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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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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薰没过两天就把小美男给抛诸脑后了,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小插曲,她一向都不舍得浪费脑容量的。
本来以为许氏慈善那摊事要等到会计师事务所查账之后才会有结果,没想到姜葵居然主动找上了许映玉,说发现账目有些问题。
接到小姑姑电话的时候,许安薰着实有些惊讶,听她说完从姜葵那里听来的来龙去脉后,不置一词。
她不可能单凭姜葵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是清白的,保不准她是悬崖勒马所以想将功赎罪来着,更何况身为财务总监居然没有发现账目上被做了手脚,这本来就是失职。
半响后,许映玉试探着问是否要跟许巽商量一下,许安薰顿时诧异了,老爹一向很少插手这边的具体管理事项,小姑姑为什么这么问?
像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许映玉连忙打着哈哈想要混过去,稍有些心虚的语气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趣,果断拍板这件事要跟老爹汇报一下。
外甥女这么利落,反倒让许映玉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又不好反口,只好郁闷地应了下来,心里后悔不该强出这个头。
适逢周末,敲定了时间后,许安薰去找了许巽,让他空出下午的时间,顺便把事情的始末说明了一下。
“哦?”许巽显得有些讶异,姜葵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本来就打算让她去锻炼个几年就提上来当助手团的成员,所以对她期望甚深。虽然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信心,不过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不能下定论。
下午,许映玉和姜葵如约而至。
初见到姜葵的时候,许安薰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子是老爹赞赏的人?
见她的眼光扫过自己,姜葵微微红了脸,抿起嘴朝她矜持地笑了笑。来之前,映玉姐已经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久,老板的掌上明珠不仅被老板疼到骨子里头去,还是个小人精。
姜葵心神领会,自然想给许安薰留下个好印象,偏偏越在意就越紧张,完全不知道自己僵硬的笑容映入别人眼里,就跟皮笑肉不笑差不多。
许安薰微微疑惑,能当上财务总监,姜葵的情商应该不低吧,怎么笑得这么、这么奇怪?
许映玉无意中瞧见了,心知好友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自以为隐蔽地用手肘捅了捅她,轻声说道:“别紧张,你一紧张就笑歪了。”
姜葵原本就僵硬的笑容完全卡在了脸上,许映玉见了只想捂脸,真恨不得直接伸手帮她揉一揉。
等到许巽下来的时候,姜葵手脚简直都不知道要往哪放去了,想了想,她拉了拉衣摆,掖了掖裙角,双手交叉相握端在大腿上,直起身板起腰。
许安薰挑了挑眉,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了些端倪,遂再次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眼神清明,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神情坦然不显心虚,尽管笑容的确诡异了点,但也称得上是清秀佳人一个。
于是便莫名想到了以前当学生的时候看的那些台言小说,暗暗点头,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
她这边神游太虚,那边许巽已经叠好脚,好整以暇地等着姜葵的解释了。
姜葵是用心做过功课的,见状便微微握了握拳,给自己打个气,接着便把所有事情徐徐道来。
她用最客观的语气把整件事都说了个清楚,没有推卸自己该负的责任,但也没有把别人的责任划拉过来,而在最后,她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她的失职,并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许安薰来了些兴趣,姜葵说的跟小姑姑说的有点出入,省略了好些部分。而省略的部分才是她工作失常的原因,为什么略过不说?
许巽倚在沙发背上,看上去闲适恣意,听完姜葵的报告后眼眸半阖,没有说话。
姜葵双手紧握,挺直地坐着,看上去镇定自然,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忐忑不安。她紧了紧拳头,张嘴想要说什么,看着许巽脸上有些挣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映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本来想说两句的,结果一看到外甥女的脸,立马决定给嘴巴拉上拉链,严丝密缝一个字儿都不漏。
等了许久,许巽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别的什么都没提。
姜葵像是预先就猜着了一般,脸上不见失望,也并不多说什么,仔细看她,仿佛还有些如释重负。
饶有兴致地目送她离开,许安薰把目光投向自家老爹,后者只是宠爱地拍了拍她的头,就上楼去处理他繁忙的事务了。而被许安薰故作好奇的眼神刺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许映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许安薰无聊地挠挠自己的下巴,她该怎么评价姜葵这个人呢?该说她有原则还是该说她不知变通?虽然把她私人的情况说出来有博取同情的嫌疑,但是比起被老板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前者不是个更好的选择吗?
