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海·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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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他这一声喝惊到了，莫愁这才有些回过神来，顺着温延所说之处看去。
月光朦胧，丛林窈然，树木参天，找得那棵树并不太容易。因得温延说得极其小心众人也都不敢吱声。
静了片刻，莫愁微微皱眉，沉声道：“我去看看。”
厉也城想要拉住她却见得莫愁对他摆摆手：“厉大哥，你照顾公主要紧，我一个人去便好。”毕竟温延是王爷，总不得留他照顾赵勤，加之这人脾气也古怪，若他二人皆去了，指不定又会说些什么话来。
厉也城听罢，忽然转头往赵勤的方向看去。
火光映得她的脸特别苍白，毫无血色，亦可见得她一双眸子朝他看来，在淡淡的明黄下，眼底里的神色说不出的奇怪。
他偏过头，不自在地紧了紧手里的剑，顿了半晌反抬手拍了拍莫愁的肩：“自己小心。”
“我知道。”
莫愁回身就钻进草丛之中，步伐轻盈迅速。
温延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从所靠的树上移开，淡淡道：“我陪她去。”
拨开厚厚重重的杂草，莫愁正暗怨着这草的古怪刚抬头时却真瞧见不远的一棵松树下坐着一个人，他的头略有低垂，倚树而坐。夜里颜色暗淡，倒分不清穿着如何。
她一手抚上剑柄，眉心微凝，小心翼翼地往那人跟前探去。踏出了高高的草丛，莫愁正预备将剑抽出鞘来，却猛然看清这人一身大红的衣袍，手中的剑暗闪清光，淡黄剑穗缓缓而垂。
由心底深处一股熟悉的寒意蓦然涌上，莫愁几乎是站立不稳。
“大哥！！！”
莫愁急忙跪下身来轻手抱起他，用手挽开那些粘在他脸上的发丝，指便凑到他鼻下，温热的气息散在她指尖，她这才稍稍卸下一丝担忧。
“大哥，大哥，你醒醒……大哥……”
她轻声唤他，却是得不到半点回答。一时也不知他到底境况是好是坏，莫愁索性就想要背他起来。
“别动他！”
温延从她身后闪出，抬手把她摁回原位，继而扣上展昭的手腕。
莫愁虽还未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何时跟来的，但看见他表情深沉，自是不敢多话，屏着气，心急如焚：“他怎么样？是不是中了毒？”
这时，温延突然猛地收回手，眉头紧皱：“他在噬取我的内力！”
“什么？”
温延来不及跟她多解释：“你先放开他！”
“放开他？”莫愁被他搞得糊涂，犹豫之间又听他厉声喝道：“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他？”莫愁一吓，这才赶紧松开手。
月光之下，展昭的面色如常，若非是昏迷不醒，寻常人一看反以为他只是在闭目熟睡。
温延提起一口气，手落在他肩头，渐渐施力。
莫愁站在一旁，清楚地能看见白色的气流萦绕在温延的手臂，最终缓缓注入展昭的身体里。
不多时，温延撤回手来，额上已有薄汗。莫愁忙问他：“怎么样？”
温延却摆摆手，似乎是很累，不等他回话，莫愁弯下身去轻手轻脚地扶起展昭，将他的头靠在她肩上，仍是轻轻唤他。
“大哥，大哥，大哥……”
耳边充斥着这不厌其烦的两个字，温延有些不耐地皱眉去看她。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脆的蛐蛐叫声，那声声呢喃就像无意间的合奏，在这般清冷的夜里竟也染上温柔的色彩。
展昭慢慢转醒，睁开眼，入目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莫愁顿时欣喜地瞅着他，脸上笑容绽开：“大哥，你醒了！”
展昭微微疑惑地对上她的眸子，动了动唇，声音沙哑。
“你……如何在这里？”
“你先别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摇摇头，微笑：“还好。”正欲叫她放心，待细看她时，却发现她竟然一身皆是伤，展昭吃了一惊，没等他问，温延已在一旁冷声道：
“他内力耗得太多了，我仅输了一些给他，现在身子还太虚。你扶他去找那个侍卫。”
因得适才多亏他救了展昭，莫愁心中感激，听话地去扶展昭，但又怕他哪里受了伤，不敢多碰，于是缓下动作来。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搞快些！”
“好……”莫愁只得应下，正抬眼时与展昭四目相对，却见得他的眼底隐隐含笑，手轻轻掠过她的发丝。口型告诉她：
“莫担心。”
莫愁愣了愣，而后扶住他的胳膊，会心一笑。
*
厉也城收回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汗水浸透了衣衫，连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你到底遇上了多少人，怎会用尽了内力？”南侠的功力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能让他到如此地步，确实很难想象。
