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长生锁》瀛洲

3、第 3 章

　　哇！你不是去美国读书有半年了？怎么……”我惊喜地笑了。
　　“这回回来，待半个月就走。圣欣的学生，怎么会没看过侦探小说呢？”
　　车上其余的人愣住了，“你们是圣欣学院的？老天！完全看不出来啊！那里的学生真是……”他们恰倒好处地用点头代替了剩下的话。渡边夫人吃惊地说：“圣欣的学生听说个个都是侦探的料，高考达不到六百分根本上不了呢。”
　　我干笑了好几声。我读的侦探小说充其量才六七十本，因为以前田川钰喜欢写，我把他写的全读了，还包括他没出版过的。他那家伙才是真正的侦探小说行家，世界上所有的侦探小说他都有，能堆一房间。
　　“刚才说你是个菜鸟，真是对不起啦！”那个顾晨抓着头抱歉地笑。叶子面对这一切场景，却仍然用书遮着脸，木无表情。我看着她心里感觉不对劲。一位年轻人问她：“小姐您也是圣欣的学生吗？”她恩了一声，继续埋头看书。林小末朝那个年轻人喊道：“哎，张若羽，我们今天是去那个……”
　　张若羽很不耐烦：“蔷薇别墅啦！怎么又忘了？你问了十几遍了！”
　　旁边那个叫周悦平的中年人有点奇怪：“蔷薇别墅有什么可怕的？”一个年轻女孩子插嘴：“爸，你一直在国外，怎么会知道蔷薇别墅的可怕传说呢？”
　　“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啊，这个别墅一直没有人住。有一天夜里下了倾盆大雨，一个人跑到里面去避，发现在黑暗的大厅角落里有一个影子。走近一看，发现是个死去不久的女人，身体都没有凉，血也没有凝固，全身鲜红，似乎是枪伤，手边有几个字：婆婆请照顾我的女儿……杀我的是rosen……在rose的后面只有一个没写完的字母n。那人吓得要死，跑去报了警。几分钟后警方赶到，但别墅里除了几滴血，什么都没了！！”
　　“啪！”叶子的书一下子摔到车上，大家吓了一跳。她弯着腰，一只手去拣，另一只手捂住嘴拼命咳嗽。我伸手拍着她的背。
　　“后来的十五年间，没有一个人敢进那幢别墅……”少女没有注意叶子，仍旧滔滔不绝。周悦平打断了女儿：“好了小乐，我知道了，不用再说。”
　　“没关系，周先生，我……只是有点感冒。”叶子又咳了几声，拿出一个口罩把脸遮住，系上绳子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闪电般扫射过车里的一群人，眉目间防备而紧张。之后稍稍一闭，又睁开时已经恢复常态。
　　这时却有一个人悄悄把目光投向她的眼睛，眼神错开的一刹那，那人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眼神……怎么那么像呢！？难道她……不可能，她很年轻啊……可她为什么遮着脸呢？不过她又好象没有戴那个东西，除非死，不然取不下来的……
　　不管了！先解决其他几个，再……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而诡异，没有人再开口说一个字。

　　晚上八点，我们才到达蔷薇别墅。
　　别墅的大门是坏的，永远关不上；周围是黑色的栏杆，爬山虎和常春藤从外一直蜿蜒进别墅的血脉和骨肉里，疯狂地抢夺阳光和养料；滋生出的齐膝深的野草覆盖在车道上，路已经完全湮灭，只是偶尔突然从草堆里探一下头。纯欧式别墅，但毫无富丽堂皇，看起来也是起码几十年没人住过了，有些地方还显出烧过之后可疑的黑色，整个别墅像是一个被丢到炉子里后又被捞出来的破旧玩具。我想起了电影《蝴蝶梦》末尾那个熊熊大火里的曼陀丽庄园。
　　“看，这就是蔷薇别墅。四十年前它是很辉煌的，后来遭了火灾，就没有人再住了。哈哈，这里传说闹鬼，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周小乐不停地在园子中的枯黄杂草里上窜下跳，全然不顾可能有的危险。她看起来大概也是十八九岁的样，但比起今天的叶子来不知要精神多少倍：叶子没有理她，她一直在另一边的杂草丛里晃，捂着口罩时而咳嗽几声。
　　突然，小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笑了出声：“别墅后面，好象还有一片很美很美的枫林啊，据说是当年的女主人种的。小时侯我常常偷偷跑去玩。现在是秋天，那儿肯定很漂亮！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哧溜一下蹿了出去，我们无奈地笑了笑，也跟出去了。
　　她没有说错，在别墅四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小陡坡，坡下是辽阔远达千里的平原。这时的太阳，如同喝醉了的阿波罗，满面酡红，七弦琴波动着扬起风，天地之间是一片片琐碎的，灿烂的，但又是最自由的小小鲜红，背景则是大片的，令人晕眩的泼开的血红，仿佛是红叶剽窃了阳光的色彩。
　　以前我在日本看过京都神社的八重樱，但在我心里，樱花脆弱，浮华，虚幻；枫叶，则象征着绚丽，象征着厚实和凝重，以它们终生的扶持换得生命最后的，最灿烂而华丽的舞曲。它们的舞蹈，美丽得找不出，也让人不忍心找出什么缺陷。
　　躯体生于土地，还原于土地；色彩源于阳光，毁灭于阳光。那些无论多么华丽的风景，都只是瞬息烟云，最后再反还命运的起点，开始一次次的轮回，以瞬间的积累创造出永恒。
　　终于，风停了，太阳终于沉下，枫林归于死寂。早一点的枫叶，还有华丽的一小方舞台；那些晚一点的，只有在暗夜里默默零落成泥的份了。
　　“如何？漂亮吧！这地方偏，女主人早就不在了，没几个人知道这儿有枫林的。我小时侯经常来这儿玩的喔！”小乐自豪地看了看我们，拍着胸脯大笑起来。典型的疯丫头，我都快受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