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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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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玉琦这么一说,七白也觉得此时不宜久留,但是临行之前还是要向青羽说一声。
山中天黑得早,几乎是夕阳一落,便像是深夜,廊中寂寥,方才鸟来鸟往的热闹景象已全然不见,而且奇怪的是,长长的走道上居然一盏灯都没有。
“才戌时而已,这么快就睡下了?”背着小布包,走在透入月光的长廊上,七白奇怪的问。
玉琦想了想,便道:“鸟嘛,夜间难以视物,恐怕休息得早些。”
“那怎么连灯也不点,这乌鸦大王穷成这样?”
玉琦笑着答道:“点灯做什么?你看哪只鸟出来瞎飞?”
七白点点头,又问:“那你说青羽是不是也睡下了?”
“也许。”
走过相隔甚远的几扇看起来差不多的门扉,七白忽然问你:“你知道青羽住哪一间?”
“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玉琦面色如常。
“我怎么会知道?!”
玉琦摸摸鼻子:“哦,我以为白羽都告诉你了,你俩聊得那么投契……”
“玉琦你……该不会是吃味了吧?”
“哼,你瞧贫道像会吃味的人么?”
“我瞧啊……”还没说完,忽然被玉琦拉住,“干什么呢?”
“嘘!”
玉琦拉着七白一同贴着墙壁站定,又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快速划拉了几下,然后飞快贴在彼此额头上。
“有瞎鸟过来。”玉琦用传音术对七白说。
“咦?”七白奇怪的问:“你我为何要躲?”
玉琦也怔住,半晌才道:“……习惯了。”
七白刚要出口调笑,手心却被对方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脑中传来玉琦的声音:“你瞧那人岂不鬼祟?”
七白循着方向望去,只见昏暗走廊深处,踽踽走来一个瘦高人影,那人披着白色的斗篷,手中依稀托着一盏灯或是烛台之类的东西,总之光线不甚明亮,只照到他身周寸许,他的脚步极轻,极缓,正在尽力不发出丁点响动,的确有些鬼祟的样子。
七白在脑中低声道:“他就要过来了,咱们就站在这?难保不被发现。”
玉琦道:“没事,你看他磕磕绊绊的样子,能看清自己脚下的路就不错了。”
七白想笑,但又强力忍着,那人已行至近前,他目不斜视,果真没发现贴墙而立的玉琦和七白,但擦身而过时,七白却惊讶的睁大双眼。
“那——不是白羽么?他不是患有脚疾?!”
离近了看得清,那人穿着一袭白孔雀尾羽缀成的斗篷,显得高贵又轻盈,虽然斗篷遮住了头脸,但那露出的半截脸孔肤白胜雪,身上飘着白日见时那种淡淡的寒香。
如果是白羽,以他在此间之尊,有何必要如此打扮,入夜出门?
“我们跟过去看看。”玉琦也起了顽皮之心。
玉琦和七白不远不近的跟在白羽身后,直到拐进一间厅堂。堂里和走廊一致,没有丝毫光亮,白羽捧着那烛台在前方踽踽而行,像引路的莹虫,他始终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二人,在一扇厚厚的丝绒布帘前站定,他用空着的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又将手中半截残蜡吹灭,换了根新的,才闪身进到帘内去,布帘撩开的瞬间,自内里泻出一丝明亮光芒,显见里面有人在等候。
玉琦和七白停在那扇帘后不再擅进。
他二人此时俱已肯定,那人不是白羽。
因为白羽绝不会在见人之前还整理头发,他不可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那会是谁呢?
肖似白羽的作风打扮,包括那一缕寒香。
心存疑窦,只有继续偷听下去。
帘内已传出人声。
“听说今天主人又和大王发脾气了?”这应该就是手捧烛台之人,因为他说话时,斗篷擦着地面,不住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他就是这样,犟得要死。”另一人居然是紫乌君。
那人顿了顿,道:“其实君上原不必受这样的气。”他嗓音轻柔,隐含媚态,恰如羽毛尖撩过心尖。
紫乌君却不买他的账,“你要汇报什么,只管说。”
那人想必庄重了些,斗篷不再乱响,“都打探清楚了,拖住他的,乃是一只蜘蛛。”
“蜘蛛?”紫玉军语气中流露出大大的不可置信,但半晌后又道:“可是南海的金蛛?”
“不是,就是一只寻常蜘蛛,当然是通了灵气的,约摸有五百年的修为……”
听到这,紫乌君已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奇了!谁不知他只爱飞禽走兽,皮毛华丽的,不想如今居然被一只蜘蛛缠住?”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瞎了一只眼的!”那人也随着笑了起来。
后面的话七白没有听清,他的心轰鸣作响,又喜又惊,“蜘蛛,他们说蜘蛛!还是瞎了一只眼的!”他看向玉琦,“你也听到了对吧!?”