展昭的脸色相较之前已好上很多，莫愁抬起袖子来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却听他忽然沉声道：
“并非是此次对手太多，只是……”他转而问，“这个地方可有长着一种蓝色的半边莲？”
“蓝色的半边莲？”莫愁挠挠头，“半边莲不是紫色的么？”
厉也城思虑许久，方谨慎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展昭皱了皱眉，继而点点头。脑海中浮现起一片湛蓝色的花海……
自在树林中与几个黑衣人交手之后便一路往西，他一心只在招式上注意这几人的来历，却未曾料到脚下的植物慢慢发生变化。当他略有察觉时，四周便是茫茫的蓝色的半边莲。
一股道不明的花香幽幽散发出来，在月光之下，裂开的花瓣看上去好似在发光，盯着它们看得久了神思都有些涣散。从胸口开始有微妙的反应，仿佛有人将身体里的血液一滴滴抽走。
不等他动手，周遭几个黑衣人早已支持不住应声倒下。展昭本欲上前掀开他们的面巾，但无奈脚下被花藤缠绕，手脚也开始无力起来，竟动也没法动弹，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只记得是走出那片花海后不久，因见着路上厉也城的脚印才跟了过来，却没想到莫愁也在。
“你是说，那片半边莲有问题？”厉也城问他道。
“也许是。”
“你可还记得那是在何处的么？”
展昭摇头：“记不得了。”莫说是那片花海，现下就算从这里走回狩猎场只怕也有困难。“你们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听他这么一问，莫愁唉唉叹了一声，挨在他跟前坐下，方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
“你们也遭上那群黑衣人了？”
莫愁无奈地偏头看他：“那黑衣人可是厉害得紧，若非王爷来救我，我只怕早就没命了。”难得听到被此人夸奖，温延不冷不热地轻哼了一声，继续靠着树假寐。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伤，展昭略有怒意：“我早便说了，你就不该跟来！”
听得他又提及这事，莫愁缩了缩头，小声辩解：“……我这不是没事么？”
“若是有事，那该怎么办？你！……”
“你别动气，别动气！厉大哥才说你内力刚恢复，得休息一夜才能好的……”莫愁赶紧伸手在他胸前抚了抚。
“展护卫。”赵勤在一旁看了他们许久，心头也颇为内疚，方出来替莫愁说话。
“错在我，是我不该带她出来的……”
莫愁扯了扯展昭的衣袖，小心地看着他：“大哥。”
展昭犹自无奈，低低叹了一声，抬头之时却变了神色，反问赵勤：“公主身子可有事？”
赵勤淡淡道：“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厉侍卫说养几天就能好。”
“高丽烁荣太子的箭，可是公主所赠？”
赵勤微愣了一下，也不加掩饰：“是我送的。”
展昭凝眉看她：“那公主可知，烁荣太子已经坠马滚下山，现下还未觅得行踪。”
这个消息倒让她始料未及：“他……他坠马了？”赵勤有些担忧地垂下头，口中念念有词。
莫愁又往火堆里添了几块干木，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公主……今日在那箭匣上，动了手脚吧？”
赵勤猛地抬眸看向莫愁，秀眉一紧：“你看见了？”
莫愁耸耸肩：“那么明显，就算想装着看不见也难啊。”
展昭听得奇怪，偏头问她：“动了什么手脚？”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应该是下咒一类的。”莫愁揪了一片干草出来，面向赵勤，恍然大悟，“公主原来是要咒他坠马啊？”
“不是，我没有……”赵勤急急解释，“我也不知那咒有这般厉害，教我的老者只说若是遇上麻烦便在松树下，将自己的血涂在器物之上，加以松叶混合。我当真没料到会害得他……罢了，错都在我，我自会去向父皇领罪。”
展昭沉声问她：“你为何要对他下咒？”
“我……”
赵勤忽然止了口，目光移向温延，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她叹了口气。
“其实，这次能在高丽待上这么久，归根究底就在烁荣太子身上……”
她问莫愁：“你可知高丽太子访我大宋是何目的么？”
莫愁老实地摇摇头：“什么目的？”
“高丽皇有意与我朝结秦晋之盟。”
“和亲？”莫愁很是不解地看着她，“这与你下咒有关联么？”
“自然是有！”赵勤咬了咬下唇，“在高丽之时，烁荣太子就曾与我提及此事，我当即便回绝了。但私下想来，父皇要我去高丽无非就想与之结好，便于与契丹相对峙。我冒然这般做，恐怕会惹得高丽皇不快，毕竟烁荣太子日后是要继位的。何况现下的情况，父皇他肯定会许了这太子，前思后想，就与那太子打了个赌。”
“赌？”莫愁来了兴趣，“赌什么？”
赵勤顿了顿：“赌……展护卫。”
“赌大哥？！”莫愁险些没坐稳，“你……你赌他什么？”
赵勤的脸上渐渐染上红晕：“我诓他说在大宋已有心上人，而且此人武艺高强，世间少人，若他能胜得了，我便依言嫁入高丽。”
莫愁咬咬牙：“难怪你说什么都要大哥娶你。”
“我也是……被逼无奈。”
“倘若大哥真赢了，岂不是真要娶你？你肯嫁他？”莫愁不依不饶地问道。
“自然不会。”赵勤笑着摇头，“倒是我再找个理由推脱掉就好了。”
