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纯净天蓝

116、第 116 章

　　一百一十六
　　程寞风尘仆仆先回了一趟家，本想洗换后就去医院，无奈被父亲抢了先，他说准备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还煲了汤，小梅一会儿就下班，大家一起吃个饭。
　　医疗下乡前一天，梅子寒住进了程家，一来为了避嫌，毕竟程寞走后只剩父亲跟王婶在一个屋檐下；二是梅子寒刚从学校毕业也需要个住处，父亲这样的身体多个年轻帮手也更让她放心，程寞事事想得周全，偏林岚的身体她没考虑到，如今她生病住院，自然愧疚不已。可两边也没法分清孰轻孰重，程寞只能安下心等吃完饭再走。
　　在程家住了大半年，又在林岚公司上班，梅子寒多少猜到林程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程寞的名字时常被程父和母亲提起，听多了她便觉得都是自己人，吃饭时特意安慰了一句“姐，你放心，林总有人照顾。”
　　程寞却不是那种自然熟的人，梅子寒于她来说陌生得很，心里忍住没问是谁在照顾，埋头对付眼前的食物，却已吃得有些味同嚼蜡。
　　女儿回来程父高兴归高兴，看她黑瘦不少，觉得心疼，又难免絮叨，先将梅子寒懂事夸了个遍，然后就数落怎么生了个不爱着家的孩子。
　　“爸，吃饭时少说话，小心噎着。”程寞顶了句嘴。
　　“那你多吃些……”说着程父往程寞碗里夹了两块肉。
　　“够了爸爸。”看程寞把碗挪开，程父不免有些伤感，也搁下了筷子。
　　“够什么，你以前都吃两三碗饭的，还早着呢！”
　　当着陌生人，父亲这话说得程寞感到有几分难堪，脸上红霞升起，“爸，飞机上的饭太香，我给要了双份，结果，现在吃不下了。”
　　“姐，你可真成！”梅子寒被程寞逗笑了。
　　“活该！小林说你那天天土豆和白菜，早知道你爱吃飞机上的，我做这么些干啥！我吃不得太多肉，王婶常年吃斋，小梅又闹着减肥不吃肉，这些肉十几块一斤，又不能现在捐灾区去，你说怎么办？”程父敲着红烧肉的盘子质问。
　　王婶刚张嘴想劝话被桌子底下女儿的一踢腿给暗示了回去，一抬眼女儿正凑热闹似的盯着程寞。
　　“爸，这一小盘肉，明儿我就全吃掉了，今晚您就饶了我吧。”
　　程寞表情一本正经，话说得却甚是有趣，这让梅子寒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此番想来，更觉得这话有道理。
　　吃过饭，程寞给父亲泡了杯好茶，跟着他踱去阳台，梅子寒帮母亲收拾碗筷。
　　“子寒，林总身体怎么样？要不今晚咱们一起去看看她？”王婶问女儿。
　　“妈，程姐才回来，人家还没见面呢！咱去不合适。”
　　“唉，我给忘了，你说她俩……真想不通！”王婶摇了摇头，朝水池的碗筷上滴了几滴洗洁精。
　　梅子寒已经将手伸去了水里，边洗着碗边说，“现在这事多着呢，我大学时身边就有，您可别戴有色眼镜，这在国外可是合法的。”
　　“那是外国，子寒你可不准这样！”年轻人洗起碗来任着水哗哗地流，王婶心疼，象平时一样上前将水笼头关上了。
　　一池子水洗来洗去，梅子寒可受不了，又拧开了水，只是调小了些，“感情这事，来便来了，谁也阻止不了，象我老板和程姐这样的人物，太稀罕了，一般人没那个福气遇上，我也就正儿八经过相夫教子日子的命。”
　　“你这话说的，合着羡慕人家啊？”
　　“我可没这么说！”
　　“死丫头！”
　　梅家两母女在厨房唠磕，程家父女便在阳台谈心。
　　“爸爸，您现在腿脚好多了……”
　　“多亏了王婶，别看你是个医生，我真是指望不上！”
　　“爸爸，王婶是林岚帮请的。”
　　“我知道。”
　　“您知道？”程寞还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呢，看来什么都逃不过父亲的法眼。
　　父亲在摇椅上坐下，惬意地接过程寞递过来的紫砂水杯，“你和小林的事……我再拦着也是没用，你好自为之吧……”
　　“爸爸……谢谢您。”
　　去医院的一路上，程寞的心情却不似家里晚餐那般轻松，其实那些逗趣的话多半是她有意为之，回想昨晚的情形，她心里多少有点犯堵。
　　昨晚给林岚打电话，电话声一响再响，许久后才听到一个女声，却不是林岚，对方问她是谁，有什么事？谈情如何与他人说，程寞说没事，挂了电话。
　　刚挂了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想是林岚及时回拨吧，程寞温柔的嘿了一声，回应的却仍然是那个陌生的女声，她说林岚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可以跟她说。
　　程寞只当是林岚某个执著的助理，便一再强调没什么事，之后一个晚上林岚没有音讯，今晨才知道原本林岚的电话就不在她身边。
　　明明电话不在林岚身边，助理却为什么不说明呢？
　　程寞觉得这其中有问题，若运用她学术上的钻研精神，这其中有大问题！这么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岚的病房门口。
　　门敞开着，程寞进门时，林岚半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杨丹坐在床边的方凳上，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萍果，杨丹将切成小片的萍果用牙签插着伸到林岚嘴边，程寞出现时，林岚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萍果一下没咬住掉到了床上。