他心神大乱,喜的是终于得到了六白的讯息,而且似乎无恙,惊的却是,六白居然和山石先生在一起?!
玉琦懂他,他握紧七白汗湿的手,“别急,我陪你找去便是。”怀中紫玉葫芦也颤动起来,似是应了三白的心声,也在不住催促。
“唉!这都是造化弄人啊。”那边紫乌君笑够,又似有所悟的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想我也不曾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他憔悴,当真是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听说他……留了两位贵客?”那人语气颇有些不快。
紫乌君想是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紧随着又问:“他还是执意要将白发染黑?”
这回紫乌君重重叹了口气。
那人也半晌没有言声,最后幽幽道:“真是不知足,他要将白发染黑,却不知多少人巴着想将黑发染白呢……”
这一句当真是幽怨不堪,联想他先前那副和白羽肖似的神态打扮,可见他便是那最最想把黑发染白之人吧。
“原来白羽想求的是这一味。”得知六白下落,七白心情大感畅快,也和玉琦逗起闷子来来,“看来不是这紫乌君不行啊,而且还好得很,里面那位,说不定是他的小情人。”
玉琦还未搭腔,只听里间气氛骤然甜腻起来,那斗篷再次抖起来,“大王,你与他……也多日不曾同房了吧?”
随着话音渐低,脚步声和布料摩擦声同时响起。
玉琦和七白不约而同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想知道这传说中专情无比的乌鸦大王会否就范。
正在屏住气息倾听的当口,玉琦忽然想起七白曾玩笑说,和他一起净听窗根了之类的话,可不真是这样?
想自己好好一个道士,学了一身捉妖的本事,最后竟折在这只蜘蛛的手上,将心都赋予了他,正感慨着,七白忽然捉紧他的手,脑中听他小声的咒骂:“奸夫!”原来那紫乌君并未拒绝。
玉琦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刚才话里话外,显然紫乌君对白羽情根深种,可最终还是抵挡不过横生的诱惑?
就在此时,忽听那邀宠之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紧接着又传来巨大声响,像是有人破窗而入,还打翻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七白脑子一热,撩帘冲了进去。
“哎,别——”玉琦没拦住,只得也追进去。
室内没有人,一片漆黑,先前的光亮全都不见,只剩一丝淡淡香气,窗户洞开。
“这是怎么回事?”七白站在黑黝黝的窗前,盯着地上翻到的灯台。
“瞧这样子像是有人从窗户闯入将他们二人挟持了去……”说到一半玉琦也顿住,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莫说这是小楼的顶层,光说这种半空中的奇袭,谁又能强得过鸟族?还是在顷刻之间,其中一个还是紫乌君。
“我怎么……觉得,头晕呢?”七白忽然脚下一个踉跄。
糟了!
玉琦呼吸一窒。
室内淡淡的幽香现在却浓郁起来,得知六白无恙的消息是在喜不自胜,连他都没有防备,这香气……迷香吗?
怎么办……
七白无声的看着玉琦,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盛满迷惘和无助。
“别慌,有我在。”玉琦气灌食中二指,朝七白身上几乎穴道点去,然而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身子,一种奇怪的无力感从小腹处溢上来,难道……?
再看七白,神色已和方才大相径庭,他呼吸急促,目光也猫眼似的越发晶亮了。
“啊呀……”玉琦用力捶了捶脑袋,刚才看那人换蜡烛就觉得古怪,但一时又没想起来,那根崭新的蜡烛,可不正和当年七白在金舟舫意图诱惑自己的紫芯蜡烛一模一样?
金舟舫虽覆,不想那蜡烛倒流传了出来,现在成了妖精间惯用的催情宝贝?
“臭……道士……我……”七白撞过来,一把抱住玉琦的腰腹。
“大王为何如此?”十里外的林地里,一只白孔雀不大乐意的抖动羽毛,变回身披白色大氅的青年,他满脸的不甘愿,“大王拒绝也就算了,何故还要如此捉弄人家,点回原形,还挟来这里?”
说着,他顾影自怜的数着斗篷末端的几根尾羽。
“成全别人,也是成全自己。”紫乌君也已变回人形,一袭黑衣在树影间难以辨认。“你的眼神真是不济,连他们跟踪也未曾发觉,以后还怎么派你出去办事?”
“唔……”白孔雀被教训,怏怏的嘟起嘴,“我又不怕他们看见,就算跟来又怎样?若真论起来,白羽还得唤我声哥哥。”说着媚眼如丝挑衅般看向紫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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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