要知道这样的失误可大可小,小则降级,往大的来说丢掉工作也不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用尽浑身解数吗?
难道恋爱中的女人真的这么在乎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还是,姜葵是其中的特例?
许安薰习惯了利用身边一切可用的资源来达到目的,对于姜葵这种死硬派的做法,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了一会没结果,她就不管了,反正就算两人之间有交集,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姜葵不过是许氏的一个普通员工,她不需为她多费思量。
新年的步伐越走越近,而许氏慈善这摊子事也在会计师事务所的加班加点下,赶在新年前完成。
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串萝卜自然就是一串的坑,虽然参与的人数并不多,但是一环扣着一环,形成了一条龙服务,所以才畅通无阻。
慈善方面的腐败总是最令人痛恨的,这其中无论是参与的还是得益的,都被许氏慈善毫不客气地告上了法庭,别说他们的行为构成了刑事罪要坐牢,就算律师能帮他们打掉官司,他们以后也别想在业界里混了。
借此机会,许氏慈善召开了记者会,除了详细说明跟案子有关的情况外,最重要的还是曝个光,好为明年做个铺垫。
尘埃落定后,许映玉也松了口气,许氏慈善成立以来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近日里人心惶惶,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痛心。
她拉开活动厅的大门,扭头朝被她拉来的许安薰招了招手,后者随她心意跟了上来。
活动厅是用来联欢、表演节目以及举办年底酒会的,所以面积不小,但是里面的摆设不多,除了高阶的高台以及卷上去的大屏幕外,所有的桌椅都拼叠在角落里,看起来非常空旷。
许映玉的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嗒嗒的响声四散开来后又层层地扑回来,许安薰看着她的背景,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许映玉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你知道自许氏慈善成立到现在,资历最老的员工,在这里做了多少年吗?”
许安薰摇了摇头,她还没看过人事资料。
许映玉摸了摸她的头,虽然她懂事得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可是在自己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刚出生时小小软软的肉团子,只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宝贝地呵护着。
“十五年,除了我之外,资格最老的员工在这里干了十五年了。”许映玉有些怀念,那时候大家从零开始,一边要向外国那些发展成熟的慈善机构学习,一边又要努力地切合实际,虽然不能说艰辛,但是个中滋味真的只有自己知道。
十五年下来,尽管有老人离去,也有新人进来,但她从来都把大家看做一个整体,她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背叛这个集体。
许安薰沉默不语,许氏慈善是在她出生前成立的,至今十五年。但是这件案子里,伸手最长的那个,资历是十四年。
“每年年底,全国各地由许氏出资建立的孤儿院和敬老院的院长们,都会带上所有孩子们、老人家们以及员工们的心意来到这里,做一年一度的工作汇报,地点,就在这里。”
许映玉指了指舞台,“尽管有充足的资金,但慈善并不是挥霍,我们看得越多,想做的就越多,就越要战战兢兢地工作。”
许安薰只是默默递上纸巾,却并不出声。
“我们的工作,并不是为了获得赞誉,而是为了让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以及老人家吃饱穿暖,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们有快乐读书的课堂,让那些天资聪颖却困于贫穷的孩子们能安心读书。”许映玉有些哽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们已经这样工作了十五年了,十五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人心总是贪婪的,小姑姑。”许安薰平静地说,她能理解小姑姑的痛心,但也同样能看到别的东西。
“我知道。”许映玉擦干眼泪,转过身仔细端详她的脸,见她神色冷静眉目清淡,暗叹了一口气。“但是人心也总会有好的一面,你看,十五年里也只出了这么一摊事而已,不是吗?”
面对她殷殷期盼的眼神,许安薰点了点头,她也相信人性有光明的一面,尽管她见过的并不多。
许映玉见状就知道她还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也不勉强,只是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事,后者也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新年一晃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