　　“寞寞……”因为忘情，她忘了左手上还打着点滴，挣着就想起身。
　　“林岚，小心点！”杨丹赶忙按住林岚打点滴还不老实的那只手，嗔怪得同时抬头打晾是什么人害出这么大动静，眼前一位身材高佻俊秀的白衣女子笑盈盈地提着一只保温筒，发现自己正被盯着看，便落落大方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是程寞，谢谢你这些天照顾她。”
　　这般反客为主的自我介绍让杨丹立即警觉起来，更要命的是，她这北方口音，明明就是昨晚打林岚电话却又说没事的那个人。
　　可当时林岚的来显是laborer，眼前这人，哪点象劳工？
　　她哪里知道，自从程寞手机上林岚成了BOSS，林岚就把程寞的名字改成了laborer。
　　“寞寞，你怎么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给我！喔……我忘了，电话不在身上！”林岚着急地向程寞招着手，在杨丹印象中，林岚几时有过如此小女生的表情，她不禁一阵心乱。
　　程寞仍停在要与人握手的姿态，杨丹不太情愿地伸出自己的手，“你好，我是杨丹，照顾她是应该的。”
　　杨丹，程寞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还是得谢谢你。”放开杨丹的手，程寞转向林岚，当看到她一脸纯净的小幸福时，便心里一暖，自己的爱人这么可爱，有人爱慕也是自然。
　　“爸爸专门让王婶给你煲的汤。”说着她将保温筒放到床头柜上，“要不要喝？”
　　“真的，爸爸专门叫煲的？”林岚幸福的有些不知所措。
　　“嗯，本来他还要来的，我不让。”程寞俯下身检查了一下林岚打点滴的手背，又抬头看了看点滴瓶，貌似随意一句“杨丹，你回去吧，这儿我来照顾就行了。”
　　“不用了，你回去吧，说好了我来照顾她的。”杨丹倔强地站在一旁，没动。
　　程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翻了翻输液单。
　　“杨丹，你回去吧，昨晚为了照顾我你都没睡好。”林岚接着话。
　　杨丹还想坚持，值晚班的查护士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后，她将体温表递给了林岚，然后望着站在林岚床旁的程寞愣了一下。
　　“你是……博爱眼科的程博士吧？”
　　程寞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我儿子的手术是你给做的，他现在跟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前些天去复诊，听说你去抗震救灾了，刚回来？”
　　经程寞手术的大人小孩太多，除非情况太特殊，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有印象，于是现在她只能礼节性的笑笑。
　　同为医务人员，查护士能理解程博士此时的心情，也不勉强她记起，随后问“林小姐是你朋友？”
　　“嗯。”程寞笑着点了点头，问“我能看一下她的病历吗？”
　　“可以，林小姐呀，不听话，前两天晚上非吵着回家睡，结果昨晚在家昏倒，120一路呼叫着又送了回来，你得劝劝她……”
　　这些话一说出口就把程寞惊了，她使劲瞪了一下林岚，“听到了吗？你要乖！”
　　林岚笑着吐了吐舌头。
　　杨丹双腿无力，双目无神地退到了墙角的沙发上。
　　“昨晚竟然昏倒？不知道心电图糟成了什么样！”程寞跟着查护士出了病房。
　　屋里又回到之前两个人相处的情形，只是杨丹心中欢悦不再，她呆坐片刻猛然起身，还未有任何动作就发现林岚已坐直了身体，正死死地盯着她，带着近乎哀求的眼神。
　　“杨丹，别伤害她！”
　　“为什么？”
　　“我爱她，求求你，别伤害她！”
　　“为什么？你怎么爱上的不是个男人！”杨丹的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爱她！”情急之中林岚已经倚着床站了起来，由于体位的改变，点滴停止，血液开始返流。
　　鲜红的血液顺着点滴管上行，杨丹看着心痛，她忙按着林岚，要她重新躺好，“我不会伤害她，让你伤心的事，我不会做。”
　　“谢谢你。”
　　林岚终于放下心来安静地躺下，滴液重新开始，逸出的血液重新回到血管中。
　　“林岚，那我走了。”
　　“好，回去好好休息。”
　　“明天你要我来吗？”
　　“不用了，这两天你够累的，好好休息，我若没事也不想总住在医院，说不定我明天能出院呢！”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走了。”
　　杨丹走了，脚步无声无息。
　　程寞把病历看得很仔细，一切不象她想象的那么糟，可怎么昨晚她会昏倒，带着疑问也回到病房，林岚正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丹呢？”
　　“走了呀，没跟你打个招呼？”
　　“我就在护士站呀。”
　　以杨丹的性格她从不会来去无声无息，不过时过境迁，她也改变不少，林岚觉得也许自己是庸人自扰了，便嬉笑着看着程寞，“寞寞，病历怎么说？”
　　“还好，就是以后都不要任性了，要配合治疗。”
　　“那个……杨丹……你不会怪我吧？”
　　“这事现在先放一边，现在首要的是养好身体，你这病不能忧思多虑。”
　　“那就是说，寞寞大人不记小人过？”林岚转忧为乐。
　　“嗯，我可不象某人，成天抱着鸡毛当令箭！”
　　“哼，谁抱鸡毛了，我只喜欢抱着程寞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