“什么理由？”莫愁奇道。
赵勤浅笑：“只需展护卫帮个小忙，随意判个小罪，找些说辞便好。”
“判个小罪？”莫愁几乎是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当这罪说判就判，是闹着玩的么？自然自然，到时你皇帝爹定会觉得有伤颜面，不让你再嫁了。你倒是乐得清闲，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也只得你们皇家的人做得出来了！”
“小西！”展昭伸手拉她坐下，柔声道，“别胡闹。”
“我……我几时是在胡闹！”莫愁气呼呼地看他，被人利用着还能这般坦然，她心头就是替他觉得不值。为这样的人卖命，付出的是血肉，回报的，今日所见，这又是什么？
赵勤缩在一角，瞅了瞅温延，小声道：“是，皇叔教我这么做的。”
莫愁听罢，转而狠狠瞪着温延，可惜那人仍旧闭目，索性她就幻想着能用眼神杀死他。多少还对这人有了些好感，现下看来他早便有所预谋，为了那个所谓莫逆之交，竟这般不折手段。
莫愁冷冷哼了一声，对赵勤道：“嫁入高丽有什么不好的？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人服侍，说一句话就没人敢回嘴的。等那个太子将来继了位还是一国之母，你们皇家不都向往这个么，你有什么好忧的。”
“你懂什么！”
赵勤突然厉声朝她喝道，这声音，让莫愁小小一愣，只见她眼中微怒，脸上泛红，竟是有些晶莹闪烁在眸。
“离家，离国，离了故土。周遭的皆是陌生之人，看你正如看一个古怪的贡品。山珍海味又如何？绫罗绸缎又如何？等入了宫门，便要与千百女人争一个丈夫，就是让我贵为了国母又有什么意思？终究不过是世人眼里的繁华，俗世里的浮尘而已！”
离了家，离了国，离了故土。
周遭的皆是陌生之人。
这个境况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在吉州的郊外，溪水潺潺。
莫愁呆呆地望着赵勤，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低下头，再没说话。
树前，厉也城安安静静地抱剑而立，眉梢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
下半夜，气温降得很快。
叶片上，星星点点的沾满了露珠。
莫愁小声地打了个呵欠，蹑手蹑足地走到展昭跟前，因得内力耗得过度，他睡得很熟。莫愁伸手碰了碰他环在胸前手，竟有些冰凉。
为多想便褪下外衫来，仔细地替他披上。刚掩好一个角，展昭就醒了。莫愁看着他，笑道：“吵醒你了？”
“怎么不睡？”
她无奈地耸肩：“下半夜该我守了。”说着她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厉大哥才睡下。”
展昭侧过脸，除了他二人其余众人都安静睡着，四周寂寂无声，山腰的空气带着寒意，露水已然湿了衣角。
“不如……”
“不行！”莫愁及时打断他，笑嘻嘻地摆手，“你得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寻出路呢。”
“你身子守得住么？”他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我很久没咳了。”莫愁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
“……若是撑不住，就唤我起来吧。”
“好！”莫愁笑着点头，催他。
“你快些睡吧。”
“嗯。”
他闭上眼，忽然又睁开，定定地看着她，不太明净的夜里，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展昭眉峰慢慢皱起，手指抚上她的脸，在眼角下的旧疤之上又新添了一处伤，隐隐的还有血丝渗出。他不敢多碰，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暗叹出声：
“怎得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莫愁不自觉地随着他也往自己脸上摸去，郁闷道：“怎么了？是不是很难看？”
“不，不难看。”他微笑，却换了话题问她。
“我这几日可是对你太凶？你可有恼我？”
“不恼不恼。”莫愁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握住他的手，捧在手心，一口一口呵气。
展昭静静看着她，心头蓦地觉得很充实，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不冷么？”
“一点点。”
……
“大哥。”
“嗯？”
“我还得守夜呢……”
“这样也能守。”
“我怕睡着……你身上太暖和了。”
“你睡吧，我守着。”
“这怎么……行……”
“呼……”
“小西，小西？”
“……”
他一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拉过外衫来把莫愁盖得严实。又抬头看了看已落在山头的月亮，眸中蕴光暗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花海·目的】
，还差 