着看不见的危险和茫茫的未知。
真田觉得,就算是保持着这样的关系,自己怕是永远也无法走进幸村的灵魂核心。
然而,即便如此,幸村还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人,他们彼此很熟悉,很了解,听得懂对方的说话,而且不讨厌对方的身体。
纵然无法获得爱,每个人也需要有同伴,互相倾听,互相慰抚,人终究是不愿独自啃噬孤独的动物。
“今天,你没有来?”
幸村靠拢上来,把水晶杯贴上真田的嘴唇,微微一倾,真田的舌尖立刻尝到一股清新的甜涩。
“非常抱歉,今天……碰到一个大案子。”真田这才想起来,在画展的第一天,自己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幸村。
“呵,没有关系,你做任何事,都是非常专注的,我了解。”幸村抿唇一笑,似是轻描淡写,又好像话中有话。
“怎么样,画展还顺利吗?”把酒液吞咽入喉,真田岔开了话题。他知道幸村的敏锐,但有些话题,他并不想同幸村深入谈论。
“还好,已经预定出去十二幅作品,《天之色》杂志也表示,近期会做一个专访。”
“很不错的成绩,恭喜你了。”
“弦一郎,你真心替我高兴?”
“那是自然……”
“很好,那么,来庆祝一下吧……”
幸村手里的水晶杯,沿着真田的嘴唇、下颌、脖颈缓缓滑动,停在他锁骨中央的位置,然后一点一点的倾斜,浅青色的酒液从真田敞开的领口,流向他壮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